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梅妃娘娘寢宮出來,倩兮問:“娘娘,咱們這是要回宮嗎?這路不對呀?”
棠妃娘娘說:“咱們到晴妃娘娘那兒坐一坐。”
倩兮疑惑地問:“咱們跟晴妃娘娘不是一向沒有來往嗎,娘娘怎麼想起要到晴妃娘娘那兒去?”
棠妃娘娘說,“大家都是姐妹,彼此來往來往,親近親近,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的,應該的!”倩兮嘻嘻笑着,看了旁邊的徐奐一眼,心想,他與程送和玉珠都是同鄉,彼此來往來往,親近親近,也是應該,自己可不能那麼小心眼。
這樣一想,倩兮就釋然了。靠近徐奐身旁,倩兮問:“程送淨身進宮,玉珠見到他,可有什麼想法沒有?”
徐奐說:“當然有想法。”
“什麼想法?”倩兮好奇地問。
徐奐說:“起先,玉珠把程送恨透了。她覺得程送是家裡的獨子,就靠他傳香火了,可他居然進宮當了公公,這可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呢。”
倩兮掩嘴笑道:“你還不是一樣嗎?”
徐奐臉一紅,正色說:“我不一樣。我家裡窮。”
“家裡窮的人也是人!”倩兮也正色說。
“那是,那是!”徐奐連連點頭。
倩兮又掩嘴笑道:“既然玉珠對他有想法,可今天我看他們相談甚歡啊!”
徐奐說:“因爲氣歸氣,後來玉珠還是想通了。來都已經來了,想回去是再不能的了。玉珠怕程送被別人拐跑了,所以拉着梅妃娘娘,好說歹說把程送要到梅妃娘娘身邊來了。”
倩兮好笑道:“都變成一個公公了,還怕被別人拐跑?誰會拐一個公公呢?”
“那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徐奐認真地說:“現在想拐程送的人可不少。”
棠妃娘娘聽了,在一旁不高興地說:“哪有人想拐程送?徐奐就知道胡說。”
徐奐連忙應道:“是,娘娘,奴才就是在胡說來着。”
棠妃娘娘忍不住就笑了,這個徐奐,變得還真快!倩兮和巧兮在一邊也忍不住笑了。
此時晴妃娘娘歪在牀上,正癡癡地想着那天晚上與程送接觸的事,忽然聽得有人高喊:“棠妃娘娘駕到!”
晴妃娘娘一愣,棠妃與自己平素並無來往,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是爲的什麼事?莫不是自己召見程送的事被她察覺到了?
那可不行,得要小心應付才行。
紅鸞進來替晴妃娘娘梳理頭髮,說:“奇怪得很,棠妃娘娘平時都不到咱們這兒來,今天這是吹的什麼風?”
晴妃娘娘說:“肯定沒什麼好事。她爹一向嫉妒我哥哥,她能對我安什麼好心。不管她說什麼,你不要插嘴,我來應付。”
“是,娘娘。”
宮女將棠妃娘娘迎進正殿,晴妃娘娘領着紅鸞微笑着走了出來。
“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棠姐姐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瞧妹妹這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人閒的都變懶了,好久沒出門了,剛剛出來一趟,去梅姐姐那兒坐了坐,想起許久沒有到妹妹這兒來了,因此順便過來看看,——妹妹還好吧?”
“多謝姐姐掛念,這日子也就這般過着,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過一日,算一日吧!”
“怎麼這麼消沉呢,別的女人做夢都想進皇宮,當皇妃,你倒好,這好好的當着皇妃,卻說着這般泄氣話。”
“我哪裡比得了姐姐您呢,在後宮之中,除了皇后姐姐,棠姐姐的身份有幾個人能比得上的?”晴妃娘娘說着,回頭用責備的語氣對紅鸞說:“棠妃娘娘都坐了半天了,這茶怎麼還沒端上來呢?”
紅鸞忙委屈地解釋說:“棠妃娘娘一到,我便吩咐下去了,可是小婢子們平時懶散慣了,娘娘您又不喝茶,所以是現在纔開始煮水,所以耽擱了,”說着,紅鸞轉向棠妃娘娘,“怠慢娘娘了,還請娘娘見諒!”
棠妃娘娘大度地擺了擺手:“不妨事,我剛剛在梅妃娘娘那裡喝茶過來,眼下脣齒上還留有茶香呢!我只來和你家娘娘聊聊天,你們也不必殷勤侍候了。”
“這……”紅鸞轉頭望望晴妃娘娘,晴妃娘娘含笑點頭:“棠姐姐叫你們下去,你們就下去吧!”
於是,紅鸞便笑着執起倩兮與巧兮的手,到院子裡賞花去了。徐奐跟在後面,殿堂裡就剩下棠妃娘娘和晴妃娘娘兩個人了。
按說,這兩個身份背景相似的皇妃,見面就該跟見了仇人一樣的,你不理睬我,我不理睬你纔對。實際上,兩個人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其實誰也不願意理睬誰。
但這不是普通尋常的地方,兩個人也不是普通尋常的人。
這裡是皇宮;兩個人是皇妃,而且都出身官宦之家,頗有來頭,也都有教養,怎麼能像表現得像兩個潑蠻野婦一樣呢?
有教養的人自然有有教養的人該有的風度。
因此,兩個彼此不屑於理睬對方的皇妃,心裡藏着刀,臉上卻帶着笑,滿面笑容地聊起天來。
棠妃娘娘微笑着說:“晴妹妹這些天,聽說過得好像很有滋味啊!”
晴妃娘娘不動聲色地含着笑:“棠姐姐這又是從何說起呢?”
棠妃娘娘仍是微笑着問:“我聽宮裡的人傳言說,程送就快要被從梅姐姐那裡調到晴妹妹這裡來了,可有此事?”
“有這種事?”晴妃娘娘千嬌百媚地笑了,“誰要是能替我作這個主,我倒是要感謝她呢!”
“沒有這件事嗎?”棠妃娘娘顯得很意外:“聽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當時還斥責她們呢,不許她們胡說八道,有損晴妃娘娘的聲譽,可她們說,晴妃娘娘都已經召見過程送兩次了,程送易主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
晴妃娘娘笑道:“程送果真能易過來給我,那也不錯。我的確是召見過程送兩次,第一次是因爲摔傷了腳,當時派人去御醫院請御醫,誰知道他們都隨軍出征了,只留下一個看家的,還在給棠姐姐您研磨防暑的綠豆膏,一時半會過不來,這事姐姐還記得吧?”
“這……”棠妃娘娘微笑道:“確有其事。所以說,宮人們議論此事的時候,我還替晴妹妹作證來着,說晴妹妹崴了腳,御醫又在給我磨綠豆膏,過不去,因此才請的程送。”
晴妃娘娘笑道:“可不是這樣嗎?幸虧姐姐記憶好,要不然,妹妹我該多冤枉哪!”
“哪個敢冤枉大將軍的妹妹、皇帝陛下寵愛的晴妃娘娘呢?就是我,那也不依啊。”
晴妃娘娘抿嘴笑了,心想,這真是虛僞到家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呢。不過,裝來裝去也好打發時間,反正大家都閒得慌。
料到棠妃娘娘還會問第二次召見程送的事,於是晴妃娘娘輕輕地理了理鬢角的頭髮,微笑道:“我也知道,第二次召見程送的時間有些晚,但我對那玉譬可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我進宮時我孃親自送給我,這若是丟失了,我如何向我娘交待?”
說到這裡,晴妃娘娘嘆了口氣,說:“碰巧我那對玉璧拿出來時,就只有程送一人來過,因此我也不曾細想,當時就遣紅鸞去跟梅姐姐討個主意,不曾想紅鸞和玉珠那兩個死丫頭,不曾稟告梅姐姐便擅自作主把程送帶了過來。那時也該是入寢時分了,審問程送多有不便,因此又遣人將程送送回去了。想不到,這也招來了閒話,這可真是沒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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