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日,南宮洵都在帝師府中度過,這傢伙臉皮厚,哪裡都能去混着玩一會兒,一點也不無聊,估摸着他自己都捨不得離開帝師府了。
可是皇宮中一直沒有消息。
李允卿猜測,會否是宮裡的前朝餘黨心思縝密,猜測出了什麼。
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也會做點事來試探,或是尋找南宮洵的所在地吧,一點馬腳也沒有,真是叫人疑惑。
那天上午。
李允卿正在書房中看書,她身着一襲鵝黃色棉裙,頭髮用絲帶隨意的半束,斜插着一根碧玉簪,看書的側顏認真絕美,睫羽捲翹,朱脣潤澤,一眼便能讓看到她的人沉淪。
書房中擺放着三個炭盆,暖意融融,窗戶微微開着,時不時飄進來一些雪花。
院子中也是極爲靜謐,連腳步聲也沒有,只餘下她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
不多時,便能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傳入耳畔,李允卿微微皺起眉毛,聽這聲音,用大拇指想,也能知道是南宮洵那個不消停的。
片刻後,就能從雕花窗戶那看到,一襲素雅棉裙的月姑拿着厚厚的竹簡和書籍,快步朝書房而來。
而她旁邊的南宮洵一直不停的絮叨着。
“月姑姑,您拿的什麼啊,是大人要看的書嗎?”
“月姑姑,給我看看行不?”
“月姑姑,您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
“月姑姑,您怎麼不說話啊。”
“月姑姑”
隨着一聲聲月姑姑落下,月姑就已經走進了房中,並快速將房門掩上,把南宮洵關在了外面。
隨後快步走到書桌旁,將手中的東西全部放下,柔聲道:“小姐,這些是三省六部的官員資料,還有一些重要官員的,全部查全了。”
李允卿淡淡的頷首,伸出素手,隨意取了一張竹簡,垂眸認真的看了起來。
南宮洵在門外製造出了一連串的雜聲,跟個猴子一樣不消停。
以前總覺得軒轅祁玉已經很鬧騰了,原來山外青山樓外樓,人外有人啊。
月姑轉過頭去,正好看到了南宮洵透過門的縫隙,以無比猥瑣的姿勢“偷窺”裡面,她微微嘆了口氣:“小姐,將南宮洵留在府中真的好嗎。”
聞言,李允卿淡淡的揚眉,清淺道:“怎麼,他在府中惹什麼事了嗎?”
“這倒是沒有。”月姑一頓,頷首道。
南宮洵雖說鬧騰了一點,不過人還算好,會幫着府中丫鬟做事,還會與她們玩鬧,經常會有一些引人發笑的事情出現,唯獨沒有禍事。
安靜無比的帝師府,也因爲有了他,而變得熱鬧了許多。
只是
他畢竟是前朝皇子,先不說前朝的人會惹出什麼禍端。
若讓那些與小姐對立的人發現了把柄,拿出去那可就是殺頭大罪了啊。
南宮洵就好像一顆定時炸彈,他隨時都可能成爲炸死李允卿的人。
“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李允卿怎不知月姑的顧慮,可是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不利用南宮洵,那前朝餘黨永遠都會是下一顆定時炸彈。
威力一樣不容小覷。
既然危險總是避免不了,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月姑輕輕的點頭,再回頭,卻看南宮洵已經在外面雪地中翻騰,非要搶過掃雪小丫鬟的雪堆,拿來堆雪人,惹得小丫鬟咯咯直笑。
如若不是南宮洵如此赤誠可愛,將他綁起來丟去郊外的影子基地,那纔是最安全的。
不過怕是要苦了這小傢伙了。
月姑無奈的搖了搖頭,有時候做事要想對得起良心,就要對不起自己啦。
隨後月姑便退出了書房,見李允卿認真的垂眸,眸子中一片深思,她緩慢的掩上門,輕手輕腳的走到院子另一邊去。
站在迴廊上,就見南宮洵已經將雪人堆好了。
不得不說南宮洵的藝術細胞還是蠻不錯的,那雪人套上了舊衣服,還與真人相差無幾,隔得遠了,還真以爲是個人呢。
月姑正看得入神,卻見一個小丫鬟匆匆忙忙走進來,屈膝小聲道:“月姑姑,墨神醫到了。”
月姑詫異的挑眉,這剛下了大雪,墨神醫竟來了,她一直以爲要到了春天,天氣和暖了纔會來。
看來墨神醫是真的將小姐的病放在心上的。
“快請。”月姑趕緊道,卻剛走出一步,就見墨初上從前院提步而來。
他身着一襲冰藍色長袍,一頭墨發半束,淡漠清俊的容顏,一雙沉靜如雪的冰眸,薄脣淡淡的抿着,每一步,都帶着從九天落塵般的凜人仙氣。
他走在這靜謐典雅的宅院,腳下踏着白雪,這帝師府還真就像個仙境一般了。
“墨神醫,勞煩您在大雪天跑這一趟。”月姑緩步走上前去,微微屈膝行禮,柔聲道,“小姐在書房中。”
墨初上對月姑淡漠疏離的點了點頭,繞過了她,踱步走向書房。
月姑隨即跟在後面,二人一同穿過迴廊,來到了有書房的院子。
遠遠的,南宮洵就看到了墨初上,這一眼都把他看呆了。正在與小丫鬟說的事,卡在了嘴邊,都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
他的母妃呀。
這世界上還真有仙人的嗎?
墨初上踏過迴廊,在一縷縷玄色輕紗的掩映之下,快步走向書房,墨色的長髮在凜冬的空氣中微微起舞。
在他剛剛走到書房門口,打算伸出手敲門時,面前卻赫然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臉,讓他微微眯了眯冰眸。
月姑一愣,想趕緊提醒南宮洵,卻見南宮洵興奮的道:“仙人,你是仙人嗎?”
先人?
墨初上微微皺起眉頭,淡漠的吐出兩個字來:“不是。”
“可是你和閒書中寫的神仙一模一樣啊,你是從天上來的吧?”南宮洵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墨初上的上上下下,那紅果果的目光,就差裡裡外外都看一遍了。
墨初上不太舒服的皺眉,冷漠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冷意:“不是,讓開。”
南宮洵還想再問,卻立馬被月姑拉走了,墨初上這纔打開了門,走了進去,很快將門關上,生怕再聽到南宮洵的半句話。
“月姑姑,他是誰啊?大人的情郎吧?”南宮洵一臉的八卦,別說這兩個人還挺配的,一樣的驚爲天人,一樣的清冷自持,一樣的高不可攀。
月姑的臉色微黑:“不是,他是墨神醫,來給小姐診病的。”
這個傻小子怎麼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啊,他知不知道,這句話若是被房中的二人聽到了,會有多麼的尷尬。
“墨神醫?!”南宮洵睜大了眼睛,“就是那個墨家的大公子,享譽天下的第一神醫嗎?”
在月姑的點頭下,他嚥了口口水,不愧是帝師啊,生個病都有第一神醫來診治。
不對。
南宮洵倏地皺起了眉頭,趕緊問道:“大人她生什麼病了?”
他覺得大人看起來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啊,雖說好像很怕冷的樣子,不過女子好像都挺怕冷的吧。
快被南宮洵的話癆給折磨瘋掉的月姑嘴角抽搐,說起來他也算是帝師府的階下囚了,怎麼還一天天的活的這麼沒煩惱,而且還問東問西,什麼都想知道,心寬的跟大海似的,也是讓人佩服。
“那是主子的事,問多了活不長。”
突然,房頂上傳來了一道清脆的冷聲。
一聽這聲音,南宮洵就知道是誰,說話這麼惡毒,不是如溪又是哪個?
他癟了癟嘴,知趣的坐到旁邊的欄杆上:“好好好,算我管的寬行了吧。”
他不是也想關心一下大人嗎。
那個女人雖說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城府萬頃,深不可測。可是他覺得,她還是非常善良的,至少他來了帝師府,比在外面過得舒服多了。
說實在的,他都不想回去了,不如就在府中做個小廝吧。
想到這裡,南宮洵眼睛一亮,立馬鎖定了開溜的月姑,蹭蹭蹭跑上去,一聲高呼傳遍了整個宅邸:“哎!月姑姑,我跟您商量個事兒唄!”
書房之中。
碳火發出噼裡啪啦的稀碎聲響,一陣陣暖意融融中,墨初上淡漠的垂着冰眸,手指搭在一根白絲線之上,正在爲李允卿懸絲診脈。
李允卿輕輕的將素手放在桌子上,另一隻手仍舊捧着書,睫羽捲翹,猶如一把小蒲扇,清眸認真的看着竹簡,心中籌謀萬千,不知又在計劃着坑害誰。
一直過了良久之後,墨初上才輕輕的收了絲線,沉寂的目光落在那碳火上,也不說話。
李允卿詫異的擡起清眸,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勾起脣角,用打趣的語氣輕聲道:“怎麼不說話,難道我活不了幾年了麼。”
墨初上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你的確活不了幾年了,不過我能讓你長命百歲。”
李允卿既然是命定之人,那她就不能死,再怎麼也得等到天下太平了之後再死。
不過爲了北夜君那貨,他還是會拼盡全力的。
李允卿,擁有常人萬倍的智計,卻擁有不了和常人一樣的身體。所謂過慧易夭,若沒有墨家和北夜君的存在,她已經死了好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