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橋作品」※※※※※※※※※※※※※※※※※※※※※※※※※
第二天。
當秀才再次甦醒的時候,他眼睜睜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狗,已經被酒醉後的自己烹煮着吃掉了。
他還發現那張擺放着狗頭的書案上,狗的頭顱已經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包,足夠他衣食無憂生活後半生的金銀。
哎嘛!正是“賴漢子撿到了狗頭金”。
秀才澎湃不已,心酸不已、悔恨不已,可一切都已經遲了。
在之後的七天裡,秀才沒有再喝一口酒。他把自己吃剩下的狗的殘骸,埋在自家小院裡的一口枯井中。然後秀才開始整天的一個人,坐在自家的小院子裡,望着那口枯井捏呆呆的發愣。孤苦無依的秀才,想到過殺死自己。他覺得這樣活下去,實在是沒什麼意思。
擺在眼前的金銀着實是很多,多得簡直是他活到目前,還沒有親手觸摸過的那麼多。拿着這些錢買一塊地?再找個媳婦?再做點小生意,然後紙醉金迷的、繼續混吃等死的過日子!?
秀才沒那個心思了,他怕了,他徹底怕了那個時代裡,怕極了那個時代所造就出來的形形色色的人,怕極了由這樣的人羣所構建成的生存模式!他怕了那種隨時可能再次光臨的心碎,怕極了那彷彿一直都在伴隨着他,卻似乎已經成爲了習慣的孤獨。
那是種對人性和信念的絕望,他害怕自己再一次像野狗一樣,被卑鄙無恥的人所拋棄,被人用最低級齷齪、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手段所背叛。
而對於這一切,他卻無可奈何。
這世上的人,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這一切,又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那種感覺......是愚弄、是背叛,是恥辱、是被最爲拙劣的手段所捉弄的痛苦。
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可是眼前呢?唯一可以忠誠陪伴着他的狗,也被他醉酒後無情而變態的殺死了。
他秀才從此無依無靠,連個做伴的活物都沒有了,就連他喝醉了死在家裡都不會有人知道。但是想到殺死自己,秀才又怎麼也下不了那個決心。
他不甘心!
白白消耗了半世的生命時光,他曾經爲了心中的理想而不懈的努力。他
付出了整個的青春歲月,卻落得個一事無成孤苦無依的下場。
就這樣,秀才手裡抱着那包金銀,一個人在小院子裡整整呆坐了七天七夜。
到了第八天的清晨,秀才的老婆回來了。和他老婆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小商人。
可是這兩個人卻不是“整個兒人”回來的,他們兩個人的腦袋,很明顯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撕咬了下來,卻依舊面目猙獰的可以辨認。這兩顆血淋淋的人頭,被工整的擺放在秀才家門前。
秀才使勁的揉着迷茫的眼睛,還以爲是自己仍未醒酒,或者依舊是在做夢。
他欲哭無淚,欲笑無聲。
迷惘間的秀才擡眼望去——就在那低陋小巷的盡頭,卻分明看到了狗的身影!
那是秀才所熟悉的......熟悉的已經不能再熟悉了的背影。相伴過五年飢寒交迫的生命歲月,相濡以沫、備受凌辱卻始終不離不棄。可秀才卻眼睜睜的看見,此時的狗正在傷感的轉身,黯然、絕望的離開。
狗仍舊是瘸着那條腿,蹣跚的身影在小巷口一閃而過,最終消失在了這條小路的盡頭。
那個曾是他時常掛在嘴邊的小畜生。
可這個所謂的小畜生,又和那個無情拋棄了他的妻子,可是有着天壤之別?甚至和秀才他本人比起來,可有着天壤之別!?
從此之後,狗消失了,永遠的消失在了那個偏僻的小鄉村。
後來有人說,秀才瘋了。
秀才丟掉了懷裡抱着的那一大包金銀,光燦燦的金銀珠寶,散落的遍地都是,可是秀才連看也沒看。兩手揮舞着彷彿是想要抓住些什麼。他向着赤狗身影消失的方向,沒命的瘋跑着追了下去。
秀才瘋跑着,一邊哭又一邊笑,口中還癲狂的大叫着赤狗的名字:“狗,回來呀!你要去哪裡呀!帶我一起走吧!原諒我!”
癡狂的漢子狂喊着,眨眼間也是跑得無影無蹤。從那以後,秀才同樣再也沒有回來過那個村莊。
總之後來的一切,貌似不得而知。
時光穿越到2011年的現代,考古隊人員曾在一處早已荒棄的土坡下,發掘出了一批至少已經埋藏了,一千多年以上時間了的古物。
其中有這樣的一幅字畫,畫中主題是山水,畫軸的落款處,清清楚楚的題寫着作者的名字“某某某”,署
名的字跡已經殘缺不全!
這幅畫卷雖然已經殘缺不全,而且此人的筆法運行間,似乎有些僵滯、不夠頂級的流暢;而且其畫工似乎有些雜糅,看得出其作者貌似沒有經歷過,非常系統的流派名師的傳授。探究其意境和神采上,還達不到堪稱屬於神品的典範,但仍不失爲一幅上乘的傳世佳作。
只可惜的是,此畫作雖有很多可圈可點之處,卻是在任何史料上都無記載,一個毫不知名的人所作的。此書畫作的斷代不很清晰,畫法和情趣取向上也無法具體言明其出處;只能從紙張和墨跡上,比較模糊的估計出畫作所出的大體時期。
但是精於此道的行家,從此人的作品中可以很直觀的感受出來,如果再容作者十年的時間去系統的鑽研,這個人必將成就一派獨具自身風格、獨樹一幟流派的書法和畫作奇才,而成爲留名青史的書家典範人物。更很可能會爲後代的子孫,多研發出了一種獨具風範的臨學法帖和畫法技能。
話說——這幅畫卷的作者,正是我們這部故事裡的這個酒鬼秀才。而這幅山水畫,就是當年倒黴的窮鬼秀才,從小酒館老闆的手裡換回狗的那幅畫卷。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個幾乎倒黴至極、衰到家了的平民窮苦秀才!一個先天的人才、一個後天本可以成就一番作爲的材質。卻在他的有生之年,絲毫並未能夠使他的才華得以成就。
他的書畫作品,在他活着的時候一文不值;他的人,當他在世的時候,乃至其死後千年,仍舊是無人知其姓甚名誰。
秀才永無出頭之日,而且憋氣帶窩火,活得不明不白。還落得個家破人亡,癲狂迷失不知所蹤的下場。
實屬可悲、可嘆的人生,可憎、可恨的某種時代。而類似這樣遺憾的生命,不能不說,實在是令我們黃炎的後世子孫捶足而惋惜!
我國山西有這麼一句方言,叫做“狗頭不往盤裡放”。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大概意思就是說——“有種的,你就放馬過來”!
很明顯,這是一種和別人叫囂、挑釁的言語。其語氣之濃重與強烈,基本雷同於“我上梁山做好漢,不服咱就幹!是愛誰誰、愛誰誰,專幹裝B犯......!”
那麼是否這句話,就是自從當年秀才殺死了狗,這件事之後開始流傳出來的呢!?
「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