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不管？”
杭城阿狸總部，馬立雲得知這一消息後，臉上的神情喜憂參半。
喜的是，雖無明文規定，但銀行總協會暫無打壓互聯網金融的想法，零錢通項目沒了後顧之憂。
憂的是，距離零錢通正式上線至少還需四五個月，若是任由余額寶發展，阿狸便失了先機。
“馬總，致富寶有6億註冊用戶，即便慢一步，但我篤定，一旦零錢通上線，不到半年就能超過餘額寶的資金規模。”
陸兆曦見狀，信心滿滿地保證道。
“可致富寶的日活用戶只有100萬。”
馬立雲微微一嘆，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阿狸在移動無線領域的發展過於落後了。
橙子支付的累計註冊用戶不足兩億，日活卻接近一千八百萬，足足是致富寶的十幾倍。
簡單來說，註冊是‘有多少人知道你’，日活是‘有多少人每天需要你’。
2012年的致富寶依託桃寶、夭貓商城和1688生存，只是電商的“附屬工具”，尚未成爲用戶的“生活必需品”，用戶只有在購物下單時纔會登錄致富寶的PC網頁或APP端。
可自從致富寶推出快捷支付後，用戶登錄比例大幅降低，日活數據更低了。
桃寶、夭貓商城用戶的體驗感和支付成功率是提升了，可致富寶的狀況卻一塌糊塗。
“致富寶線下收付款業務正處在高速增長期，最近一週的日活數據環比增加了4.1%，只需將該模式複製到全國，就能把日活拉起來。”
陸兆曦立即回答道。
“微信也在做支付工具？”馬立雲微微點頭，沉吟半晌後，突然又問道。
“是的，據說是在財付通的基礎上，重新做了一款新產品，可見企鵝事業部之間的競爭也較激烈。”
陸兆曦嗯了一聲，隨即補充道。
按理說，財付通上線已逾七年，在處理高併發交易、對賬清算、數據加密、風控與反欺詐等方面，都有極爲豐富的經驗。
可微信偏偏要獨立研發支付工具，生怕財付通搶佔自己的移動流量。
“行，我知道了。”馬立雲揉了揉太陽穴，語氣平靜地說道。
說完，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與馬文騰、陳延森相比，四十八歲的他，精力顯然不如兩人充沛。
他把阿狸的日常運營事務，大多都交給了陸兆曦、張涌等人，只負責把控集團的大方向。
但隨着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馬立雲又不得不提高警惕性。
對比2011年，2012年的智能機用戶越來越多，智能手機早已遍佈大街小巷，低頭族隨處可見。
桃寶、夭貓商城和致富寶的無線用戶佔比，卻連10%都不到。
此刻，馬立雲坐在辦公室內，透過玻璃窗，俯瞰整座阿狸總部，窗外陽光明媚，可他心裡卻生出了一抹寒意。
阿狸必須追上移動互聯網的浪潮！
……
……
另一邊。
燕京千度網總部。
李彥洪打開嘀嘀打車的業務報表，訂單環比增長率一欄，“-6.1%”的字樣極爲醒目。
在每天補貼三單的情況下，嘀嘀打車的訂單量還能下跌6.1%？
向海龍是如何做到的？
李彥洪冷哼一聲，差一點被氣笑了。
“快的打車上線了‘乘車送餘額寶體驗金’和充值卡活動，嘀嘀打車的履約訂單數量受此影響……”
在看到向海龍總結的理由後，李彥洪眉頭微蹙，不由地暗罵道：難道千度網盤沒送存儲空間？千度文庫沒送會員月卡？
想到這裡，李彥洪頓時產生了更換嘀嘀打車CEO的念頭。
可換誰來呢？
外人信不過，自己人不靠譜！
他算是看清楚了，向海龍的商業談判和工作彙報能力雖然出色，但對方明顯不是個實幹家，戰略執行力偏弱。
嘀嘀打車在他手裡，恐怕很難有所作爲。
程維在忙什麼？
不知怎的，程維的名字居然從他的腦子裡一閃而過。
李彥洪暗暗琢磨，如果把程維請回來擔任運營總裁，讓王勁管理研發部門，將阿狸的市場拓展能力與千度的技術積累相結合，嘀嘀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歷經十幾天的激烈補貼大戰，嘀嘀打車砸進去四個億資金，市佔率卻絲毫不動。
李彥洪才恍然大悟，向海龍絕不是嘀嘀打車的最佳CEO人選。
可讓他給程維打電話，又拉不下臉來。
雖說兩人並未徹底撕破臉皮，但畢竟是他把程維從嘀嘀打車CEO的位置上踹了下去，如今讓別人回來當COO，這不是侮辱人嗎？
糾結了好大一會兒，李彥洪始終下不了決心，最後嘆了口氣，喊來了樑志翔。
“老闆，您找我？”
三分鐘後，樑志翔敲門走了進來。
“你和程維還有聯繫嗎？”李彥洪抹不開面子，繞着彎問道。
“沒有了。”樑志翔如實交代道。
他是千度網的副總裁，跟一個被踢出局的創業者有什麼好聊的。
“嘀嘀打車的業務週報看了嗎？”李彥洪又問。
樑志翔點了點頭，有些不明所以，他知道嘀嘀打車的項目進展並不順利，可他是投資部的負責人，並沒有權限干預其他部門的運營事務。
“向海龍的表現，讓我很失望。”李彥洪看着樑志翔，冷峻地說道。
老闆想換人？
候選者竟然還是程維？
樑志翔心中巨震，只覺得頭皮發麻，前腳把人趕走，後腳把人請回來，這不是把人當猴耍嗎？
更何況，向海龍是千度網的老員工，跟着李彥洪七八年，總不得因爲對方一時失利，就臨陣換將吧？
樑志翔沉默不語，對李彥洪的做法不是很理解，但他心裡清楚，既然大老闆主動開口，便說明對方的主意已定。
自己的勸阻無濟於事，反而容易被老闆打上‘非自己人’的標籤，短短几秒內，他就想明白了，於是微笑着問：“老闆想讓程維回來當CEO？”
“不！我想讓他擔任嘀嘀打車的COO一職。”
李彥洪擺擺手，直接否定道。
COO？那不就是運營總監嘛！
程維能答應嗎？
樑志翔頓時兩眼一黑，滿心爲難，但老闆發了話，行與不行，他都得盡力一試。
“我馬上去約程維。”樑志翔立馬錶態。
“Victor，辛苦了。”李彥洪站起身，拍着樑志翔的肩膀，嘴上喚着對方的英文名，親切地勉勵道。
他知道這事不好辦，但嘀嘀每天的鉅額虧損，讓他心神俱疲。
心疼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嘀嘀打車燒錢卻沒起到效果，纔是最讓他繃不住的。
接下任務的樑志翔，離開辦公室後，第一時間給程維撥去了電話。幾十公里外的數字山谷軟件園，程維正在和研發部門開會，着手確認10月中下旬的開發計劃。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你們繼續。”
程維掏出手機，當他看清來電顯示的人名後，稍作思考，依舊決定接聽。
儘管兩個月前，他和千度鬧得極不愉快，但經過這段時間的反覆琢磨後，他又把心裡的不快給放下了。
千度總歸是BAT巨頭裡的佼佼者，得罪對方並無好處，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仇人強。
滴滴單車採用了AB股權架構，這次他不怕因融資稀釋股權，從而失去對公司的控制權了。
因此，樑志翔要是想投資滴滴單車，他舉雙手歡迎。
程維拿着手機，走到會議室門外，站在陽臺上按下了接聽鍵。
“程總，有沒有空？出來喝杯咖啡？”
樑志翔朗聲一笑，一副熟稔的模樣。
“不好意思啊，樑總，公司業務繁忙，我還真脫不開身。”程維回以微笑，禮貌拒絕道。
公司？
樑志翔一愣，下意識地問道：“程總有了新項目？”
“是啊，和嘀嘀打車差不多，業務還是在公共出行領域。”程維模棱兩可地回答道。
“網約車？”樑志翔心裡‘咯噔’一聲，不禁慌亂地追問道。
“共享單車！”程維倒也沒有藏着掖着，索性坦誠相告。
滴滴單車在燕京市場，已投放了600多輛，業務流程和商業模式也已經跑通了，他準備在十月下旬，將單車數量擴大到3000輛。
屆時，哪怕他不說，以滴滴單車的市場規模，同樣會引起樑志翔的注意力。
程維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在燕京、乃至全國的一二線城市，公交和地鐵之間、地鐵和小區之間、公交和小區之間，都存在‘最後一公里的通勤難題’，走路太累，打車太貴，這便是滴滴單車存在的價值。”
嘀嘀單車？
樑志翔臉色難看，這名字一聽就是在蹭嘀嘀打車的熱度，很容易讓用戶誤以爲該軟件是嘀嘀打車的同系列產品。
“程總，產品名稱是嘀嘀單車？”樑志翔試探着問道。
“三點水的滴，滴滴單車。”程維眯着眼，笑吟吟地說。
他知道樑志翔在想什麼，可‘滴滴單車’的商標都註冊好了，他確實想蹭嘀嘀打車的熱度，但那有怎樣？
李彥洪要是不服，儘管來告！
滴滴單車？
這跟嘀嘀單車也沒區別啊！
樑志翔憋着火氣，耐着性子說道：“共享單車能賺幾個錢？程總，不如回嘀嘀打車，繼續你未完成的事業，李總願意把COO的位置交給你。”
聞言，程維冷笑一聲，李彥洪真把他當狗看啊，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COO是什麼東西？他可不稀罕！
他算看明白了，李彥洪這人反覆無常、耐心極差，向海龍執掌嘀嘀打車不到三個月，他就想換人。
若是他屁顛屁顛地回去，說不準幹不了幾個月，又得被人一腳踹開。
他程維是人，又不是李彥洪的狗！
“抱歉，我對嘀嘀打車的COO沒什麼興趣。”程維再次拒絕道，不帶絲毫的猶豫。
滴滴單車的項目雖小，但他穩紮穩打，剛起步就拿到了創新工場5000萬的天使投資，市場潛力或許不及網約車賽道，但他能夠百分百做主。
“好，那就這樣。”
樑志翔收斂笑意，臉色慢慢變得陰沉，隨後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他帶着一份‘滴滴單車’的項目資料，徑直走進了李彥洪的辦公室裡。
“程維怎麼說？”李彥洪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這是他的創業新項目。”
樑志翔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李彥洪對面，然後將手裡的文件遞了過去。
李彥洪秒懂，既然程維有了新項目，自然不會接受嘀嘀打車的COO職位。
“滴滴單車？”
餘光猛地掃到文件封面上的文字，李彥洪的瞳孔微縮，立刻就明白了樑志翔的意思。
程維這狗東西，新項目的產品名，竟在偷偷蹭嘀嘀打車的熱度。
雖然程維是嘀嘀打車的創始人，但李彥洪早就將其視爲了囊中物，打算通過融資手段，慢慢地把對方淘汰出局。
“通知法務部，先給他發律師函，不准他用滴滴這個名字。”
李彥洪衝着樑志翔吩咐道。
嘀嘀打車的商標是程維註冊的，千度在接手以後，立馬進行了防禦性商標註冊，申請了‘嘀嘀專車’、‘嘀嘀租車’、‘滴滴專車’、‘滴滴租車’、‘嘀嗒打車’等一系列類似的商標，就怕其他公司強行蹭流量。
實際上，每一家公司都會這麼幹，主要是國內的商標流氓太多了，比如說企鵝和Groupon合資成立的高朋團購網，最理想的網站域名應該是Groupon，可團寶網先下手爲強，高朋團只能使用gaopeng。
譬如橙子科技，也註冊了一堆了‘紅橙’、‘青橙’、‘檸檬’之類的防禦性商標。
可李彥洪萬萬沒想到，程維轉頭去做共享單車去了，弄了一個‘滴滴單車’，簡直防不勝防。
“好的，老闆。”樑志翔應聲回道。
當天下午，程維就收到了千度網發來的律師函，他嗤笑一聲，便隨手扔在了一邊。
他敢用這個名字，就不怕李彥洪來告！
吃一塹長一智，程維在商業運作上的思想愈發成熟，膽子也大了許多。
與此同時。
陳延森接到了程偉星的電話。
“老闆，我有個學姐，《極客汽車》雜誌的CEO，她最近拉了一個項目，想尋求一筆天使資金。”程偉星開門見山地說。
“你把老高的聯繫方式發給他不就好了？”陳延森反問道。
“她想找你當面談。”程偉星厚着臉皮說道。
沒辦法，當初在學校時，這位學姐可是風雲人物，也給他提供了不少幫助，做人總要懂得知恩圖報。
“行，給程總一個面子，你讓她加我微信吧。”陳延森笑着答應了下來。
“謝謝老闆，這位學姐的能力很強，和您是同一個專業。”程偉星補充說道。
學新聞的？
正經人誰學新聞啊？
陳延森瞬間就沒了興趣，掛斷電話後，他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