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
門口，威廉醫生望着那抹瘦小虛弱的背影，頻頻搖頭，生着病呢，跟少爺較什麼勁？而且剛纔少爺臉色不好。
客廳門口，程曦終於追上了他。
她繞過他，倔強地伸手攔在他面前！
黎智宸眸色一沉，止步。
程曦胸口喘息着，聲音有些妥協，“智宸，把嚴景接到別墅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他緊緊凝着她，面容平靜無波。
她蒼白的臉色，凌亂的長髮，單薄的身影，再加上眼裡的焦慮與着急。
看得黎智宸漸漸皺眉，怫然不悅，他繞過她，從容走進客廳，在沙發裡坐下來，伸手倒了一杯茶，悠然品了一口。
程曦轉眸看他，瞳孔驟緊，她不甘心地跟過去，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夠了。”不等她開口，他冷冷地打斷。聲音疏離得像在對待一個陌生人。
程曦着實愣了一下，他擡眸，不帶任何溫度的眼神，讓她瞬間白了臉。
久久地站在茶几前，她咬脣，甚至有些拘束，然後她轉身離開。
停車場，她遇到了陸揚。
“送我去嚴宅！”她將委屈化爲怒氣衝衝，高聲嚷嚷！
陸揚摸摸鼻尖，思忖幾秒，替她拉開了車門，自己坐入駕駛位，“又怎麼了？”
她沒有回答，繫好安全帶，倔強地將目光拉向車窗外。
客廳沙發裡，黎智宸冷冷地凝着漸漸開離視線的車，深邃狹長的眸子裡閃過薄涼的幽深冷意。
沈管家出現在客廳門口，撞見少爺這眼神，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剛想退出去。
“拿瓶酒過來。”他的聲音低沉，讓人聽不出情緒。雖然沒有看着沈管家，卻是對他說的。
但是沈管家卻能看出他心情極爲不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這程小姐剛離開……
“還不快去？”見他杵那兒，黎智宸擡眸，目光涼涼地掃過他。
“您的胃……”沈管家想勸他。
黎智宸騰地起身，往酒櫃走去，打開潔淨的玻璃門，隨手擰了兩瓶70年的伏特加，頭也不回地往樓上去走。
沈管家愣在那裡，心急如焚，卻不敢加以阻攔。他反應過來，急忙撥通了陸揚電話。
待對方接通後，着急地說，“陸揚，程小姐要去哪裡？”
“怎麼了？”陸揚聽出他的緊張。
“少爺胃不好，心情也不好，他擰着兩瓶酒上樓了，快讓程小姐回來勸勸他吧，只有她能勸……”
陸揚似猶豫了一下，旁邊這位主也生着氣呢，而且看上去氣頭還不小。
陸揚看向程曦，聲音溫和，“程小姐，接個電話吧。”
程曦微愣，他將手機遞給她，補充說，“是管家打來的。”
接過手機放入耳邊，“喂？”她聲音輕輕。
“程小姐，您快回來吧，少爺心情不好，他擰了兩瓶酒上了樓，您也知道，他的胃不好，醫生交待過，喝酒就等於是自殺……”
“程曦隱隱皺眉，“他那麼大個人，應該知道其中利害，用不着別人提醒。”說完，重重地摁斷了通話！
陸揚感慨地搖搖頭，“有什麼事情不能商量呢？其實你在少爺面前是最好說話的一個人，只要是你說的，他都會聽。”
“我希望把嚴景接回來，但是他擺着個臭臉，反對得很！”程曦氣急。
聽出了她話語裡的火藥味，陸揚深深嘆了口氣，“你應該理解他，做爲一個男人的想法。”
“我答應過爺爺，就必須做到。”程曦心情沉重，“如果不是因爲我，嚴景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一路上，她的態度都是特別堅定的。
陸揚也不好勸什麼，反正都有理。
車子抵達嚴宅的時候，槍戰現場還未清理乾淨，院子門口，程曦被滿目血腥嚇到，她扯回思緒，一眼看見了正在不遠處指揮的阿強，她心頭一滯，大步朝他走去，“阿強！你們在幹什麼？！”隨處可見的屍體，每個人幾乎都被子彈打成了肉餅！
“阿強一時間沒有反映過來，“程小姐，您怎麼來了？”
“是智宸讓你們這麼做的嗎？！”程曦緊攥着雙側的拳頭，氣到頭爆，“嚴景呢？！你們把嚴景怎麼樣了？突然，一種不安襲上心頭。
阿強來不及解釋，她便失控地衝入客廳，看到管家倒在沙發裡，胸膛被子彈打了兩個洞，鮮血涌出……
“管家……”程曦不敢上前，她捂着嘴，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到了。
陸揚跟進來，他也被震住了！
“嚴景……”程曦找回神智，藉着膽兒衝上樓去。
敞開的臥室裡！被人翻得滿目狼藉，不堪入目！
四下環顧，可是卻沒有見到嚴景的身影，也沒有任何血跡！
她又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下來，“嚴景呢？！嚴景呢？！”一路衝到院子裡，揪住阿強衣領，發狂般質問，“你們把嚴景弄去哪裡了？她又惶恐地看向一旁的屍體。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阿強傻眼，“我不知道……”
啪！
一記青脆的耳光落在阿強俊朗的容顏！
打頓了現場所有人的動作！大家驚訝地朝他們看來！
“我再問你一遍！嚴景在哪裡？！”瘦弱的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緊緊地拽着阿強衣領。
阿強本能地擋着臉，也不敢閃躲，更不敢還手，“我真的不知道，我們是大哥喊來清理現場的，沒有參與槍戰……”
大哥喊來清理現場的？
這話扔在地上，聽在程曦耳裡，可是鐺鐺響的！
阿強隨即意識到說錯了！可是，已經晚了。
她鬆開了阿強，腳步無力地後退，猶如風中殘燭，還好陸揚及時扶住了她。
眼裡的淚越發洶涌，“爲什麼？爲什麼連一個植物人都不放過？爲什麼？！！這到底是爲什麼？她近乎咆哮着，“黎智宸——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痛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嚴景，她的心在自責中劇烈地抽搐着！
“要答案，就回去問該問的人，強哥也不過是替人辦事，不是？”陸揚扶着程曦轉身，他也擔心大哥的胃，但是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程小姐做不成良藥。
阿強有苦難言，他想解釋，卻知道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
。
看着她們走後，院子裡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阿強臉頰的痛，依然火lala，本想撥打黎智宸的電話，把這裡的情況彙報給他，可奈何彩鈴響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沒有人接通。他作罷，自認倒黴。
海景4號別墅。
書房裡。
黎智宸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椅，他的眼底，盡是血絲，那麼濃重，就像他此時的心。
手裡拿着一瓶已打開的伏特加，對着薄脣就是一通猛灌！淡色的液體，沒有一絲一毫從他的嘴角溢出，哪怕是如此豪邁的舉動，在他身上，也顯得格外優雅，酒液沿着喉嚨一路向下，灌入那千瘡百孔的胃裡……
爲什麼？爲什麼自己年幼時，無意間聽見的一次大人談話……
竟然驅使自己對自己的身世經過這麼久的苦尋，而爲什麼結局又是這樣？他竟然是意大利小王子……
他的媽媽，那個善良美麗的女人，在被銀環蛇咬傷以後，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見那個男人一面，而不是尋求解藥救自己的命。
可想而知，這些年，媽媽是多麼期盼他能帶她回去，恢復她的名份。
他爲媽媽不值，爲媽媽傷心難過……
那個被自己叫了十幾年“爸爸”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舅舅。
如今掌控着黎氏如此龐大的企業，他卻不是真正的繼承人，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當程曦氣沖沖推門而入的時候，兩隻酒瓶都空了，東倒西歪地擱在地板上，黎智宸情緒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但胃裡早已翻江倒海。
“爲什麼要殺嚴景？還有管家？還有……還有嚴宅上百號人？”站在他的面前，她喉嚨沙啞，投向他的目光中也滿是責備與痛恨，“告訴我這一切是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爲什麼要這麼沒人性？如果他們的死，是因爲我，那麼該死的人是我！是我！有本事你殺了我！！”
擡眸看她，他的目光幽暗深邃，聲音低啞寧靜：“如果我說不是我，你會信嗎？”
“我不信！！”程曦咆哮，情緒難以自控，“我親眼看到了！是阿強帶着人在清理現場！”她冷嗤一聲，“清理乾淨了又怎麼樣呢？你的手已經髒了，心也髒了！”
她的話，過於直白犀利。
聽得黎智宸胸口一縮，俊美的容顏攏了層寒冰！
他沒有辯解，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幾秒後待對方接通，他聲音低沉晦暗，“把嚴景帶回來，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安全。”
程曦眸色閃了閃，她咬了咬脣，正要說些什麼，看見他站起身，轉身離開。
“望着那抹搖搖欲倒的背影，她看不見他擰眉難受的面容。
腳前的空酒瓶讓她臉色驀地一變，淚水迅速蓄滿了眼眶。
當她鼓起勇氣來到樓下，想關心他的時候，周嫂告訴她，少爺開車出去了……
“開車？”程曦臉色一白，喃喃：“他喝了這麼多酒，怎麼可以開車呢？”
“如果您是真關心少爺的話，就不會這麼任性了。”一旁，沈管家臉色非常難看，他忍耐地說，“程小姐，少爺的胃，已經不允許他喝酒，您是希望他英年早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