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還未全亮,遙遠的東方微微泛出一抹魚肚白。清晨裡的霧氣也還未完全散去,籠罩在燁王府上空,彷彿讓燁王府置身一片縹緲仙境之中。
一夜深眠後,寧如秋早早地就醒了,不但不覺得頭昏眼花,反倒覺得精神好了不少,動了動因長時間一個姿勢而有些微微痠痛的身子,正望見在自己身旁睡的深沉的司霆燁,俊美到無可挑剔的一張近在眼前,英挺的鼻尖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深邃,一雙星眸此時緊閉着,斂去了眼底清華無雙的光芒,卻平添一份柔軟。細細想來,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般仔細端詳他的面容了。
寧如秋深望着他,恍惚間,忽的感覺他的睫毛微閃了一下,心裡一驚,是她把他吵醒了麼?
正念着,就見司霆燁緩緩睜開了眸子,在他幽深如潭的星眸裡,倒映着寧如秋無暇的容顏。“秋兒醒了?身子感覺有好些麼?”司霆燁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傳入耳際,寧如秋倏然回神,素脣微彎起一抹淺笑,“我很好啊,哪裡有什麼事?”
“昨晚呂靖遠走後,你昏倒了,可是嚇壞爲夫了。”說着,司霆燁擡手溫柔撫着寧如秋已經恢復紅潤之色的雙頰。
寧如秋眨眨眼,鳳眸晶亮,脣邊有笑,如一抹豔色沁染開來,“是麼?我好像不太記得了,不過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對了,那個呂靖遠昨晚來你覺得只是簡單的給我送貂皮衣裳麼?”
司霆燁沉一沉眉,思索片刻後,薄脣輕啓,“不確定,呂靖遠此人不慌不亂,看他的眼睛也不像是說謊,多半是爲了以後鋪路吧,畢竟呂鶴年事已高,呂靖遠以後的路還很長。”
寧如秋聞言,贊同的點點頭,“我念着也是,不過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朝廷活躍的呂家,咱們還是多注意些纔好,登基大典估摸着準備的也差不多了,關鍵時候,可不能出一點差錯。”
司霆燁愛憐的望住她,“這些我自會處理,倒是你,眼見都到生產期了,還一點不讓人省心,不給爲夫生下小王爺來,你不許亂跑亂動。”
“額……”寧如秋乾笑兩聲,“我沒事的啊,我很好,最近朝廷上事情也多,你只管專心處理朝政便好。”
聽寧如秋提及朝政之事,司霆燁的神色頓時暗沉了幾分。
“怎麼了?”寧如秋見司霆燁突然認真起來的神情,忍不住發問道。
片刻,司霆燁緩緩回神,目光柔軟地望着寧如秋,卻是答非所問,“這段時日朝中之事甚多,冷落了你了,等孩子出事了,我答應你,不管再忙都抽出時間陪你去想去的地方可好?”
聲色溫柔,語氣真誠。
寧如秋聞言,鳳眸裡暈出柔柔笑意,如風輕雲淡,輕盈盈落在司霆燁眼底,“好。”
一番耳鬢廝磨,司霆燁便就起了榻,穿上深色宮服,理好衣襟,準備進宮上朝。寧如秋側着身子,單手支着頭,望着司霆燁穿衣穿鞋,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條理有序,舉手投足間彷彿都有淡淡光華籠罩,叫人難以移開視線。
思緒遊離之際,寧如秋恍然看着他轉身而去的背影,瀟灑而率然,落在略有些落寞的眼神裡卻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個男人已經不只單單屬於她一個人了。
他是不久之後的皇帝,是天下子民,朝廷衆臣心裡的偉岸。
他的光彩奪目終是要綻放在所有人眼前。
羽睫半垂,斂去心下淡淡心思,寧如秋兀自安慰自己。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繼而響起的是清宛一陣清脆的聲音,一雙烏溜溜的眸子透過簾櫳朝裡面張望着,“王妃,您醒了麼?”
寧如秋聞言,收一收心下有些雜亂的思緒,淡聲應着,“進來
吧。”
話音一落,鏤空雕花梨木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
“給您煮了些蓮子銀耳粥!大夫特意交代您這個時候多吃些這個對身子好呢!”說着,清宛端着一小碗銀耳粥走到了寧如秋跟前。
寧如秋蹙了蹙眉,卻並沒多大的胃口,“放着吧,我一會兒再吃。”
清宛聽她這般一說,直搖頭,“讓宛兒喂您吃吧,昨晚上您昏倒了,可把我們都嚇壞了呢。王妃更是擔心的不行,說是宛兒再照顧不好您,以後就不讓宛兒在您身邊伺候您了呢……”說着,清宛聲如蚊蠅,圓眸里布滿委屈之色。
見她這般模樣,寧如秋反倒禁不住勾起了脣角,“放心吧,有我在呢!只是昨晚上有那麼嚴重麼?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啊?”
清宛暗暗鬆了口氣,圓眸直望着寧如秋,否了她方纔的話,“大夫說您是昨日太過勞心勞力,身子原本就虛弱,再沒好好補充營養,這纔會體力不支昏倒的。”
寧如秋聽罷仍是略有些不敢置信,但看清宛認真的模樣,心知是真的了,也沒再拒絕,任清宛喂起自己銀耳粥來。
“王妃,您看看是誰來了!”寧如秋剛吃了幾口銀耳粥,忽聽見妙姨的聲音響起。
寧如秋與清宛下意識擡眼望去,只見妙姨正引着一個身形略偏瘦高的男子走了過來。
待二人再走近些,寧如秋赫然發現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一段時間的青阮。
時隔一段時日再見青阮,寧如秋自是略有些詫異。
“你怎麼?妙姨快去準備早膳,帶青阮公子前廳稍作,我這就去。”
妙姨消笑着應下,便帶着青阮去了前廳。
寧如秋起了榻,簡單梳妝一番後,在清宛的陪同下,寧如秋來到了前廳。
青阮正坐着,不時有丫鬟端飯菜過來,見寧如秋過來,青阮起身打起了招呼,“許久不見,王妃可還好?”
寧如秋微笑着點點頭,在主位上落座,“我一切都還好,如今秦白時與孫太妃一黨徹底被殲滅,國都城內外一片安定和諧,這不操心自然人也好多了。倒是你呢?”
青阮微扯了扯脣角,“還好,只是許久不見,特來探望王妃。”
二人聊了幾句後,寧如秋便屏退了身旁的丫鬟,又對青阮道,“聽田擎說你不願回北洛國繼承國主之位,那你接下來是有何打算?”
“不知道,還沒確定下來,也許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也許天涯海角四處流浪吧!”說罷,青阮脣角露出一抹苦笑。“倒是王妃你,孩子何時出生?”
“快了,再過個十幾天應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青阮說着,卻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寧如秋敏銳的察覺到青阮的異樣,笑道,“有事直說便可,在我面前無須這般顧忌。”
青阮聞言猶豫片刻,終是下定決心,“我只是一個殺手,除了會些武功其他什麼也不會,王妃若不嫌棄,以後我就跟在王妃身邊,做一個護衛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青阮的眼神微有些閃爍,話音一落,便忙的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略有些慌亂的神色。
寧如秋並未注意到他這般異樣,只覺他是北洛國二皇子,給她一個天宏國王妃做護衛,恐怕有些不合適吧,剛想開口婉拒,卻又聽青阮道,“田擎前些日子向我道別,他已經回了北洛國,且傳來消息北洛國新國主人選已經定下,這兩日便就準備登基,而我是不是二皇子的身份已經不重要,王妃應該不會因爲這個原因拒絕我的,對麼?”
“北洛國已經另立新國主?”這倒讓寧如秋略感到有些意外,不過青阮此人也算是與自己經
歷過許多,他救過他的命,救過司振宇的命,如今他希望留在她身邊做護衛,她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正如他所說,北洛國已經有新國主登基,他這個丟了二十幾年的二皇子似乎沒有人在意吧。
況且,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留在身邊,凡事也方便許多。
“既然你有這想法,就隨你,只是你在我這裡不是護衛,也沒有人能禁錮你的自由,你只需要一個朋友的身份就好。”
青阮心中微慟,瘦削的臉上有一絲異樣掠過,稍縱即逝。
這時,妙姨端着甜點走了進來,見寧如秋與青阮尚未動筷,便笑着催促道,“王妃,公子怎麼還未動筷,再擱置一會兒可就要涼了,公子快嚐嚐,這可是我親手做的菜!”
不知爲何,妙姨見到青阮總覺得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而在知道青阮的真實身份後,更是怕自己對他的照顧不夠周到。
寧如秋眉眼微彎,“妙姨做菜很好吃喲,以後你就能天天吃到妙姨的手藝了。”
妙姨有些愣住了,“王妃的意思是?”青阮不是隻過來探望王妃的麼?怎麼還……正念着,又聽寧如秋繼續道,“以後青阮公子就留在咱們府上了哦,還擔心嘗不到你的手藝?”
妙姨聽罷,恍然回神,眉眼間瞬時俱是喜色,道,“那敢情好,有公子在,這王府裡可就感覺安全多了。”
青阮淡笑着,算是迴應。
這一日,司霆燁直到天色將黒才從皇宮裡回到王府。
暮色逐漸上來,將蒼白色的長空染成了暗淡的青灰色,不多久,暮色漸濃,浩遠的天際隱約顯露出一抹銀月來。
銀色的月光在一片青石板路上鋪陳開來,一頂華麗雍容的轎攆終在燁王府門口停下。
寧如秋擔心朝中有事,便也絲毫沒有睏意,就守在房間等候司霆燁歸來。燭火盈盈,寧如秋怔怔看着跳動着的燭火,思緒漸遠,腦海裡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不知過了多久,靜寂的院子裡終於有了動靜,寧如秋理了理衣襟,便聽得門忽的被人推開,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王爺回來了。”寧如秋轉眸,望着那抹俊挺的身影,面含微笑。
司霆燁往屋裡走了幾步,燭光搖曳的房間裡,寧如秋這才發現他的眉間略顯疲態。須臾,他在她身旁坐下,盈盈燭火下,他同時也注意到她有些微紅的眼睛,頓時一顆心揪的發緊,“秋兒怎麼還沒睡?”
寧如秋起身給司霆燁斟了杯茶,淺聲道,“王爺不回,我怎睡得着,今日朝廷上的事定然很多吧?”
司霆燁點點頭,“登基大典之日馬上就要到了,各項準備事宜都需要我親自審批,大臣們也都忙活了一天,總算是差不多了。”
“那便好,也不枉這一日王爺這般累。”司霆燁聞言,薄脣抿出一絲淺笑,“就算再累,看到愛妃便也不累了。”
寧如秋略有些無奈的輕嘆口氣,“對了,今日青阮來過,想留在咱們府中,我已經答應他了。”
司霆燁聞言,默了良久,“怎麼了?王爺以爲不妥?”
“也不是,只是他始終是北洛國二皇子的身份,只怕日後有心之人拿這件事做文章。不過既然已經留下了,也無礙,只要秋兒覺得可行,就算日後有事,也有爲夫頂着呢!”
寧如秋笑一笑道,“今日我聽青阮說北洛國已經有新國主人選了?這事你可知?”
司霆燁聞言,忍不住凝眉,目光也變得悠遠起來,“我怎能不知,今日一早接到的快報,此時正發愁呢!”
“哦?”寧如秋挑挑眉,“這事好事一件啊,王爺有什麼可發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