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帳子裡之後,任薄雪就一直坐在裡面一言不發,目光呆板,靜靜的看着某處,可視線空洞,彷彿看向遙遠而未知的世界。
香雲因爲有些水土不服,一直頭暈難受,故而一早並沒有過來服侍任薄雪,這會子見任薄雪這樣,如同一朵嬌豔盛開的花朵,遭受風霜,變得枯萎起來,娘怎麼了?這裡的風景這麼好,怎麼不出去走走,反倒將自己悶在這裡邊?”
任薄雪淡淡的勾脣,道:“你若想去玩就自己去吧,別走太遠就行了。”
香雲見任薄雪心不在焉的,忙看向蓁蓁,卻見蓁蓁不停的個自己使眼色,香雲仗着自己平時受任薄雪信任,故而湊到了任薄雪旁邊:“姑娘,是不是誰惹你生氣了?你說出來,香雲給你報仇去。”
看着香雲挽着袖子舉起小拳頭比劃的滑稽模樣,任薄雪一下子笑了出來:“就你這小細胳膊細腿的,能找誰報仇啊?”
知曉她是故意逗自己開心,到底心情舒暢了一分。
香雲也是尷尬一笑,撓了撓腦袋,認認真真的道:“雖然奴婢細胳膊細腿還沒力氣,但是要是有人敢欺負姑娘,奴婢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姑娘。”
聽着香雲的話,任薄雪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含笑拉起香雲:“傻丫頭,誰要你拼命了,你放心,沒人欺負我,好好的呢。”
她怎麼捨得香云爲她拼命?她要香雲好好的,一輩子快樂幸福的生活啊!
香雲不解的皺着眉:“既然沒有人欺負姑娘,那怎麼姑娘這樣悶悶不樂,還是姑娘也和奴婢一樣水土不服?要不要找太醫看看?”
任薄雪心知香雲的脾性,也知香雲是真的擔心自己,故而也不隱瞞了:“沒有,只是今日去了一趟良妃娘娘那裡,突然就認清自己的身份,有些適應不良罷了!”
香雲驟然想到良妃正是殿下的母妃,難道良妃是看不上姑娘,所以欺負姑娘了?
“良妃娘娘許我八皇子側妃之位?”任薄雪冷笑了一聲道:“別說什麼側妃,就是給我正妃的位置,我也不想踏入皇家之門。”
皇家是天下最無情、最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再不會踏入了。
因帳內本就無人來,任薄雪乾脆讓蓁蓁和香雲各自坐在自己左右。
香雲皺了皺眉,看樣子姑娘肯定是在良妃娘娘那受了氣了,不捨的道:“就是,皇家也並不一定就是好的,咱們姑娘纔不稀罕呢。”
蓁蓁想事情原本就比香雲要成熟穩重,聽香雲此說,瞪了一眼香雲道:“胡說什麼,皇家的事也容咱們胡言亂語,不說勸姑娘寬心,反而還在這煽風點火。”
香雲撇了撇嘴,想了想似乎蓁蓁的話比自己的話更有道理,於是也就閉嘴了。
蓁蓁坐在任薄雪的旁邊,給任薄雪斟了杯茶遞給任薄雪,輕聲道:“姑娘難道沒有一點喜歡殿下的麼?”
任薄雪渾身一震,彷彿深藏在心中的秘密被人一眼看穿。
是啊,自從重生之後,任薄雪每每都避開這種感情的問題,但是感情之事又豈是說避開就避開的,心裡的感覺還是一樣錯不了的。
真的沒有喜歡過安蕭泉嗎?
任薄雪不想再自欺欺人了,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玉樹臨風,氣宇不凡,從來不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自以爲高人一等,外人都說他冷傲,可是面對自己的時候,他哪一次不是溫柔和善,若是她有什麼不快,也是他伏低做小的哄她,這樣好的人,她又怎麼會一點心動都沒有?
只可惜無緣,自己是一個被感情騙過一次,甚至丟了性命的人,今生要想再一次接觸皇家的男人,和皇家的男人有關係,實在是難以突破心中的那一道心結,唯有辜負他的一片真心。
任薄雪想到安蕭泉今日黯然的模樣,心中酸酸澀澀的痛。
蓁蓁見任薄雪臉色不斷變化,卻始終不答話,又繼續道:“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奴婢愚笨,不明白姑娘和殿下明明兩情相悅,爲何卻要躲閃?奴婢不知道姑娘爲什麼會這樣,但卻知道姑娘這般做必然有姑娘的道理,奴婢不求姑娘如何風光榮耀,但求姑娘今生平安幸福。”
任薄雪怔怔的沉浸在蓁蓁的話中,半晌張不開嘴,原來就連蓁蓁都是這樣看的。
蓁蓁又道:“今日之事,奴婢看着也着實怪不着殿下,但是姑娘受了氣,二話不說往殿下身上亂髮一通,也虧得是姑娘,若是旁人,哪敢這樣和殿下說話的,奴婢看殿下也着實挺疼姑娘的,姑娘心裡也並非沒有殿下,今日又何必說了那樣一車子話去戳殿下的心呢?”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哪怕……就是……不能在一起……多留點美好的回憶,不是更好嗎?”
任薄雪突然想起來今日對安蕭泉說的那些話,此刻想來也的確有些後悔,只是那會子早已經氣得分不清理智和方寸了。
蓁蓁繼續道:“自打那日醒來之後,奴婢見姑娘行事與往日截然不同了,比原來成熟冷靜,還能掰倒了謝姨娘和二姑娘,但是每次一到了殿下跟前,姑娘就成了孩子,會撒嬌鬧脾氣,今日更對殿下說了那些不理智不冷靜的話,奴婢在旁邊聽了都嚇了一跳,生怕殿下治您的罪。姑娘,奴婢不知道說得對不對,就知道有人疼有人愛,纔敢仗着這份疼愛肆意任性。奴婢想,姑娘定是心中知曉,不管姑娘說什麼,殿下都不會跟姑娘計較的,對不對?”
“哪有?我沒……”聲音嘎然而止,心中恍然,原來她在他面前驕縱任性,也不過仗着他喜歡她。
任薄雪怔怔的聽着蓁蓁一條一條說着,想起來第一次遇見安蕭泉直到現在,似乎每一次見到的安蕭泉都是那麼完美,對自己都那麼的好,好到根本挑不出來任何的茬。
任薄雪環抱着雙膝,心中一時也是空落落的,只怕今日之後,安蕭泉也不會再理自己了吧。
也好,反正也不想再牽扯進皇家,那個地方,是她一輩子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