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374. 長生院（1）
一年半了.
自從在橫濱被公安逮捕過後，已經過去了一年半。
“囚犯5015號，走快一點！”
鋼山拳太身穿藍色囚服，與其他囚犯排隊走過冷硬的監獄走廊，耳邊是獄卒的刺耳呵斥。
一年半前，他遭受了【東方制霸】的背叛，走投無路地向那位東京來的少年偵探求助，隨後聯合公安一起擊潰了已然墮落的昔日同伴們。
在那之後，那位姓‘清宮’的公安少女信誓旦旦地保證，他會被押送到一座療養院性質的特殊監獄，經過長時間的檢測與觀察，確保【聖藥】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後，再被移交到普通監獄服刑。
然而當他真正被帶到這座叫做【長生院】的海島監獄上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或者說那位清宮警官也被騙了。
這裡並不是什麼“療養院性質的特殊監獄”，這裡是地獄。
這座監獄裡的囚犯幾乎都和他一樣，或多或少與【聖藥】有所接觸。然而其中許多人並未犯下過大錯，算不上是罪惡滔天的重犯。
但是，這座監獄卻一視同仁地將他們當作重刑犯對待，甚至可以說是將他們視爲牲口。
囚犯們被毫無人性地限制人身自由，伙食和生活條件都很差，簡直如同豬圈。獄卒還被會隨意對囚犯進行打罵，乃至侮辱他們的人格。
鋼山拳太不止一次聽見這裡的獄卒一邊毆打犯人，一邊稱呼他們爲“馬路太”。
他一開始不理解這個稱呼的意思，直到一位關係好的囚犯告訴他，“馬路太”是“原木”的意思。
二次戰爭時期，和之國一些瘋狂的科學家會拿戰俘進行人體實驗，而“原木”正是他們對那些受害者們的侮辱性稱呼。
在這座【長生院】裡，他們這些囚犯亦是毫無人權的“原木”。
這個侮辱性的稱呼很快就在他身上靈驗了，鋼山拳太在監獄裡待了沒多久，就被獄卒帶到了一座實驗室，被迫進行身體檢測和藥物實驗。
獄方几乎每個月都會把他送去實驗室待幾天，鋼山拳太的身體本就因爲濫用【聖藥】而虛弱不堪，在接連不斷的實驗下更是變得雪上加霜。
好在監獄方面似乎不希望他們輕易死去，鋼山拳太每次陷入瀕死都會給他急救。再加上他對塵世抱有牽掛，每當想起等待他出獄的家人、自己的夢想、以及與那位東京少年的約定，他便咬着牙關硬撐下來。
一來二去，他倒是奇蹟般地硬挺着這副賤命活到今天。
【午飯時間到，你們有三十分鐘時間用餐！】
廣播喇叭里正在放着冰冷的催促聲。
鋼山拳太排隊打飯，隨後找了張長椅坐下。
鐵盤裡的餐食很簡陋：一格米飯，一格軟塌塌的水煮綠葉菜，一格糊成坨的白菜炒豬肉，還有一方蘋果泥，味道很差，都是罐頭和預製菜。
片刻後，幾個囚犯坐到了他身旁，都是和他關係不錯的獄友。
監獄中的囚犯往往會給自己劃分陣營，抱團取暖。而鋼山拳太加入的“派系”，是由一個名叫“久井次郎吉”的青年建立的。
鋼山拳太原本聽說他也是橫濱人，便主動與他接觸。幾番交涉後，竟得知對方是【惡人三太子】之一“飛俠幫”的首領，最後也是被九州誠擊敗。
久井次郎吉看起來和他一樣悔過自新了，但對於被送到這座詭異的海島監獄，他心中同樣充滿了怨恨與不甘。
明明被捕的時候，公安們信誓旦旦地說會給他們公正的處罰，可轉頭卻把他們送進了這座毫無人道的監獄，還將他們當作秘密實驗的小白鼠。
要說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這些人體實驗的傷亡率不是很高，每個月大概只有兩三個囚犯在實驗結束後被蒙上白布擡走。
“他們興許是留我們有用，所以還是想盡可能保住我們的性命吧~只要別太倒黴，我們暫時應該是安全的。”久井次郎吉推測道：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從我們接觸到KJ組織和【聖藥】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被捲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當中。而我們只是在這風暴之中，隨時會被碾碎的螞蟻罷了。”
久井次郎吉說，他們現在必須低頭隱忍、韜光養晦，不僅是爲了苟活下去，也是爲了離開這座監獄，逃出這巨大的風暴。
“稍微讓一下，我坐旁邊。”
鋼山拳太的耳邊傳來熟悉的青年聲音，他便舉起餐盤挪了挪，讓出一個人的位置。
“謝謝。”花江聖音坐到他旁邊，低頭吃起了飯。
說來奇妙，久井次郎吉竟然把曾經【新·天國造物】的首領也拉到了他的小團體裡。
“最近怎麼樣？”鋼山拳太關心道。
“昨天被帶去做實驗了。”花江聖音拉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紅彤彤的新針孔，低聲道：“這次是關於提升大腦集中力的實驗，會對精神造成不小的負擔。按照囚犯編號，後天就要輪到你了，小心點。”
“小心.哈哈~這可不是小心就能解決的問題。”鋼山拳太啞然失笑：“也不知道我這身體還能撐多久。”
他亮出自己的手臂，上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針管，粗糙的皮膚上佈滿皸裂，雜亂無章的血管爭相浮現。
“你的身體.算了，實在是沒辦法，也不知道還要熬多久。”花江聖音露出擔憂的神色。
“無妨，多虧了久井罩着，我在這裡的日子已經輕鬆很多了。”鋼山拳太暗自嘆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後天的實驗如果我回不來的話，能不能麻煩你代我看看我的家人和妹妹？”
“這種遺言你每次實驗之前都要說一遍。”花江聖音繼續用勺子吃着盤中飯菜，他幾乎很少咀嚼，就像吃藥一樣囫圇吞下：
“明白了，如果我能出去，會去拜訪他們的。”
“萬分感激。”鋼山拳太激動地雙手合十。
忽然，食堂的另一邊傳來騷動。
“喂！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撞本大爺！”一個青皮頭的混混囚犯正在踢打一個看起來比較瘦弱的青年囚犯，這個青年囚犯應該是最近剛進來的新人，看起來很好欺負：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老子可是足立大哥罩着的，給我識相點磕頭道歉！再給老子舔鞋！”
旁邊還有幾個面相很兇的囚犯拍手叫好，滿臉戲謔。
“喂”鋼山拳太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卻被花江聖音和旁邊的獄友拽住了衣袖。
這些人隸屬於監獄的另一個小團體，團體的實際首領是一個叫“足立慎”的傢伙。
足立慎是個很狡猾的年輕人，處事圓滑，懂得拉幫結派籠絡人心，只是他結交的卻都是一些貪婪奸詐、無惡不作之輩。
與此同時，足立慎百般討好獄警，做他們的狗腿子，給他們幹髒活，甚至會替他們教訓不聽話的囚犯。幾番折騰下來，倒還真讓他舔出了些好處，獲得了獄警的優待。
鋼山拳太的兩位前幹部，高野大丸和田聰潤也都加入了足立慎的小團體，混得風生水起。
然而鋼山拳太還是加入了久井次郎吉的小團體。
久井次郎吉也是個機智的傢伙，卻比足立慎多了一分正氣和做人的原則。
加入久井團體的成員大多都和鋼山拳太一樣，都是並未犯下大錯、或者對自己的所作所爲幡然悔悟的獄友們。
而久井次郎吉創建這個小團體的本意，也是爲了讓這些獄友們保持本心，團結一致堅持到離開的那一天。
正因如此，即便“久井團體”在各方面都弱於“足立團體”，卻也不是任對方隨意揉捏的軟柿子，也算是在這座暗流涌動的監獄中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過要他們主動去挑釁“足立團體”，便是以卵擊石了。
“喂，你小子看什麼看？”忽然，一個足立派的囚犯察覺到鋼山拳太在瞪着他們，便朝他伸指挑釁道：“你也想過來一起捱揍？啊？！”
“喂，算了算了！”鋼山拳太的獄友用力拽他的衣袖，焦急地勸道。
足立團體吸納了許多街頭和黑道出身的囚犯，戰鬥力不是他們能碰瓷的。更何況足立慎受到獄警們優待，這是整座監獄裡人盡皆知的事實，萬一真的和他們打起來，獄警肯定要拉偏架的。
這時，又有一隻手拍住了鋼山拳太的肩膀，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敲響鼓膜：“坐下吧，拳太，別衝動。”
“久井.”聽到這個聲音，鋼山拳太只好扭過頭，悻悻坐下。
足立派的囚犯見他慫了，不屑地嘲笑一聲“孬貨”，又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便繼續去欺負青年囚犯了。
“瞧瞧，你都在這裡待了這麼久，還是這麼衝動啊。”久井次郎吉一來，獄友們便自動給他騰出了座位。
“久井.抱歉，我果然看不下去。”鋼山拳太無奈道。
“我懂，我懂~這就是【正義】啊~如此誘人又危險的東西。”久井次郎吉微微一笑：
“但是你要明白，沒有【力量】支撐的【正義】不過是一紙空談.這可是我和那位小偵探唯一達成的共識~”
“.”鋼山拳太低頭沉默片刻，忽然說道：“我可能熬不過下一次實驗了。”
“是嗎~這種喪氣話我已經聽了很多次了。”久井次郎吉伸了個懶腰，說道：“總之，先心懷希望吧~你在出獄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我明白。”鋼山拳太撇着嘴苦笑：“可是這份希望.還能保持多久呢？”
“是啊~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很久，看不見任何轉機。”久井次郎吉向後靠去，若有所思地望向白熾燈閃爍的天花板：
“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呢？我也一直在尋找這個答案，卻沒有任何頭緒。”
“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建議你保持希望。只有如此，當【希望】真正降臨的時候，你才能第一時間抓住它~”
“哎你說得沒錯。”鋼山拳太勉爲其難地苦笑：“【希望】啊真是奢侈的東西。”
【嘀嘀嘀——！】
突然，天花板上的白熾燈驟然熄滅，緊接着刺眼的紅色警示燈閃爍起來，伴隨着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座監獄，幾乎要震裂人的耳膜。
正在用餐的囚犯們頓時騷亂起來，有的慌亂四顧，有的低聲交談，場面幾乎失控。
“囚犯！午休時間結束！立刻滾回牢房！”
食堂裡的獄警們似乎是接到了什麼消息，立刻對囚犯們大聲吆喝。
“怎麼回事午休纔過去十五分鐘吧？”有個獄友抱怨道。
“難道說”久井次郎吉摸着下巴，眸中閃爍過一絲驚喜：“是監獄裡發生暴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