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被處死。
因威脅要害死七阿哥,且又傷害了迴雪,狸貓換太子之事弄的人人害怕,皇上震怒,讓內侍太監勒死玉妃。
內侍太監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按住玉妃,解下束身的長腰帶,活活將她給勒死了。
樸太醫,許太醫,因受玉妃之案的牽連,一個被處斬,一個被流放。
迴雪還需養傷。
天熱了,院子裡偶爾有蟲鳴聲,“吱吱”的像是拔弦兒。每每聽到這樣的拔弦之音,迴雪的傷口便如被針刺了一樣,隱隱的痛。
承熙公主許久沒有入宮了,這一次,聽說迴雪受傷,她帶了個婢女,往相印殿而來。
承熙公主着一件煙水綠的斜襟大褂,米白色拖地襦裙,腰間繫着深綠色絛帶。
她梳着舊年流行的單髻,發間插着一支寒玉簪子,整個人如春日河畔垂柳,清清爽爽,乾乾淨淨。
除了發間的寒玉簪子與手腕上的一個白色玉鐲,承熙公主身上,再無別的裝飾。
“鬱妃娘娘身上可好些了?”承熙公主在牀邊坐下,關切的拉住迴雪的手。
“不妨的,這些天一直在用藥,方子都喝了三張了,無大礙了。”迴雪淺笑。
煙紫拿了個軟墊,輕輕墊在迴雪背後,迴雪坐起身子,斜靠在牀上,由承熙公主陪着說話。
“七阿哥的生母,陳常在的事,我也聽說了。”承熙公主嘆了口氣:“永和宮就是一個傷心的地方,當年我的額娘在那裡過的悽苦,如今陳常在在那裡…….也不得善終,只留下七阿哥來,孤零零的。”
承熙公主又想起了她的生母良妃。
自良妃死了以後,每每聽說永和宮出事。承熙公主都覺得駭然。
“七阿哥現在在哪裡?他還好嗎?”承熙公主問迴雪。
“七阿哥一直在阿哥所裡。”迴雪讓煙紫去抱了七阿哥來,七阿哥本來剛睡醒,一聲接一聲的啼哭,承熙公主很心疼,將他摟在懷裡,親了又親。
說來也奇怪,七阿哥本來哭的滿臉是淚,承熙公主一抱住他,他便笑了起來。
這笑極甜,承熙公主更是心疼他:“七阿哥這麼好的孩子。可惜……”
“他的額娘慘死……唉。”迴雪也嘆了口氣。
“自納蘭……納蘭府上,人丁單薄,很久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粉嘟嘟,胖乎乎,很是討喜。”承熙公主抱着七阿哥不捨得鬆開。
迴雪屏退了奴婢,悄聲跟承熙說了幾句話,承熙先是高興。繼而又有些憂慮:“這…..能行嗎?”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迴雪鼓勵她。
承熙起身,抱着七阿哥出了相印殿,煙紫疑惑的道:“主子,承熙公主要把七阿哥抱到哪裡去?”
“養心殿。”
“承熙公主抱着七阿哥去養心殿見皇上,是?”煙紫還是不解。
“一會兒公主回來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煙紫又扶着迴雪躺下,王方已熬了濃濃一碗藥來,煙紫接過藥。輕輕吹涼了,纔拿勺子餵給迴雪。
陽光暖了,琉璃瓦都被照的“吱吱”作響。有小蟲子集結在紗網處,拼了命的想往裡鑽。
又是一年花開錦繡。
相印殿所種的那些花又開了。
玫瑰如血,月季粉嫩。一朵一朵的探着頭。擁擠在一處吸收着暖暖的日光。
相印殿的奴才忙着收拾院子。迴雪躺在那聽着掃帚劃過石子的聲音,聞着幽幽的香氣。突然有些犯困。
不過剛打了個盹兒。就被雜亂的腳步聲吵醒了。
不多時,養心殿傳了旨意,賞賜了相印殿一百兩銀,另有玉如意一柄。
迴雪不能下牀行禮謝恩,煙紫忙不迭的跪倒,雙手接下玉如意,玉如意是水色的,底色是白菜綠,捧在手裡,很有份量。
煙紫小心的捧給迴雪看,又打開箱子,將銀兩收好。
“主子,皇上怎麼突然送了銀兩跟玉如意來?”煙紫不解。
迴雪心裡卻清楚,皇上送玉如意,怕是承熙公主的事要成了,所以是順了皇上的意,皇上才送了一柄如意。
果然,午後,陽光熾熱。
承熙公主抱着七阿哥回來,臉上的喜色溢於言表:“鬱妃娘娘,皇上果然應允了,多謝鬱妃娘娘。”
承熙公主高興的逗着懷裡的七阿哥。
迴雪很久沒曾看到承熙有這樣的笑容了。
她笑的很甜,跟以前判若兩人。
自納蘭侍衛出事以後,她的笑就少了。
她像變了一個人。可如今懷抱着七阿哥,她的眸子裡全是欣喜。
煙紫去衝了茶來,想要接替承熙公主抱着七阿哥,也好讓公主歇一歇,畢竟抱着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是一件辛苦的事。
承熙公主似乎很享受這種辛苦,她喜滋滋的對迴雪道:“皇上說了,等七阿哥過完滿月,就讓人把他送到納蘭府去,以後,就由我來撫養七阿哥長大了。”
煙紫的手不輕意的晃動了一下。
自古以來,阿哥們自然是在皇宮中的阿哥所長大,身邊圍着一羣嬤嬤,太監,就是皇上再不喜歡的阿哥,也是在宮裡生活,可皇上竟然允許承熙公主來養七阿哥,而且,說是以後七阿哥跟承熙公主長大。
也難怪,承熙公主一個人十分孤寂,可從此以後,她的閒暇時間,便可以用來照看七阿哥了。
這樣以來,承熙公主便有了寄託。
因過幾日便是七阿哥的滿月,承熙公主也只有先回納蘭府去,只是在臨走時,她百般不放心,不停的交待伺候七阿哥的嬤嬤,一定要小心的伺候,不可熱着七阿哥,也不可冷着,如今天暖和了,要時刻看好,就連七阿哥的奶孃,也不可吃辛辣或是涼的東西。
奶孃們一不食辛辣,二不貪涼,宮裡的奶孃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承熙公主只是不放心罷了。
送走承熙公主,七阿哥也被抱回阿哥所去了,煙紫給迴雪捧了一杯茶,又給迴雪揉着胳膊:“主子,把七阿哥給承熙公主養的主意,是主子想的?”
迴雪點點頭:“你覺得這主意不好?”
煙紫搖搖頭:“好是好,畢竟承熙公主性子好,她身邊又沒有子女,自然會好好的養七阿哥,可是七阿哥畢竟是阿哥,送給承熙公主養,以後這算什麼呢?真不明白,皇上怎麼答應了。”
迴雪笑笑道:“這有什麼難想的,七阿哥的生母陳常在,因被誣陷爲妖孽,後來慘死,皇上甚至不願意看七阿哥一眼,爲的,不過是心裡自責,一方面,皇上又怕七阿哥長大以後,會心生怨憤,而把七阿哥送給承熙公主,一則,公主喜歡他,能好好照料他。二則,也順了皇上的意。皇上心裡自然就願意了。”
煙紫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日,是七阿哥滿月。
因七阿哥的生母死了。
七阿哥的滿月有點蕭條。並不像其它阿哥那樣,迎來送往,有收不完的禮物。
岑梨瀾準備了一對金鐲子給七阿哥。
管嬪送了一對銀項圈。
上官貴人送了他兩件小孩子穿的衣裳。
一大早,迴雪便交待煙紫,給七阿哥包兩件上好的玉佩,還有一個赤金的項圈,等七阿哥大些了,自然就能佩戴。
王方跑進來回話:“主子,七阿哥的滿月,在阿哥所辦的,但皇上到這個時辰了也沒去,只是,讓王福全王公公送去了十錠金子。”
皇上送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皇上有沒有親自去。
若皇上都沒去阿哥所,即便送了金子,七阿哥也面上無光。
迴雪點點頭,算是知道了,一面又交待煙紫:“快些送去吧,滿月,也算是大日子,不可辦的太不體面。”
煙紫捧了東西去了。
迴雪只能靜靜的躺在牀上,望着日光穿透窗戶,均勻的撒在內室的地上。
迴雪的腰還疼,不能起身。
她本想親自去看一看七阿哥,可是行動不便,只好做罷。
煙紫回來的時候,臉上有一抹笑:“主子,公主進了宮了,給七阿哥帶了不少好東西,聽說,今兒就要把七阿哥給抱出宮去了。”
迴雪勉強起身,扶着牀帳坐了,等着公主進來。
七阿哥穿了件金色馬褂,灰色綢緞小褲,被承熙公主摟在懷裡,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公主果然來帶七阿哥了。“迴雪笑。
“鬱妃娘娘,七阿哥滿月已辦了,今兒我就抱他出宮,實在等不及讓宮裡的奴才送七阿哥給我了。以後,就由七阿哥跟我做伴,我得多謝鬱妃娘娘。”承熙公主今兒特意穿了紅衣裳,連襦裙也是深紅色的,顯的很是喜慶。
“公主善待七阿哥,用心撫養他長大成人,便是大功一件,又怎麼能謝我呢,這是七阿哥的福份。”迴雪笑笑。
面前的七阿哥還在襁褓之中,自然不明白宮中的險惡,他沒有額娘做靠山,皇上又對他心存芥蒂,若跟着公主長大,倒也算是一件幸事。一則,不用跟其它阿哥爾虞我詐,二則,公主府上應有盡有,吃穿用度,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他。
承熙公主見迴雪面露不捨之色,便笑着安慰:“以後,我會常常進宮看鬱妃娘娘的。七阿哥大一些的話,我也帶他來相印殿謝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