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依心中有些事好似突然明瞭了,但是某些領悟加深了她的怒火:就算他生出了男女之慾,他可以對任何女人有這樣的眼神,卻不能對她這個師父,他對她做出的舉動已是罪不可恕。“趁我還沒動手前,自己滾出去。”柳無依說得極爲平靜,如是暴風雨前。
“你還沒回答我。”君懷璧執拗的追問。
“你不想我殺了你的話……”柳無依睜開眼兇狠的瞪着君懷璧。
“爲什麼不殺我?現在。”
“你快十六了吧,也不小了,生出對女人渴望的心思也是正常。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偶爾花樓喝幾杯,長長見識也好。你應該沒見識過那種地方,讓齊家小子帶你去吧,他那樣天南地北走過必定是見過的。”柳無依說得很平常,也認爲自己足夠寬容。
“你……”可聽在君懷璧耳中卻是極爲傷人,他皺緊眉頭,“你以爲懷璧是什麼?”
“你現在的年紀對這些還很迷惘吧……所以以前你做過的,師父都可以既往不咎,以後你凡事要謹守規矩。”
“你……”君懷璧發狠的連帶着被子撈起柳無依的身緊緊壓在懷,“師父你真可恨。”
“……”柳無依覺得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開導君懷璧,少年無知,身爲長輩她是有責任爲他解疑,可是一時間她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柳無依斟酌這個時段,好不容易啓齒,“懷璧……”幾乎同時君懷璧一掌狠拍在牀上並丟開了柳無依,柳無依一時錯愕不解。
“師父,打攪你了!”君懷璧說完人已經走出了門,隨着吱呀一聲帶上門將柳無依隔蔽在內。他不敢多停留,怕自己會忍不住做出什麼,到時候惹了她生氣牽發了蠱毒,惹他心生不忍。
“……”柳無依默了半晌,怒斥一聲,“這孽障!真是越來越不知禮。”雖心中窩火,但柳無依實在犯困,也沒多想,落了門閂就躺下歇了。
君懷璧立在門外,直到身後燈火熄滅,料想她睡下了,才黯然離去……
翌日清晨,柳無依由着素錦服侍起身,兩人下得樓來到堂中,君懷璧和齊仕悅等人皆已到齊。原本柳無依還帶着睏意,可看到君懷璧,想起前夜之事,登時清明瞭。
“小姐,坐吧。先用早飯,之後我們便上路。”素錦將柳無依扶坐下。
柳無依坐下,發覺君懷璧至此都沒擡頭看過她一眼,她猜他是惱昨夜之事,可昨夜該惱之人分明是她,柳無依挑高音問,“懷璧,你對爲師如此失禮?”
“懷璧豈敢?”君懷璧微微擡頭,依舊是低垂恭敬甚至柔順的模樣“師父有何吩咐?”
“小姐?”素錦瞧着師徒兩師父又有不諧,就想着好言相勸。
這孽徒,柳無依能感出他的反逆之心,可一時也說不上話來。她又何必在意?反正左不過孽徒一個!“算了,沒什麼要說的!你隨意吧!”先由着他去,看起來還是孩子心性,估計過幾日他自然明瞭了,她昨夜已是寬容。
“是,師父。”君懷璧回得很順從,心底卻是另一番難言滋味。
分明也瞧出了端倪的齊仕悅從中緩和道,“大家用飯吧,早點吃完也早點上路。”
“齊公子說得是。”素錦應聲附和。
“嗯。”柳無依只輕和了一聲,並沒多說,衆人就默默無聲的開始用早飯了。
飯後,一行人再度上了路,柳無依由素錦扶着坐進了馬車,再由素錦驅使馬車,和君懷璧並未有交接,君懷璧和齊仕悅騎馬開道在前,浣紗帶着雪儂隨後。如此行了十來天,山轉水移,一路無事,柳無依和君懷璧也可謂兩廂無言,如此一行人終於到了秦楚國西南邊境的戍邊城。
投宿客棧後,依舊是各自歸於自己房間。
十日以來,柳無依都沒怎麼和君懷璧說話,一是君懷璧有意迴避,二則是一路太平也沒什麼事交代,故而柳無依也由着他去。但到如今,已經十日,柳無依不可能無限期縱容他。
沐浴時候柳無依吩咐道,“素錦,過會兒把懷璧叫過來。”
“小姐,你……是又要責罵公子嗎?”素錦隔着屏風立想了一陣,“小姐,你在山上時候老打公子臉,就我們自己知道無所謂,現在出門在外,那個……公子年紀不小了,你若是打他的臉,我怕……”
“你怕他臉上掛不住?”柳無依有時候真是服了素錦這當孃的心了,萬事都替君懷璧想着,就是不知道君懷璧那孽障卻有沒有記得她這份心,日後會不會知曉報答她。
“小姐,這次,素錦也不知你們又因爲什麼置氣,但是十天來你們都話不說半句,素錦問公子公子也不說,公子他很少這樣。”
“你是來怪我?”柳無依若非是爲了君懷璧好,她也就將他做的欺師滅祖之事坦白給人聽了。“素錦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爲了他,你違揹我的還不多?”柳無依逢這時出了浴,披衣而出,“素錦,若有一日,我真要殺他,你是連我也敢殺的吧。”
素錦嚇得臉色發白,咚的一聲跪下了,“素錦不敢。”心中猶自恐慌得碰碰作響。
柳無依走到素錦眼前,“素錦,你要疼他我不管,我由着你去,但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最好少插手。素錦,我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你也不能。”
“是,小姐。”事到如今,她還想做些什麼?素錦擔憂不已。
“去把他叫來吧。”柳無依懶懶說到。
“是。”素錦這才轉身出屋去君懷璧的房間喚。
敲了君懷璧的房門後,素錦喚道,“公子,小姐傳喚,你在嗎?”
君懷璧和齊仕悅正在商議明日出關之事,被素錦打斷,聽到素錦說柳無依傳喚,君懷璧面上登時陰鬱了幾分。
齊仕悅瞧出了他的變化,勸說道,“君兄弟,你總要面對你師父的。”這些日子他也有旁敲側擊,但這次君懷璧嘴很緊,他始終沒能追究到底。
君懷璧輕嘆了一聲,起步開了門,見了素錦立刻微笑道,“素錦姨。”
“公子,小姐讓你過去一趟。”素錦瞧着屋內還有齊仕悅便沒多漏風,拉着君懷璧就往外走。
君懷璧自是順從,不過因爲即將面對柳無依,所以面上頗沉鬱,不過他低着頭像是在沉思什麼,素錦沒發覺。
到了柳無依門前,素錦壓低聲對他叮囑道,“公子,你謹慎小心些,別惹小姐生氣。”
“好,素錦姨放心。”君懷璧對素錦報以微笑讓她安心,之後才敲門,“師父——”
“進來。”屋內傳出柳無依的聲音。
君懷璧推門而入,後面的素錦沒有跟進門去而在外合攏了門。
“師父——”君懷璧瞥了眼背對自己而坐的人低頭稱呼。
“懷璧,你倒是讓爲師好等啊!”柳無依轉過身來,身上穿着素淨的白衣,越是襯的玉面冷寒如霜,“如果今日爲師不叫你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不跟爲師說話了?”“懷璧不敢!”
柳無依走向君懷璧,待靠得很近了才停駐下來,就近盯着依舊低頭不看人的君懷璧也不說話。
君懷璧沒看她,卻知道她靠得很近,才沐浴後的帶是蘊水香氣不時的騷擾着他的鼻息。
兩人就默默無言的對峙而立了好一陣,終究是柳無依先開了口,“你打算就這樣待對爲師?”
“我……”
“擡頭看着我!”柳無依語態輕慢卻是命令的氣勢。
君懷璧微猶豫了一下才緩慢的擡起頭來看着柳無依,“師……父。”他見她披散着烏髮,此刻顯得格外溫柔,膚如雪白,眼如凝水盈盈惑人,“我……”君懷璧又低下了眼,“師父找若是無事,懷璧告退了。”君懷璧轉身就要走!
“你站住!“柳無依喝道,“你敢走?”這孽障,眼裡是真沒她這個師父了是吧?
君懷璧僵立着身子,不再走,卻也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