153.番外，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五）
送走郝連老爺之後，郝連梵便回了自己的房間，依舊想要繼續做着他默默無聞的小少爺、
可惜，別人可從來都不會讓他安靜，更何況此刻已經有了權利在手呢？
儘管他年紀小，儘管府裡最大的還是大夫人，可是，郝連梵再不懂事，他也是郝連老爺唯一的孩子，將來這偌大的家業總是要歸他的。
再者，郝連老爺的玉佩郝連梵或許不知道代表了什麼，可這些枕邊人還會不清楚麼？
就算拋開這些不說，郝連府這衆多的姨太太哪個不是正值青春年少一朵花一般的年紀啊，要是說的難聽點，再過幾年郝連老爺死了，那做主的最後不也是郝連梵麼姣。
所以，有些人繼續巴結大夫人，有些人便都往郝連梵這裡鑽。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便聚集了十幾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一個個看郝連梵的眼神兒，就似乎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秈、
仿似他不是人，而是一塊閃閃發光的金子。
郝連梵被看得非常不自在，只得怯怯的開口。
“各位姨娘，你們來找小梵，有事麼？”聲音一如既往的小和糯，柔的像小貓似的。
衆人對視一眼，雖然平日裡很少打交道，可這聲音一聽就是個好控制的。
於是，衆人眉開眼笑，各自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小少爺，聽聞您喜歡喝蛤蜊湯，這是姨娘剛剛親手爲您煲的，來，快嚐嚐！”一位看上去年紀稍長女人給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兒，便有丫鬟端了裝在金盤裡的湯，只是稍微打開了一些，香氣四溢，郝連梵嚥了口口水。
“可是姨娘，孩兒聽聞蛤蜊湯製作工藝非常麻煩，爹爹離開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您怎麼就做好了。還恰巧知道我喜歡呢？”雖然喜歡，但是靈兒姐姐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這些人想殺了他好奪去令牌呢？
所以，他要千萬小心着。
“哈哈！”聽聞，這位姨娘面色一僵，聽着其他人已經毫不客氣的笑了起來，更是覺得難堪。
“咳咳，姨娘一早就知道少爺喜歡，早早就吩咐下人做好了！”其實是因爲她想吃，所以便先吩咐廚房做了，而剛剛在門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又聽聞丫鬟說郝連梵喜歡這個，便先端來了，哪裡考慮那麼多呀。
“哦！”郝連梵乖巧的點點頭，臉上泛着感動，但並未動筷。
“那，青姨娘，您呢，找孩兒什麼事？”他繼續看向對面的女人，選了身份稍微高點的喚了一聲。
聞言，青姨娘面上一喜，郝連府的姨娘多不勝數，平日裡和郝連梵之間也並不親，這會兒郝連梵居然記得她，是不是代表她的勝算就多了一些呢？
“少爺，姨娘很早之前便聽聞你喜歡捏泥人，所以特意派人去給你找了這種彩色的泥來！”說着，她輕輕招手，便有丫鬟抱着盒子上來，這個盒子相對於之前那位的可就小了十倍也不止了，郝連梵微微垂眸，並不說話。
“這個呀，叫七色彩泥，可以重複使用，你捏的不滿意，可以直接弄了重新捏，並且，它不沾手，也不會將衣服抹髒！”衆人驚訝，這青姨娘無疑是位聰明的。
知道投其所好，最主要的是，郝連梵雖然是個男孩兒，但是言行舉止，性格都是女孩兒，這些不會將漂亮衣服染髒卻能夠自由捏的東西，定是他喜歡的、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郝連梵也沒有接，甚至笑的有些苦澀。
“青姨娘既然知道孩兒喜歡捏泥人，那也應該清楚，孩兒爲什麼喜歡捏了？”他擡頭，眼睛突然就變得水汪汪的。
青姨娘被弄得一頭霧水，這是太感動了麼？
“……”她明顯一怔，她平時除了收拾打扮便是逛街，哪有時間真的關心郝連梵呢？
說他喜歡這些東西，不也是之前無意當中聽到的，然後爲了以防萬一，之前特意差人從其他地方買來放着的，只是沒想到，今日，居然會真的派上用場了。
就在剛剛，她還爲自己的先見之明沾沾自喜，可是眼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她怎麼覺得郝連梵不但不開心，反而有些難過呢？
難道，消息有誤？
“姨娘，孩兒之所以喜歡捏泥人，是因爲曾經有人告訴過孩兒，人都是一個叫女媧的女人捏出來的！”
“胡說，人都是母親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怎麼會是捏出來的呢，是哪個不負責任的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叫出來，姨娘一定爲你做主。”青姨娘不假思索，便直接說了話。
郝連梵眼神黯淡，果然，又是一個不瞭解他的人。
“沒機會了……”郝連梵微微嘆氣、
“嗯？”衆人不解。
“這話是孃親告訴孩兒的，青姨娘是要到地府去找孃親麼？”此話一出，衆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接話。
青姨娘卻在暗自責怪自己魯莽，這會兒更是連同自己也被詛咒
了、
地府，郝連梵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地府啊？
可是此刻又不得反駁，因爲畢竟是自己說錯了話在先，再者就是，童言無忌。她也不能計較。
“那青姨娘可知道，孩兒爲什麼要捏泥人麼？又可曾知道，孩兒捏的泥人，是誰？”郝連梵眨眼，接着問道。
“……”青姨娘這會兒可是不敢在隨意接話了，就怕自己在說錯話將之前留給郝連梵唯一的一點印象都弄沒了、
郝連梵神色越發的黯淡，哎，還以爲有個真心關心自己的人，卻原來，不是。
“小梵捏的泥人，全都是她死去的孃親，而他之所以那麼喜歡捏，是因爲他希望他的孃親能夠回來！”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女聲。
屋子裡的十幾個女人隨即變得踟躇起來，是該撒腿就跑，還是應該乖乖行禮呢？
無奈，逃跑只是想想罷了，這偌大的郝連府，還能逃到哪裡呢？
再者，若是沒有大夫人的許可，又怎能離開呢？大夫人的人，定是在外面候着的。
罷了，衆人輕嘆，薑還是老的辣，在這府裡，是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逃得開大夫人的眼睛的。
“好了，都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必這麼見外。”話雖這麼說，大夫人卻沒有正眼看過誰，她徑自走到郝連梵身邊，將正在行禮的郝連梵拉了起來。
“小梵，大娘說的對麼？”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像極了賢妻良母。
“對！”郝連梵點頭，順勢起身，又一同坐下。
“小梵以爲，只要能夠模仿孃親的樣子將她做出來，她就能夠回來！”郝連梵小嘴一癟。眼睛紅紅的，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大夫人趕忙將他抱住，輕柔的摸着他的頭、
“大娘之前不告訴你，便是擔心你知道了會難過，小梵在怪大娘麼？”不告訴他是想看他的笑話，而郝連梵越是不務正業，她就會越開心。
只不過，現在郝連老爺似乎對郝連梵的態度轉變了一些，還給了他莫大的權利，這便要爲之前的事情重新找一番說辭了。
衆人看得氣結，她們在這好說歹說的巴結了這半天還不及大夫人的一個擁抱，早知道這孩子那麼死心眼，她們還費心費力的準備這些東西做什麼呀？
“大娘，孃親是真的回不來了是麼？”郝連梵眨巴着眼睛，隨口問着這個心裡其實已經非常清楚答案的問題。
這麼多人跑來他這屋子裡，若是不再裝的委屈點兒，大娘定不會放過他，那他就先裝一下可憐好了。
這麼想着，眼淚更是噼裡啪啦的流個不停，快速染溼了大夫人胸前的衣裳，大夫人皺眉，卻又強行逼迫自己笑了出來、
“好了，沒事兒，往後你孃親不在，不是還有大娘麼？大娘會好好護着你的！”這話真真假假，聽得屋子裡的女人們很是疑惑。
卻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怎麼樣，郝連梵始終是要聽大夫人的話的。既然這樣，往後也就不必在這孩子身上浪費精力了。
雖然覺得有些煩躁，但好在還是讓他們看清楚了一些事實，倒也還是划得來的。
“大娘要說話算話！”郝連梵將臉埋在大夫人懷中，衆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帶着濃重鼻音的問話。
“……當然，大娘什麼時候騙過你了！”大夫人明顯一愣，隨即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郝連梵，卻只能看見他黑漆漆的頭頂。
猜不透他的意思，他是在暗示她往後對他好一點還是什麼？
可是，他只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罷了，真的有這樣的心機麼？
他今天在郝連老爺面前的表現又是那般的出色，就像是被誰教過的一般，難道，是老爺親自教的，又或許，是管家？
大夫人暗自猜測了半天，發現找不到思緒，便又和衆人寒暄了幾句便潛了下去。
她還需要進一步試探一下方能放心，若是那些話是郝連梵自己說出來的，那往後，恐怕就有些麻煩了。
幾個姨娘戀戀不捨的離開，一個望着自己放在桌上的蛤蜊，一個看着彩泥，想拿回又不敢，便只得相視嘆氣，之後離去。
她們雖然是這郝連梵的姨娘，對外風光無限，但實則，每個月的月錢很少，想積攢一些更是不可能，但好在吃的用的不必擔心。
“來，吃點蛤蜊，大娘記得你最喜歡了！”大夫人放開郝連梵，親自盛了一碗，仔細的試了溫度之後便親自給郝連梵喂去。
郝連梵不在遲疑，張口就吃，他雖然有顧忌，但是此刻卻不得不吃下，一來是想着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姨娘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對他動手，二來是要打消大夫人的疑慮。
“好好吃，謝謝大娘！”郝連梵甜甜的叫着，像是迫不及待一般，直接接過大夫人手裡的碗自己吃了起來。
大夫人看着郝連梵單純的眼眸，突然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但是，不親自確定，她還是不放心。
“小梵，你能不能告訴大娘，今天那些話，是誰教你的？”
“好好吃，大娘你吃麼？”奈何，郝連梵吃的太認真，根本就不注意她的話。
大夫人面色一冷，一把將郝連梵手裡的小碗搶掉、
“我在問你話呢，不回答就不給吃！”此刻的她，和剛纔的溫柔模樣判若兩人，郝連梵像是被嚇到了。
呆愣了好大一會兒，之後，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大夫人只覺得無比心煩，之前的確是教過他，遇到事情的時候要像女孩子一般哭，可是現在真的哭了吧，又覺得好難聽。
她還沒死呢，哭什麼喪啊、
“乖，小梵不哭了啊，大娘之前不是教過你麼，大人問小孩子話的時候，你需要認真回答之後才能做自己的事情，你不記得了麼？”可是，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便不能隨意發火，她便再次軟了下來。
“……記得！”郝連梵吸了鼻子，他只記得大娘說過，做爲一個女孩子，特別是他們這樣大家庭出來的女孩子，他完全可以不理會周圍人的目光和看法，他有驕傲的資本，所以，自己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可是，他現在時刻記掛着安靈兒的話，不反抗，不拌嘴，什麼都聽着便是……
“那好，你現在先回答大娘剛剛的問題，你今天在府門那裡跟你父親說的話，是誰教的？”
“沒誰啊……”郝連梵答的快速，眼神閃爍，這就更新證明了大夫人之前的猜測，郝連梵今天確實是有高人指點了、
“小梵，說謊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大娘，小梵沒有說謊，孩兒是覺好玩便那樣說了！”
“小梵，說謊的孩子是會遭天譴的！”大夫人板了臉，語氣也重了許多、
“可是……那人叫小梵不準告訴任何人！”郝連梵一臉糾結，似乎是在考慮這件事情到底該聽誰的。
“看吧，剛剛還說沒有，這會兒便又說了是別人不準告訴……”大夫人面上一喜，看來，事情有轉機。
“可是小梵，大娘是你的親人，那人只說叫你別告訴別人，沒說讓你連家人也不告訴對麼？”
“是這樣麼？”郝連梵繞頭，大娘說的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
“當然！”大夫人笑得很是燦爛，仿似再爲自己的聰明而暗自高興。
她是真的很高興的，因爲她不但笑彎了眉眼，還將敷了粉依舊掩飾不了的周圍給擠作一團。
郝連梵只覺得一陣反胃，自己剛剛吃下去的蛤蜊都快要吐出來了、能不能別這麼噁心啊、
他是個愛乾淨的孩子。
“那，大娘得保證，要爲我保密！”郝連梵皺着的眉頭漸漸舒展，像是已經完全接受了大夫人這樣的說辭。
“當然！”大夫人笑得更加開心，眼裡閃過陰狠，若是讓她知道到底是誰說的，她定會好好教訓一番！
“那好，我這就告訴大娘……這些話啊，是爹爹昨晚親自告訴孩兒的哦！”郝連梵狡舔的眨了幾下眼睛，便看見大夫人剛剛還很燦爛的臉突然就變得烏雲密佈、
若是其他人她自然不會放過，可若是郝連老爺自己，她便無能爲力了。
怨恨的瞪了一眼郝連梵，大夫人突然就得心煩氣躁。
“這衣服往後別在穿了，醜死了，身爲女孩子，你應該穿那些色彩鮮豔的纔對，若是櫃子裡的衣服不夠，我待會兒叫人去給你做就是。”大夫人懶得繼續待下去，此刻郝連梵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她便也不需要繼續端着笑了、
還有啊，她的衣服都被這小賤人弄髒了，她要趕緊回去換了，還有，剛剛那些個見風使帆的臭女人，她也需要各自找她們談談話了、
“是，孩兒都聽大娘的！”郝連梵微微彎腰，表現的異常乖巧。
“你先休息，一會兒教你禮儀的嬤嬤就快到了，你準備一下吧！”大夫人懶得在管郝連梵，說着這話便徑自走了出去。
郝連梵低眉順眼，待腳步聲走遠後便快速將門關上，一個勁兒的乾嘔着、
就連桌子上剛剛被他狼吞虎嚥吃着的蛤蜊，此刻也並未多看一眼。
以前他確實很喜歡蛤蜊，可是自從吃了安靈兒做的飯以後，便覺得所有的山珍海味都及不上那些粗茶淡飯半分。
他揚起小臉，突然就笑了、
靈兒姐姐，你看，你其實可以放心我的，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可是靈兒姐姐，我好想你啊，你呢，有沒有在想小梵呢？
來不及沉思多久，房門便又響了起來。
郝連梵微微嘆氣，定是那老巫婆又要來了呢。
其實照她這樣的教法，想不學好禮儀都難，因爲只要稍不注意，便會被她用針扎，他又不敢反抗，只得生生應下。
他知道，這些，其實都是大娘的意思，所以，即使他反抗了也沒用。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個老巫婆，郝連梵早早的就沐浴睡覺了，待夜半時分，估摸着大家都睡了之後，他又悄悄的爬了起來，將今天從大娘那要來的夜明珠塞進口袋，小心翼翼的躲過巡夜的家丁，朝着狗洞的位置跑去。
這幾夜他已經將家丁巡夜的路線和時間都記下了，所以要躲過他們是很簡單的事情，再加上這百花城一向治安很好，也不敢有人到郝連梵亂來，所以，巡夜的小廝們便也放鬆了警惕、
所以，郝連梵一路都很順利、
之前會覺得害怕，可是現在，他迫切的想去看看靈兒姐姐到底還在不在……
只見他幾下扒開了草叢，如兔子一般馬上就鑽了進去，有夜明珠，洞裡也變得亮堂起來。
快了，快了。
小院子已經近在眼前，可是，外面漆黑一片。
靈兒姐姐真的走了麼？
一個分神，膝蓋便跪在了瓦片上，疼得他直冒冷汗，藉着夜明珠的光，他很快就發現了瓦片下邊的鑰匙。
心下一沉，安靈兒已經走了的事實更加的肯定，她是擔心自己來了進不去，所以特意將鑰匙放在這裡的吧。
抹了一把眼淚，他拿起地上的鑰匙走了出來。
仔細的在院子裡照了一遍，花花草草依舊開得很好，想來是靈兒姐姐走的時候澆過水的。
他打開/房門，一切都被疊好，蓋好，一看就是沒有人住的。
之後又拿起角落的鋤頭，去地裡刨了幾大個番薯，又打水澆了話，便抱着番薯原路返回。
他必須在天亮之前趕緊離開，若是明天早上來教早課的嬤嬤看見他不在，又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