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藥還沒有醒，手術是完成了，但是成不成功，暫時還不能下定論。”
不算太熱的天氣，威廉醫生脖子上也掛着汗珠，他解下了手術服，聲音裡染着些疲憊：“得過幾天，觀察他們的反應才知道，到底排異不排異。”
“程曦咬着脣，眨了眨澀痛的眸子，“我可以去看他們嗎？”
“很快就會轉出來，您還是在這裡等吧。”
意大利老醫生始終將目光落到程曦身上，當程曦迎上那深邃渾濁的目光時，心情是不平靜的，他走過來，竟深深朝她鞠躬，程曦微愣，趕緊扶住了他，“謝謝您，醫生。”
“皇室還有事情，所以我們得先走了。”身旁，一個助手模樣的男人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着。而他，也深深地多看了她幾眼。
“現在嗎？”外面的天色，都已經很晚了。程曦想留他們過夜，而且，還沒有吃晚餐呢。
“是的，請保重。”
“可是，還沒有吃晚餐呢。”
“阿強會爲我們準備食物，的確是時間寶貴。”
“謝謝你們。”程曦再次道謝，“一路順風。”
“再見。”
程曦扶着老人家走出醫務室，院子裡，直升機緩緩降落，四周，燈火通明，很多人爲他們送行，阿強和陸揚護送他們回意大利，所以也登上了飛機。
醫務室裡，小兜兜和大少爺已經躺在柔軟的雙人牀上，由於剛動完手術，臉色還很蒼白，看上去也很虛弱。
“程小姐，去吃點東西吧，您的身子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垮了。”
面對周嫂的再三勸告，她終於站起身，隨她走出了醫務室。
今天晚餐，她一個人坐在餐廳裡，怔怔出神，面對滿桌子可口的美味佳餚，一點也食慾也沒有，看着看着，反而一陣乾嘔。
洗手間。
周嫂扶住了她，“小心路滑。”
“怎麼回事，我這幾天，什麼事也沒做，可就是沒什麼力氣。”程曦緩過氣來，用毛巾洗了把臉，混沌的腦海裡，稍微清醒了點，凝視着鏡中蒼白的自己，“我一定要振作起來。”因爲這個家，現在真的很需要她。
“該不會是懷孕了吧？”周嫂震驚地看着她。這段日子，不是一直在備孕麼？
程曦心裡一咯噔，在鏡中與周嫂的目光相遇……久久對視。
一個肯定的答案在心裡越來越明顯……
“去拿驗孕棒。”她低聲吩咐。撐着臺子，聲音都顫抖了。
“好咧！”周嫂興奮不已，臨走前還不忘交待，“您自己小心點，地上滑，別摔着了。”
“我沒事，快去吧。”此時此刻，她的心裡五味雜陳。
五分鐘以後……
周嫂興高采烈地拿着驗孕棒交給她，測試結果很明顯，她備孕成功了。
坐在餐廳的皮椅裡，程曦真是思緒萬千，這原本是一個好消息，可是現在，卻沒有人跟她一起分享。
周嫂趕緊將營養豐富的烏雞湯舀到她的碗裡，滿臉慈祥喜悅的笑容，“喝點湯吧，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程曦端着骨瓷碗，平緩了一下情緒，喝掉了碗裡的湯。
“吃點飯吧？人是鐵，飯是鋼。”周嫂又勸說着。這段日子，她都瘦了。
“嗯。”她知道，哪怕是再不想吃，也必須保證腹中胎兒每日必備的營養，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哪怕不是爲了救哥哥，她也是歡迎的。
如果手術失敗，那他肩上的重擔，可就不輕了。
三天過去了，黎智宸和兜兜各躺一張牀，沒有絲毫甦醒的跡象，但各項指標都顯示着手術失敗。
他們手背上插着針管，這三天，他們都是靠輸營養液才維持生命。
“醫生，還要多久才能醒來？”程曦知道，這樣的情況，並不正常，她有些焦急地詢問。
威廉醫生嘆息着搖頭，“程小姐，請做好準備，手術可能是不成功的……”
他的一句話，就像一盆冰冷，讓程曦的體溫瞬間降到了零點！
不成功？
她坐在牀沿，怔怔地凝視着雙人牀上雙目輕閉的男人，握住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智宸，如果能夠再等等，咱們就不用賭一把了。你知道嗎？我懷寶寶了……”看着他白白遭罪，心如刀割。
而兜兜，還要進行第二次手術，把排異的骨髓取出來，小小的他，能否經受得住這麼嚴重的考驗？
一下子，程曦覺得自己必須變得很強大很強大。
“再過一段時間，少爺就會醒來的。”威廉醫生勸道：“再等等，您自己保重。”
“可是……兜兜還能再等嗎？”她輕撫小腹，眸子裡蘊含着無限憂傷。再過兩個小時，兒子就要進行手術了。
威廉醫生告訴她，“意大利御醫留下了一瓶珍貴的藥水，按時給小少爺服用，一定可以撐到小小少爺出生的。”
所以，程曦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好自己，按時喝着安胎藥。
一定要保護好腹中的孩子。
兩天過後，父子倆幾乎同時醒來。小兜兜二次手術，身體上不是很吃得消，還很虛弱，一天基本上都是在睡眠中度過。
“你瘦了。”他輕撫她的小臉，輕輕擁她入懷。
程曦撲入他的懷裡，粉脣微啓，“智宸，我懷孕了……”
微頓，黎智宸橫腰將她抱起，“真的嗎？太高興了！”院子裡，他抱着她轉着圈圈，內心的喜悅溢於言表。
好在他們都醒來了，程曦懷着一顆感恩的心，不捨地抱住了他，“放我下來，你還剛好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難道這點力氣都沒有了？”他脣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抱着她往客廳裡走去。
“人家只是擔心你。”每走一步，她都是提心吊膽的。
“曦曦，你現在可是比國寶還國寶了，什麼事情也不要做，知道了嗎？”沙發裡，他寵溺地輕勾她的鼻尖，給她下了死命令，“任何的事情，可以讓別人代勞的，你都不能親自做。”
“沒有這麼嚴重啦。”雖然被關心的感覺，讓人感到溫暖。但是現在的她，真的不敢懈怠。
“乖，都要聽我的。你是救兜兜唯一的希望了。我已經盡力了。”
“我知道……”
程曦不好辯駁，她自知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所以醫生開的安擡藥，即便是再苦再難喝，她也會毫不猶豫地一口氣喝掉！
雖然有黎智宸悉心照顧與陪伴，但是兜兜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以至於，他每天要定時地掛五瓶藥水，小傢伙整個身體都是涼涼的。連眨眼的力氣也是十分虛弱。
時間很快過了三個月……
程曦有足足三個月的時間，沒有走出過別墅的大門，雖然有時候也會爲嚴景擔心，但是兜兜的情況不允許她離開，而且自己由於憂心過重，心裡壓力很大，身體很不穩定，每天需要臥牀休息，還需要足量的安胎藥。
兜兜變得不愛講話，大部份的時間就是躺在病牀上，看着小小的他，飽受病痛的折磨，程曦的心裡，比刀割還要痛。
“寶貝，你長高了。”坐在牀沿，她輕撫着他的腦袋，含笑凝視着他。
小傢伙悶悶不樂地盯着程曦微微隆起的腹部，“有了小弟弟，你們還會要我嗎？”這是擔憂了很久的話，終於問出口了。
“程曦心頭一滯，心中不免酸澀，“怎麼能這麼想呢？你永遠是媽咪爹地的心頭寶，以後不管生多少個，你都是媽咪的愛寶貝。”
“你們還打算生多少個啊？”小傢伙噘嘴，不悅地瞅着她。
程曦趕緊安慰，“不會再有了，就這一個，小弟弟是爲了救你而來，所以寶貝要堅強，一定要等小弟弟出生，知道了嗎？”
“媽咪……”小傢伙輕輕撲入她的懷裡，難過地說，“兜兜一點也不想死，兜兜想陪着媽咪和爹地，想和爸爸在一起。”
“兜兜不會死的，兜兜是最可愛的寶貝，一定要健健康康的。”脣角上揚，然而視線卻模糊了。
黎智宸手術後的身體恢復得很好，捐了一次骨髓，對於他來講，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影響。大部份時間，他都留在別墅裡，陪着程曦和小兜兜，偶爾幾個視頻會議，也是撿重點說，五六分鐘就完事。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平靜，祥和。
除了小傢伙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程曦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日子幾乎沒有什麼起伏了。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有沉重的負擔。
這天，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福利院裡，梧桐樹旁的編織墊上，曬滿了各種藥材。
葉少默給孩子們上課之餘，會親自選好藥材爲嚴景熬藥，在院長的幫助下，一起喂嚴景喝下。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半年了，他的老師，依然每個禮拜過來，爲嚴景鍼灸。
“少默，你進來。”
一個低磁有力的男聲從門口傳來。
葉少默回眸，看到嚴景站在門口，兩眼含笑地看着他，補充說，“過來，我有事跟你聊聊。”
“什麼事？”葉少默收回目光，不冷不熱地應聲，“沒看見我正忙嗎？”
嚴景見他不來，自己則邁開了步伐，重重一掌拍到他的肩膀，“說！咱們來個單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對手！”
（日更一章，要完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