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嘆息一聲:“不瞞殿下,如今的祁縣主薄是草民的義子,他是草民在二十六年前撿的一個棄嬰,一直撫養長大,誰知道卻是養了白眼狼,就在去年草民還是祁縣的主薄,後來也不知道他和主官、縣丞達成了什麼協議,又千方百計讓草民離職,然後他坐上了草民的位置。”
任薄雪皺眉道:“主薄不就是管理着整個縣丞的糧稅的麼?”
張老爺點了點頭:“自從他上任之後,不斷收稅壓榨百姓,更有許多百姓苦於折磨活不下去,就連小時候奶過他的隔壁大嬸子都被他逼得自盡了。”
任薄雪氣的咬牙切齒:“這也太狠心了些!”
張老爺搖了搖頭:“他並非是個心狠的人,只是他受了人的蠱惑,加之想要認祖歸宗,想要他的父母來尋找他,他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偏偏被人利用了弱點,走上了歪路,還請殿下和姑娘最後能給他一個機會。”
安蕭泉沒有點頭,淡淡的說道:“機會不是給的,而是他自己爭取的。”
張老爺嘆了口氣,眼中微微有淚光閃碩着,他這一生沒有妻子沒有兒女,唯一的親人就是這個從小撿來養大的義子張致,雖然心中不捨,卻也知道國有國法的道理,點頭:“草民省得。”
夜裡,安蕭泉蒙了面,身邊跟着飛影飛崎飛肆飛痕四人蹲在宋府門口。
因爲天災的原因,衆多人的眼睛都盯着祁縣,雖說內裡骯髒,但是表面功夫還是得做一做,這些日子他們手頭空有銀子錢財,但是卻也不敢放肆的雞鴨魚肉大吃大喝,一連吃了大半個月的清淡飯菜。
剛好趕在今日祁縣縣丞的一個愛妾生了兒子,老來得子自然是一樁大喜事,便大肆擺了宴席也沒啥話說的,於是一行人包括祁縣主官,祁縣主薄,祁縣教職等一些有官在身的,還有些雖然無官職卻體面的,譬如鹽商米商此類人,無一不去前往湊湊熱鬧,再巴結巴結主官縣丞主薄什麼的。
載歌載舞的熱鬧聲音就是隔了兩條街還能夠聽見,好容易等到大半夜衆人才有散意。
安蕭泉揮了揮手,衆人隱在黑暗之中,一行喝醉了酒的人陸陸續續從宋府出來,竟然無一發現了安蕭泉這一行人。
安蕭泉比了比手勢,衆人跟上了喝的搖搖晃晃的張致,也就是張老爺的義子,如今的祁縣主薄張致。
張致因爲心情沉重又不敢表現出來,一直壓抑着自己,難免心裡不舒服,不由比別人多喝了幾杯,偏偏又是個愛逞能的人,拒絕了縣丞提出來的派人送他回去,而是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在大街上走着,不停的眼冒金星。
話說張致本也是個心地實誠的人,只是從小心裡就藏着一樁事,那就是關於他的親生父母,他曾多次瞞着張老爺去尋找他的親生父母。
張致知道自己是張老爺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心裡頭也十分感激張老爺,然而誰家孩子不想有個爹孃承歡膝下,張老爺再好,到底也不是他的親爹,張致心裡對於那素未謀面的父母是又愛又恨的。
直到那日宋縣丞來找着他,卻說他知道張致在尋找父母,他也派人有多多關注,沒想到還真的找到了。
張致只當宋縣丞是賣張老爺的面子,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問下落。
宋縣丞滿面難色的看着張致:“你的父母並非什麼富貴人家。”
張致連忙搖頭道:“我也不求父母富貴,只求能夠和他們相認,一家子骨肉情深待在一處,那就是我的造化了。”
宋縣丞擺手道:“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你的父母根本沒有撫養你的能力,他們……並不想認你。”
這句話給張致的打擊不亞於自己初次知道,他只是張老爺撿回來的棄嬰那時候的震驚。
堂堂七尺男兒就蹲在宋縣丞的面前嚎嚎大哭,宋縣丞似是於心不忍的看着張致:“其實我倒是有個辦法告訴你,只是未免讓你顯得太無情了些,算了,不說也罷。”
張致看着面前就要擡腿離開的宋縣丞,立馬伸手拉住:“是什麼辦法?好歹也說給我聽聽,無情不無情的,放在後頭再說。”
宋縣丞與他說,張老爺年紀也大了,近來處理事情起來頗有些糊塗,反正張老爺也沒有個一兒半女的只有張致這麼一個義子,若是張致能夠騙的張老爺把主薄的位置讓給張致,那張致的父母自然會主動前來相認。
張致將宋縣丞的話信以爲真,雖心裡恨父母的勢利眼,但是轉念一想那畢竟是自己的父母,於是獨自一個人思考了一夜,第二日跪在了張老爺的跟前將自己想要做官一事說了出來,卻將宋縣丞所說和宋縣丞的出現都給隱瞞了下來。
張老爺本也不是個貪慕財富勢力的人,早也曾想過自己膝下無兒,不如將這個位置就給了張致,只可惜從前的張致在爲官上面根本沒有半點想法,如今眼見張致自己主動找上,自然是高興的不行。
張致果然成功哄騙的張老爺將主薄的位置讓給了他,誰知當張致再一次找上宋縣丞的時候,宋縣丞卻問他:“如今若是你接了你的父母來,卻和他們如何解釋張老爺?”
張致是個實誠人,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就說當年他們扔下我之後是養父將我撫養長大,今後我自然也要孝敬養父的。”
宋縣丞嘆了口氣道:“你個傻孩子,你想想,你的父母終究是親生的父母,是他們生下你,如今你卻當着他們的面將另一個人當做親生父親一般,還要放在眼前贍養着,他們豈能不糟心?”
張致皺了皺眉:“若是因爲要接回他們而將我養父丟棄在外頭,這樣的事情,我斷是做不出來的,父親將我撫養長大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雖說是我的親生父母生下我,但是除此之外,他們並沒有養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