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

魔女峽之夜呈現出昏黑和恐怖,巨大槐樹上的濃密枝葉,恍如千萬只駭人的鬼手。

葉飛桐比這個行蹤詭異的黑影先來一步,他選擇那藏身的地方,最是隱密適當,也離那槐樹最近,在地利上便佔了優勢。

這時那兩條人影,已像電射般的先後現身槐樹之前,兩人仰首注視,各自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咦。

葉飛桐摒息靜氣地凝神細看,只見那身長玉立的黑影,體態窈窕,步履輕盈,像是一位女子,因爲她臉上罩着一幅黑紗,無法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因此就無從分別此女的芳齡。

再看最後到的那條人影,羽衣星冠,身材高大魁偉,站在那裡就像一座巨塔。

這個高大的道人仍是本來面目,臉如滿月,隆鼻,嘴闊,兩眼神光湛湛,頷下飄着三綹長鬚,堂堂一表人材。背上斜插着一對長劍,勁厲的山風,吹得兩把劍柄上的長穗搖晃不已。

葉飛桐見這道人相貌驚人,氣度不凡,不由心中一動,忖道:“這道人偌大的氣派,看來似乎是一派掌門吧?”

動念之間,那道人掀須一聲長笑,朗聲說道:“不想諸位早到了,貧道來遲一步!”

他的聲如洪鐘,轉頭看了一眼那臉罩黑紗的神秘女子,接道:“這位姑娘一定是代令師出面,貧道眼拙,就是姑娘揭掉蒙面黑紗,恐怕也認識不出,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貧道玄虛子在江湖中早被除了名啦!”

道人的話語中,透着幾分狂傲,那神秘女子似乎心中不滿,輕輕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咱們今夜各憑本領得東西,用不着自報名號!”

葉飛桐聽她說話的聲音,如同黃鶯出谷,嬌嫩柔美,悅耳之至,不由心中奇疑不止,想道:“江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這女的恐怕也不是等閒之輩哩!”

忽見道人雙目射出兩道電火似的神光,掃了一眼槐樹下的幾堆亂石,冷冷一笑,說道:“初更已到,難道還等貧道躬請幾位的大駕麼?”

葉飛桐聞言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暗呼:“糟糕,這道人好厲害的眼力,居然知道樹底下有人藏着哩!看樣子不出去也不行啦!”

他雖然想挺身而出,心裡卻存着一個念頭:“那兩個人不出來,我也不現身,且看一看動靜再說。”

想着,只見亂石堆中人影一閃,同時躍出一高一矮兩個怪人。

這兩個怪人的形狀,葉飛桐已經看過了,此時並不覺得奇怪,但那神秘少女,和那自稱玄虛子的道人,都不覺略感驚詫地向後移動了一步。

那臉戴人皮面具的瘦長怪人,一抖長臂,兩隻肥大的衣袖發出呼的一響,一雙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骨碌碌地亂轉,看了其餘三人一眼,怪笑道:“玄虛子,想不到今夜在此遇見你,老夫聽說你們玄真七子,被當今武林自命不凡的五大宗派,合手聯攻,傷亡慘重,殺詡而歸,不想你依然別來無恙,實在大出老夫意料之外。”

葉飛桐聽說道人也是玄真派的餘孽,心中不由泛起一陣驚怒之感,想到和思悲寺玄機子的深仇大怨,直恨得咬牙切齒。

此時,玄虛子被那瘦長怪人挖苦了一頓,似乎已微露憤怒之色,道人的涵養很深,略一沉思,又恢復了原狀,淡然笑道:“好說,好說,貧道一個漏網之魚,總算沒死掉,今夜有幸在此遇到廖兄,又承蒙閣下如此關懷,可見廖兄還把貧道當朋友看待。”

玄虛子說話之時,眼色時而移轉在那形如肉球,四肢殘缺不全的怪人,臉上微微露出一片驚愕之色,顯然對此人存着一份顧忌。

那肉球一樣,缺了兩隻手臂的怪人,似乎對兩人的冷嘲熱諷毫無興趣,一雙白多黑少的怪眼,除了看槐樹,就是盯在那臉蒙黑紗的女子身上。

突見他嘴角微微一動,要死不活的哼道:“有廢話不要在這裡說,初更已到,你們不動手,老夫可要不客氣了!”

這兩句話果然力量奇大,那瘦長怪人和玄虛子,似乎都被他說的毛髮悚然,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射在他身上,那神秘女子亭亭玉立的嬌軀,也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玄虛子心中一寒,臉色凝重地向缺臂怪人說:“失敬得很,閣下就是人稱陰獄雙缺,地缺閔兄麼?今夜駕臨魔女峽,莫非也是想取那樹頂的鳥巢?”

這缺臂怪人正是震懾黑白道的陰獄雙缺,缺臂的老二,地缺閔靈。老大閔奇缺腿,雖是一對老殘廢,武功卻是驚人。

那瘦長怪人雖然戴着一付人皮面具,卻瞞不了老奸巨滑的地缺閔靈。

忽見地缺閔靈兩隻大袖一甩,蕩起兩股潛風,捲起了滿地的沙石和落葉。

玄虛子和瘦長怪人和他站得最近,立感激風過處,胸前一陣窒息,慌忙默運功力,蓄勢待衝。

地缺閔靈陰側側地一笑,轉臉向瘦長怪人和神秘女子說道:“廖村人,你何苦同這牛鼻子鬥嘴,還有你這女娃兒,咱們都是來者不善。初更已過,難道還要等正主兒千手金葉蘇老鬼出頭,才動手搶東西麼?”

瘦長怪人正是峨嵋一邪,七步拘魂廖村人,峨嵋派在武林中乃是一大正派,只有這廖村人怙惡不悛,不爲所容。

但他生性狡猾,東逃西避,使掌門人也拿他沒辦法,因此廖村人逍遙法外,自稱峨嵋一邪,倒是頗有自知之明。

葉飛桐除了還摸不清那神秘女子的來歷,眼見這江湖三大惡人,聚在一起,勾心鬥角,不覺暗中捏了一把汗,心想:“這三個魔頭,我哪會是他們的對手,就是這女的,只怕也不是好對付的,蘇姑娘巴巴的叫我來此奪那鳥巢,看情形我也同她一樣沒辦法。”

不過終究還有一件事使他頗感安慰,就是這些人似乎都還沒發覺他。

樹下的情勢十分緊迫,大有箭拔弩張之勢,忽聽那瘦長怪人奇詫地說道:“這就奇了,今夜之事和‘金葉教’關係不小,那千手金葉蘇老匹夫,爲何到這時還不出現,莫非其中有了變化麼?”

峨嵋一邪廖村人說話時不住地流目四顧,像是在注視四周的可疑之處。

這一來直把葉飛桐弄得提心吊膽,嘴裡不住地默默唸道:“乖乖,千萬別讓他發現亂石堆後,還藏着一個人哩!”

葉飛桐正在心事重重之際,地缺閔靈大嘴一咧,陰森森地說道:“蘇老鬼不來最好,你是嫌咱們幾個打得不夠熱鬧,還要再添兩個人?”

說着,向前跨了兩步,往中間一站,大有對三人發號施令之概。

葉飛桐又覺得好笑,忖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怎樣搶,怎樣打?”

忽見一條纖細的人影,趁三人虎視眈眈,脣槍舌劍的你譏我諷之際,悄悄地向槐樹移去。葉飛桐看出是那蒙着黑紗的女子,不由靈機一動,暗喜道:“對了,我就是這個主意……。”

不料他想都沒想完,陡聞一聲怪喝:“女娃兒找死!”

那神秘女子好像膽子特別大,未聽見大叫,動作還似乎慢些,經陰獄地缺這一喝止,行動反而更快了。

倏見她柳腰一折,像一隻輕巧的飛燕,用了一招“飛燕投林”的身法,電掣般地縱高三丈,凌空一探左臂,用纖纖玉手攀上樹枝。

葉飛桐心中哦了一聲,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閃電似的一剎那,一團黑影,看不清他用的什麼身法,一躍三丈,已凌空而上,一面怒聲喝道:“好個狡猾的女娃兒,敢在老夫面前班門弄斧!”

陰獄地缺憤怒之下,人在半空中兩隻大袖一抖,甩出兩股奇大的內家力道,向那神秘女子擊去。

葉飛桐不覺替她捏了一把汗,心想:“唉!你這不是弄巧成拙嘛!”

誰知那神秘女子臨危不亂,嬌叱一聲,手攀樹枝,柳腰輕折之下,用了一式“迴風排柳”的身法,嬌軀像車輪般急轉。陰獄地缺一擊不中,由於身懸半空,用力太猛,一時收勢不住,幾乎失足掉了下來。

老魔氣的哇哇怪叫,慌忙一提真氣,大袖一甩,也搭住了一條樹枝,纔算沒掉下樹來。

那神秘女子格格一笑,半空中一伸玉臂,又用“黃鶯穿柳”的身法,上了另一根樹枝,衝着老魔一招手,笑道:“不服氣是不是?”

葉飛桐在下面暗暗發笑,心說:“這女的輕功真好,人也刁鑽得緊,可笑我還替她白擔心事哩!”

地缺閔靈這一下動了真火,怪聲說道:“好女娃兒,竟敢戲弄老夫!”

卷在樹枝上的一隻大袖,輕輕一抖,又從樹上鬆了下來。老魔借那一抖之勢,又向神秘少女追去。

那神秘少女仗着身軀輕巧,輕功絕佳,和地缺閔靈在樹上追逐着。

葉飛桐在底下仰着頭向上望,只見兩條人影在大樹枝葉間,飛來飛去,就像兩隻大鳥一般,煞是好看。

半晌,他收回視線,又看了地上的兩個人一眼,只見玄真派的玄虛子和峨嵋一邪廖村人仍是氣閒神定地各據一角,像是對樹上的追逐毫無知覺一般。

葉飛桐心想:“不要這兩個魔頭都和我存着一般心思,全想以逸待勞,等別人累乏了,再坐收漁人之利。”

動念剛了,果然兩條人影,各自疾向大樹飛縱而去。

玄虛子和峨嵋一邪廖村人各懷心思,兩人等了一陣,似乎看出了便宜,才都同時揉身上樹。 wWW▲ tt kan▲ C〇

這兩人主意打得很好,可惜樹身太高,枝葉又濃,即使輕功再高,一次最多也只能躍到三丈,先攀着枝頭,再借力換氣,纔可登臨樹頂。

就當玄虛子和峨嵋一邪廖村人分頭躍上槐樹之後,已被地缺閔靈發覺,他在樹上直氣得哇哇怪叫,卻苦於分身不得。怒喝道:“好個刁滑的牛鼻子和廖老鬼,你們在老夫面前,也敢耍這一套坐收漁人之利的把戲!”

此時,他心裡反而更恨玄虛子和廖村人,當下一抖大袖,像一頭怪鳥似的,反向玄虛子和峨嵋一邪廖村人撲去。

葉飛桐悄悄地探出身子,從亂石堆中走了出來,他原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眼見玄虛子和廖村人計劃失敗,心裡不住地在盤算,不知不覺已走到大樹底下。

這時,四人全在槐樹上追逐,誰都不能分神,因此葉飛桐從從容容地繞着大樹走了一圈,四人中竟沒有一個發覺他。

陰獄地缺武功再高,也不會分身之術,故此他大怒之下,雖想向玄虛子和廖村人同時撲去,但樹上不是地下,等他撲到玄虛子之時,那峨嵋一邪廖村人卻一溜煙地上了另一根樹枝。

峨嵋一邪廖村人,脫出了老魔的追逐,一眼看到那神秘女子竟已趁機攀升了二丈。

廖村人心想:“這丫頭是什麼派來的?居然有如此高的機智和身手。”

他腦中陡然泛起一絲疑念,一提真氣,又縱上二丈高的一處樹枝。

神秘少女見峨嵋一邪廖村人緊緊追來,急忙又向另一根樹枝縱去。

葉飛桐見四人冒着生命危險,提着一口真氣,在枝葉上,像捉迷藏似地追來追去。由於功力相若,相互牽制,因此雖鬧了足足有一盞茶工夫,仍然只上了六七丈高,距樹頂的鳥巢還有二三丈距離。

他悄悄地繞到那棵槐樹的北方,那邊樹的枝葉特別茂盛,且有峭壁矗立其下。

於是,這個聰明絕頂的少年,立刻想到了一個極妙的主意。

葉飛桐俯身在地上撿了一堆殘敗的枝葉,用山藤將之捆成一個圓球,然後揣在懷中,一提真氣,展開家門輕功絕技“宿鳥歸林”,往峭壁之上縱去。

他一口氣爬上峭壁之後,又縱上伸展至低垂其上的樹枝,此時他眼見就可以攀上樹頂,尋覓蘇姑娘所說的那個鳥巢,但視線全被濃密的枝葉遮住了。

他正想騰身再上,突見一條纖美的人影,像飛鳥般的飛到身後而來。

那神秘女子發出一聲輕笑,閃電似的一剎那,陰獄地缺已發現了他的身形,大喝一聲,雙袖一抖,夜空中宛如一頭憤怒的夜梟,身如脫弦之矢的疾向葉飛桐撲去。

此時,玄虛子也已發覺,心想四個人忙亂了一陣,可能已被人坐收漁利。

峨嵋一邪廖村人猶自未覺,遙空向玄虛子劈出一掌,玄虛子一飄身上了另一根樹枝,冷笑道:“廖兄別動火啦,咱們三個人加起來兩三百歲,今夜卻被一個後生小輩給玩弄了。”

峨嵋一邪一記劈空掌,震斷了一大片枝葉,聞言高聲叫道:“牛鼻子,你此話當真?”

玄虛子哪裡還有心情和他多纏,展開輕功,向葉飛桐撲去。

葉飛桐在枝上朗聲說道:“對不起諸位,在下要先走一步啦!”

單足一點枝葉,用“燕子穿雲”的身法,凌空往下直瀉。

地缺閔靈、玄虛子、峨嵋一邪廖村人,聽此人說出這句話,不約而同地心頭一涼,以爲鳥巢已被葉飛桐趁機奪去。

地缺閔靈雙袖一抖,在夜空中發出呼地一聲大響,頭下腳上,一式“蒼鷹搏兔”,如影隨形地急起直追。

玄虛子和峨嵋一邪廖村人吃了啞巴虧,一怒之下也各展開身法,雙雙向下墜去。

只有那臉蒙黑紗的神秘女子,似乎胸有成竹,眼看三個魔頭手忙腳亂的情形,不禁格格一笑,心想:“這樣最好,讓你們打完了再說!”

想罷柳腰輕輕一折,用“黃鶯出林”的身法,從從容容地飄身下樹。

她剛剛落腳在地,只見峽口人影閃動,那陰獄老魔的怪叫,像鬱雷似的在谷中嗡嗡大響。

神秘女子款擺柳腰,輕移蓮步,緩緩地向峽口走去,一點也不驚慌,好像對葉飛桐懷中的物件,一點也不感到興趣,只是想做壁上觀似的。

葉飛桐下得樹來,懷中揣着用枝葉做的假鳥巢,一路跑着一路心裡直髮笑,心想:“等你們追上了,我就接你們幾招!”

想着已奔臨峽口,此時地缺閔靈、峨嵋一邪廖村人、玄虛子三人已如驚雷奔電般地追到。

地缺閔靈有心破壞“金葉教”,打擊千手金葉蘇滄海,故此對槐樹頂上的鳥巢,虎視眈眈,早存志在必得之心。

老魔以爲葉飛桐已趁機把樹頂上鳥巢取走了,氣得怪叫連天,聲震山谷,他搶至峽口,陡然大喝一聲道:“止步!”

隨着兩隻大袖一拂,甩出一股威猛無儔的內家力道,直向葉飛桐背後撞去。

這股內家力道,乃是他盛怒之下聚勁所發,力道奇大,直有雷霆萬鈞之勢。

葉飛桐方自震驚於老魔的怪叫,陡然身後迫來一股勁風,帶着一股陰冷的吸力,迫得不能移步。

須知陰獄雙缺,雖是一對六根不全之人,但都擅長一種“陰風罡”的功夫,不但歹毒厲害無比,且都是由殘缺的肢體內運勁發出。

葉飛桐當下勉提一口真氣,身如風車般地一轉,然後馬步加樁,和三人正面相對。

地缺閔靈、峨嵋一邪廖村人以及玄虛子三人,黑暗中運足目力看去,一見葉飛桐竟是一個少年白面書生,文質彬彬中,隱隱透出一股勃勃英氣,不禁心中大奇。

老魔一翻眼,說道:“娃娃,是何人派你來此竊盜鳥巢?”

葉飛桐記起在金葉莊中蘇白麗的暗示,於是淡淡一笑,說道:“好說,好說,在下代家父千手金葉來的,三位有什麼指教麼?”

玄虛子聞言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哦!原來你就是蘇滄海之子,怎麼你爹爹今夜不敢親自出面,難道有所畏懼不成?”

江湖之中,都不知千手金葉蘇滄海之子失蹤的事,故此玄虛子有此一問。

葉飛桐劍眉一掀,昂然說道:“家父因故外出,有事弟子服其勞,即使是三頭六臂的人物,又何懼之有!”

玄虛子濃眉一皺,暗道:“此子年紀輕輕,能有這種機智膽識,確是難得!”

他正想發話,峨嵋一邪廖村人在旁不住冷笑,說道:“你們‘金葉教’自稱武林名門正派,卻以歹毒霸道的金葉鏢,傷害黑白同道。今夜又想得這千年靈鳥百年難產的一枚靈草,使那金葉鏢的獨門解藥,永遠成爲武林的秘密。蘇滄海老鬼今夜不來,是他的天大造化,你趁早將鳥巢取出,咱們不跟你這後生晚輩一般見識,決不爲難你就是。”

葉飛桐被蘇白麗那種礙難啓齒的舉止,弄得莫測高深,一直如墜五里霧中,此刻,經峨嵋一邪廖村人一說,不覺恍然大悟,忖道:“原來這隻鳥巢之內有着一隻百年不遇的靈草,難怪蘇白麗要我在初更纔可出手,大概這枝靈草不到今夜初更不成熟,因此他們纔等初更。”

想到此處,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冷冷說道:“江湖中施用獨門暗器,並不是咱們‘金葉教’爲始,金葉鏢雖然霸道,卻也不傷無辜之人,獨門解藥的藥方,豈能讓人得去,三位如無賜教,恕在下失陪了!”

地缺閔靈見葉飛桐振振有詞,怕他懷着鳥巢一走了之,豈不白費心血。

老魔越想越有氣,怪聲喝道:“你們少跟他廢話,娃娃,你快將那鳥巢取出,免得老夫費事。”

說畢,身如幽靈般地一跳,已飄到葉飛桐之前,一拂左袖,掃出一股陰寒勁厲的“陰風罡”,向葉飛桐胸前擊去。

葉飛桐識得這種“陰風罡”的厲害,疾向左側橫跨五步,才避開了老魔的攻擊。

此時,峨嵋一邪廖村人怕鳥巢被地缺閔靈奪去,一閃身向前搶進兩步,陰森森地笑道:“小夥子,你也不必害怕,今夜這鳥巢既已讓你捷足先得,咱們也不能聯手合攻你一個後輩。”

他殘眉一皺,想出了一個抵制地缺閔靈和玄虛子的對策。

不料地缺閔靈人最老,也最是沉不住氣,惡毒地瞪了峨嵋一邪一眼,怒道:“姓廖的,難道你要老夫罷手不成?”

玄虛子爲人最是深沉、陰險,冷冷一笑,說:“閔兄不必心急,只怕閣下願意罷手,廖兄本人還不願意哩!”

峨嵋一邪廖村人鼻中輕哼一聲,暗暗罵道:“好個狡猾的牛鼻子,你居然敢損我!”

他想到這裡,假裝聽不懂玄虛子的譏笑,說道:“咱們不妨打開窗子說亮話,今夜大家老遠的跑來,誰不想要那鳥巢中所長之物……不過……”

突然,他的話聲被一陣冷笑打斷,接着響起了一個柔美的聲音:“那也不見得吧!”

衆人不由一驚,不約而同地轉身向後看去,只見那臉罩黑紗的神秘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一丈以外,笑得像微風中的楊柳。

地缺閔靈翻起白眼,怒聲說道:“女娃兒,你笑什麼?是否要想找死!”

神秘女子一擺柳腰,格格一笑,道:“咦!我笑我的,關你什麼事嘛?”

葉飛桐見她似乎一點也不怕這些魔頭,不由忖道:“這女的膽子真大,鬼鬼祟祟的,令人不可思議……”

老魔本來火氣就大,被她這麼一說,直氣得挑眉瞪眼,咆哮如雷,但卻也無可奈何。

峨嵋一邪廖村人奇詫地說道:“丫頭,你今夜來此的目的何在?難道不想要那鳥巢中之物了麼?”

神秘女子移動了一下腳步,冷笑道:“誰說我不想要?不過東西既然叫人家先拿去了,就算是他的啦!我又怎能從別人手裡去搶東西呢?”

玄虛子濃眉一軒,笑道:“好,好,算你光明正大,咱道也少一層麻煩。”

峨嵋一邪廖村人聽這神秘女子願意置身度外,心裡十分高興,笑道:“這樣最好,那麼閔兄和牛鼻子,就只有咱們三人管這事啦!”

葉飛桐知道這瘦長怪人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故意氣沖沖地說道:“你們到底搞的什麼鬼,再不快說,公子要失陪了!”

廖村人險惡地一笑,說道:“小夥子,想走麼?那是做夢!咱們現在也不願欺侮你,你只要接咱們三人每人三掌,然後就放了你!”

地缺閔靈怪眼一翻,說道:“廖村人,你要他接咱們每人三掌,有何打算?”

峨嵋一邪笑道:“閔兄不必緊張,姓廖的並不自私,完全是最公平的辦法,這小子只要被那一位三掌擊敗,那鳥巢中的靈草,就歸他得,這樣很公平吧?”

地缺閔靈的頭腦較爲簡單,想了一陣,說道:“好,好,就依你的主張。”

突聞玄虛子一聲冷笑,說道:“廖兄好高明的主意,只怕這小子接不下第一陣,就受不了啦,爲示公平起見,貧道建議,咱們三人以抽籤方式,決定先後如何?”

廖村人殘眉一皺,暗恨玄虛子狡猾得厲害,那地缺閔靈呵呵大笑,說道:“對,對,還是牛鼻子的主意好!”

峨嵋一邪本想搶先和葉飛桐對掌,被玄虛子識破了詭計,寒着臉不再說話。

玄虛子也不管廖村人高不高興,撿起一段樹枝,折成三段,往手中一搓,一握,說道:“兩位請先抽一段,咱們就以長短來決定先後吧!”

地缺閔靈走過來抽了一段,廖村人雖恨玄虛子狡猾,卻也無可奈何,只得也抽了一根。

玄虛子等兩人抽完了,將手一張,剩下一根最短的樹枝,不禁廢然一嘆。

地缺閔靈抽了一根最長的樹枝,一時興高采烈,掀着闊嘴大笑,說道:“對不住兩位,老夫要先動手啦!”

峨嵋一邪暗暗得意,心裡咀咒玄虛子道:“牛鼻子,你這纔是作法自縛哩!”

玄虛子此時心裡比誰都難過,一言不發地靜立不動,因爲地缺閔靈武功高不可測,比峨嵋一邪更要高出一籌,說不定他連出掌的機會都沒有了。

地缺閔靈順手拋去枯枝,一抖大袖,甩出一股強勁的“陰風罡”,喝道:“娃娃接掌!”

“陰風罡”拂出之後,激氣成流,直向葉飛桐撞來,葉飛桐好勝心強,抖然一提真氣,雙掌一揚,也劈出一股掌風。

兩股潛風接在一起,引起了悶雷般的巨響,葉飛桐那及地缺功深力厚,被震得拿樁不住,蹬、蹬、蹬向後連退了三步,頓感胸口一陣劇痛,幾乎站不住腳。

陰獄地缺呵呵大笑,單袖一拂,又攻出一股“陰風罡”,一時掌風激盪,猶如排山倒海一般,呼嘯而出。

葉飛桐腦中閃電般地一想,猛咬鋼牙,暗道:“算了吧!我別再找苦頭吃了。”

眼見“陰風罡”直迫而來,那強勁無比的力道,正好撞在葉飛桐懷內那團枝葉之上,立刻從長衫中掉了下來。

地缺閔靈一見葉飛桐長衫下襬中掉出一物,以爲定是他從那樹頂得來的鳥巢了,一時得意忘形,飛身向那枝團縱去。

不料,此時峨嵋一邪和玄虛子不遵約定,竟也雙雙搶縱而來。

三人亂成一團,你爭我奪,大打出手,引得站在一丈開外的神秘女子,格格地笑個不停。

正當地缺閔靈、峨嵋一邪和玄虛子三人,爲了搶奪那假鳥巢,打得不可開交之時,葉飛桐又悄悄地從後山攀上。

他在隱身亂石堆中時,已發現一條秘路,可以不經過峽口再潛進谷來。

葉飛桐展開身法,一路跳縱攀援,漸漸已上了山巔,這片峭壁正面對着那十丈高的槐樹,不但隱密,而且下臨樹頂,更可以省去一番上樹的麻煩。

他站在山頂,運目向谷口望去,只見三個小黑點,在峽口蠕動,知道是陰獄地缺等人,還在爲搶那個假鳥巢,而拼死拼活哩!

這種間不容髮的良機,可說是稍縱即逝,葉飛桐不敢怠慢,一提真氣,飄身落在樹頂。

攀上樹頂之後,他不禁暗暗叫苦,但見樹頂枝葉濃密,黑壓壓的一大片,想找那鳥巢,真如海底撈針一般困難。

他又不敢用力劈動枝葉,只是輕手輕腳耐心地找尋那個鳥巢。

他正在焦急之際,忽聽一陣吱、吱、喳、喳的鳥啼,從樹葉中傳出。

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葉飛桐循鳥聲探手過去,只聽噗的一聲,驚動了巢中的靈鳥,振翼衝出枝葉,向天際飛去。

葉飛桐在枝上一側身,竟伸手觸着了鳥巢,大喜之下,輕輕將鳥巢取下,黑暗中隱約看見鳥巢中,長着一株奇形怪草,閃閃發光,他不禁悄聲驚呼道:“大約就是這株靈草了吧!”

於是連忙小心翼翼地,將鳥巢揣入懷中,爬上樹頂仰頭一看,離那峭壁還有三丈,他不禁劍眉一皺,暗想:“在樹頂上借力不易,不知能不能縱得上去?”

眼下時機緊迫,再也不能顧慮了,只得丹田聚氣,雙臂一伸,展開“一鶴沖天”的身法,險險地縱上那片峭壁的頂上。

腳落實地之後,不由鬆了一口氣,當下又縱跳如飛地從這片峭壁上直瀉而下。

葉飛桐下得山來,流目一看,天際雖然無星無月,默算了一下時辰,大約已是天近三更了。

他不禁嗟嘆時光消逝得太快,猛然想起在“金葉莊”中,和蘇白麗所訂的五更之約,算算去“金葉莊”的路程和時間,已是刻不容緩了。

當下辨明瞭方向,展開輕功身法,循着崎嶇險峻的山路直奔而去。

奔了約有一個多更次,眼前出現了一片密林,一路上盡力的奔跑,不免有些累乏。葉飛桐算算離五更還有一段時間,眼見大樹下有一塊平滑的大石頭,心中不由一動,忖道:“此處離‘金葉莊’已近,我何不先在這塊大石上歇歇腳再走。”

想畢,不假思索地走至大石之前,坐了下來,眼看夜色深沉,四野寂然,不覺閉上眼睛,運功調息起來。

葉飛桐一時大意,恍恍惚惚地由虛入混,一個練武的人,一旦閉目調息,就是無知無覺,萬念馳於度外,縱有強敵近身,也是毫無覺察的。

不知不覺之間,彷彿有人在他耳邊輕叫了一聲:“喂,喂……”

葉飛桐雖是運功調息,也不禁被驚醒過來,直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睜開雙目一看,只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笑眯眯地俏立在大石之前。

葉飛桐警覺之下,挺身站了起來,一陣拂曉的冷風,吹醒了他的神智,不覺脫口說道:“蘇姑娘……你怎麼到這兒來啦?”

他驚呼出口之後,不由暗呼“慚愧”,心想:“我真糊塗,這幸虧是蘇姑娘,要是換了一個敵人,那才死得冤枉哩!”

那少女一張似嗔似喜的臉龐,突然微微一變,隨即淡淡一笑,說道:“天都快亮啦;你的戲法也變了,覺也睡夠啦,快把東西拿出來吧!”

說着一隻纖纖玉手,向葉飛桐伸來。

葉飛桐見她臉上毫無感激之色,伸手就要東西,不覺心中有氣,暗想:“我冒了生命之險,僥倖把鳥巢弄來,你連謝也不謝一聲,伸手就要,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他一時十分氣恨,不覺向後退了一步,那細長纖美的少女,以爲他要想逃走,倏地一揚玉掌,一式“探驪取珠”,逕向他肩頭直抓而來。

葉飛桐一時既驚又怒,一側身,閃開了對方的一抓之勢,臉色一沉,冷笑道:“咦!你不是不會武功嗎?是不是故意作弄我,讓我去爲你賣命?”

他此時心中充滿了複雜而痛苦的感覺,因爲他以爲是被人愚弄了,被人利用了。

少女美麗的大眼睛,透出一片驚奇的神色,俏立原地一動也不動,黛眉微顰地想道:“今夜真是太離奇了!此人不但極像那個姓葉的小姑娘,似乎還把我認作另一個女人哩!”

這身長玉立的少女,正是天魔女柳傲霜的得意弟子謝小莉。

她自揮淚送別了甘子梧之後,懷着沉痛恐懼的心情,返回“望柳軒”,那時才知尹一波和葉稚鳳,也都乘煙霧迷亂之間走了。

柳傲霜一怒之下,不免有些懷疑謝小莉,虧得她伶牙俐齒地一陣辨白,柳傲霜才暫時不再追問。

過了幾天,柳傲霜獲知魔女峽槐樹頂上,在一個千年靈鳥的鳥巢中,將於本月五日初更有一株靈草成熟,不由靈機一動。

她一直對千手金葉蘇滄海的“金葉鏢”存有顧忌,得信之後立命謝小莉帶罪立功,一定得將鳥巢奪回來。

葉飛桐上樹後的一舉一動,都看在謝小莉的眼裡,等他取了鳥巢,她就一路緊追而來。

如要依謝小莉以往的個性,早就趁葉飛桐運功之際,下手將他殺死,只因她自從愛上了甘子梧,性情改變了不少,又因葉飛桐太像葉稚鳳了,因此,她一直沒有下手。

謝小莉見葉飛桐認錯了人,機警地一想,格格笑道:“是不是要我先道謝一番,你才肯把那鳥巢給我。”

她爲了怕葉飛桐再對自己懷疑,是以將錯就錯,冒充另一個少女到底了。

葉飛桐做夢也想不到,方今之世,還有一個和蘇白麗長得一模一樣之人。

他見謝小莉態度不再那麼無禮了,低頭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對我有救命的大恩,鳥巢也替你取到手了,本來我不該計較什麼小節的,不過從此咱們得把話講明瞭……”

葉飛桐心底深深刻印着美麗情深的甘鳳怡的倩影,不願再惹起情感上的煩惱,因此存了將恩報德,兩相抵銷的念頭。

謝小莉還以爲他又改變了主意,慌忙道:“有什麼話請快點說吧!”

葉飛桐沉默了一下,冷冷地說道:“其實這種話不說也罷……但是大丈夫恩怨分明,咱們還是把話講明瞭比較好,你昨夜救了我一命,今夜我冒死替你把鳥巢取來,從此兩相抵消,誰也不欠誰的情了,以後再見面,就是陌路人啦……。”

說這句話時,他不由想到昨夜對方那一番相救之情,不覺有些心軟了。

謝小莉蹙着一雙黛眉,想像着昨夜一定有一位和自己長得極像的美麗女孩,跟此人發生了一幕奇離妙微的情景,芳心不覺泛起了一片迷惑的感覺。

但是,當她想到此行的任務,不禁心頭一涼,裝起若無其事的樣子,淡然笑道:“好吧!陌路人就陌路人,以後咱們再遇到了,誰也別理誰就是。”

葉飛桐聽得周身發冷,暗想:“常聽人說,女人無情善變,今夜這蘇白麗就是一個好例子,想來真叫人寒心!”

想到痛心之處,內心忽然痛起一陣空虛、落寞之感,怔怔地從懷中把鳥巢取出來,遞給謝小莉,說道:“就是這鳥巢,你拿去吧!”

說畢,頭也不回的轉身向前走去。謝小莉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芳心中彷彿失落了什麼似的,感到無比的難受。

她癡癡地傷感了一陣,腦中不覺浮現出甘子梧英俊的面容,低頭陷入了惆悵之中……最後她終於傷感地走了。

就當葉飛桐和謝小莉先後離開那片密林之時,在“金葉莊”前一條小溪的石橋上,有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在焦急地向遠方眺望着。

她,自然是“金葉教”一代掌門,千手金葉蘇滄海的唯一掌珠,蘇白麗姑娘了。從五更初她就焦急地望着天色,漸漸天色變得更黑暗了,蘇白麗知道這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這光景一過,即將夜盡天明,她不覺低低地自言自語地說:“唉!黎明前的黑暗,好怕人啊!他不是說好不管成不成功,一定在五更前後,到這小橋上和我相見……難道是遭遇不幸了麼?……”

越想越覺得可怕,於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了,漸漸東方已吐露出一片魚肚白色,遠近樹林中,傳來陣陣出林的鳥噪聲,顯然天已快亮了。

拂曉的晨風,分外寒冷。吹得蘇白麗有些衣不勝寒,她焦灼地,開始在小橋上徘徊着,藉以驅除身上的寒冷。

等待一個自己所關愛的人,是最憂急、最難受的,但是時間無情,一剎那,東方天際升起了一輪旭日,登時射出萬道光芒,照徹大地。

蘇白麗悵然若失,癡癡地凝視着向遠方無盡伸展的道路,但都是空曠、靜寂,沒有一個人影,於是她絕望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暗忖:“他定是遭遇不測了……蘇白麗,蘇白麗呀!你從此將要遺恨終身了!……”

想到悲傷之處,明眸中的淚水,彷彿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沿着面頰流落。

最後,她只有懷着破碎的心靈,失魂落魄地拖着沉重的腳步,返回“金葉莊”。

葉飛桐將鳥巢給了謝小莉,一直以爲她就是蘇白麗,心裡不免鬱鬱不樂。

他深恨蘇白麗的薄情寡義,心中又牽念着甘鳳怡和妹妹的下落,一時百感交集,忘了行路的方向。

於黎明前的黑暗中,走在荒涼難行的小路上,葉飛桐對“金葉莊”一帶的地理本不熟悉,即使是久居此處之人,在這種黑暗籠罩之下,也不易辨別方向路程,因此他迷失了。

奔行了約有兩盞熱茶光景,漸漸已深入山區,四周的田園茅舍漸少,觸目盡是懸崖峭壁,崇山峻嶺。

葉飛桐越奔越急,越急就越深入山區,終於他放慢了腳步,暗想:“糟了,我怎麼這麼糊塗,跑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了!”

這時天已大亮,一輪初升紅日,將漫山遍野,照成一片金黃,幾隻飛鳥在天際悠閒的飛翔着,山野景色雖有些荒涼,但卻有一種幽靜出世之美。

但此時,葉飛桐卻無心情來領略這大自然的景色,他只是無可奈何地漫步着,突然,隱隱傳來山洪怒嘯之聲,急忙循聲奔去,原來是一道澗口,仰頭一看,只見澗中的泉水,來自兩座山頭直瀉而下的瀑布,掛在山上,就像兩條翻動的水龍,煞是壯觀。

那道澗口約有一丈多寬,葉飛桐毫不猶豫地,當下一飄身縱至對面。

到了對面轉過了一道山谷之後,竟是一片平地,那裡綠草如茵,到處都是漫生着奇花異草,風景絕佳,美不勝收,真不啻是世外桃園。

葉飛桐此時心裡雖然仍很着急,但卻被眼前絕美的景色,吸引得精神爲之一振。

他邊走邊四下尋望着,希冀地暗想:“這裡的景色真美,不知可有人居住沒有?”

走了一段陡斜的小坡,突然發現半空散着一縷青煙,不禁心頭一動:“此處既有煙火,必有人跡!”

驚奇之下,大踏步向那有青煙的所在走去。

當他走近那冒出青煙之處時,卻不禁怔住了!

只見一個衣着破舊的老人,閉目盤坐在地上,在他的周圍,堆着一圈碧綠的樹葉,算起來怕不有千張以上,安放的位置似乎合五形八卦之數,密密層層地,似乎將那老人圍攏在其中。

葉飛桐驚得舉足不前,眼前的小坡到此更爲傾斜,當時就伏在坡上,運目凝神注視,以觀其變。

那老人盤膝而坐,緊閉雙目,但腹中卻不時發出陣陣雷鳴,老人腹中響了一陣,又張開嘴來,仰天吐氣,吐完了氣又開始吸氣,吞吐之間,激氣成流,煞是駭人聽聞!

葉飛桐看得暗暗驚奇,知道這老人正在吐納練氣,那種驚人的內力,武林中實在不多見。

於是不禁想道:“這老者內力如此驚人,不知周圍堆了這些樹葉,作爲何用?”

他正在懷疑那些樹葉的用途,忽見老者睜開眼來,秋月般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隨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

葉飛桐陡然一驚,以爲已被他發覺了藏身之處,正想抽身退後,卻見那老者站起來之後,仍然停在原處未動。

他空受了一場虛驚,於是伏下身形,摒息靜氣地凝神注視。

半晌,老者的臉上,忽然浮起一絲笑容,似乎對適才所練的吐納之術,相當滿意。

只見他一撩衣襟,露出一把古怪而又雅緻的劍鞘,然後一按繃簧,嗆的一聲,寶劍脫鞘而出,嗡嗡一陣龍吟,在日光下耀眼生輝。

葉飛桐不覺暗呼了一句:“好一口寶劍!”

長劍在手之後,老人一領劍柄,銀虹暴射之下,他周圍的樹葉,突然隨着劍勢飄飛起來,立刻蔚爲一幕奇觀。

老人就在不滿一丈的中心,運劍舞動起來,半空的片片樹葉,紛紛繞着劍影,上下飄舞,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輕響。

開始時,老人的劍法很慢,漸漸地,劍氣如虹,半空的翠葉,突然像遭到了旋風的吹掃,猛烈地飛舞起來。

葉飛桐看得暗暗驚奇,心想:“我的天,這些葉子真有點邪門,怎麼一片也不落下來呀?”

剛剛想得出奇,但見老人的劍法又變,於是漫天飛舞的樹葉,也跟着轉變起來。

葉飛桐看了一陣,不覺有些領悟,暗忖:“哦!我明白啦!他是在馭氣練劍哩!”

老人的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劍法也愈演愈神奇,只見漫空的樹葉,迅疾的飛揚,就像是齊向老人全身要穴攻擊一般。

葉飛桐此時更進一步的瞭解,老人必爲當今冠絕武林的一大劍術名家,不禁驚歎道:“以前我總以爲咱們葉家的‘落英劍’法,乃是武林的一大絕學,今日見了這老人的劍術,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他正在歎爲觀止之際,老人劍法倏然又變,此刻只見到千百片樹葉飛舞,人與劍俱都隱藏在樹葉之中了。但見漫天落葉繽紛,隨風起舞,宛如一棵暴風中的大樹,千片以上的綠葉,蒼翠欲滴,蔚爲奇觀。

雖然此刻葉飛桐看不到劍身,但卻仍可隨着樹葉的飛舞看出劍法的痕跡,他不住地驚奇之下,暗想:“這套劍法比咱們家‘落英劍’,又不知高明瞭多少了,如能學會這種震懾武林的馭氣劍法,今後不但能報了玄機子的二番大仇,即使揚威江湖,光大門楣,也似乎不是一件難事哩!”

一個練武的人,猶如讀書人尋到一部絕版的奇書一樣,一旦遇見這種驚人的絕學,他怎不欣喜欲狂!

他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陡聞老人一聲長嘯,劃入長空,使人入耳驚心。

隨着這聲長嘯之後,身形即沖天拔起,老人騰身半空,運劍一劃,忽見漫空樹葉,一瞬間似乎失去了氣流的吸力,紛紛地飄落而下,轉瞬,便散亂的落了一地。

葉飛桐低哦了一聲,想道:“原來他劍法練完啦!”

此時,那老人已飄落在地,將寶劍還鞘之後,雙眼開合之間,精光四射,朗聲說道:“坡下是哪位高人?老朽獻醜已畢,何不出來相見?”

雖然話聲十分平和、友善,卻也把葉飛桐駭了一跳,暗想:“糟了,這老頭真厲害,既然給他發覺了,只好硬着頭皮出去吧!”

拍拍衣服上的灰土,從容地走上坡去,老人見了,臉上似是微露奇詫之色。

葉飛桐見此老雖然久居荒山,衣衫破舊,風塵滿面,卻是一臉正氣,心裡寬了許多,向老人躬身一揖,尷尬地一笑,說:“晚輩葉飛桐,一時迷了路,無意間走進此谷,當時老人家正閉目用功,晚輩不敢驚擾,後來又被老人家驚人的劍法吸引住了,竟忘了上前拜謁,還請不要怪罪,老人家高姓大名,一定是武林前輩吧?”

這老人的神色舉止之間,彷彿具有一種懾人的威儀,使得葉飛桐說話之時,不由自主地十分謙虛、尊敬。

老人見葉飛桐年少英俊,氣度不凡,談吐又極是謙虛有禮,在荒山待得久了,一旦有這種倜儻不羣的不速之客到來,心裡不但不氣,反而覺得很親切、高興。

當下呵呵一笑,說道:“小兄弟不必多禮,老朽姓蘇,一月之前因事滯留此處,閒得無聊,鍛鍊鍛鍊筋骨,那點微未之技,只怕要貽笑方家啦!”

葉飛桐聽說此老姓蘇,猛然想起他適才以千片樹葉,展練劍法,不由心頭一動,脫口說道:“老人家莫非就是‘金葉教’一代掌門,千手金葉蘇老前輩麼?”

老人臉色微微一變,說道:“老朽正是千手金葉蘇滄海,小兄弟何以得知賤名?”

葉飛桐想起了蘇白麗的相救之恩,和她突然轉變的冷酷和無情,如今面對乃父,心中充滿了複雜微妙的情緒,嚅嚅說道:“前輩膝下有一位千金蘇白麗麼?”

千手金葉蘇滄海月前因事突地悄然離家,僻居荒山,無時無刻不想念自己唯一的掌珠,聞言不由臉色大變,驚奇地說道:“你怎會認識小女白麗的?”

葉飛桐本想不說,又覺得此事和“金葉教”關係甚大,蘇白麗雖然無情,終算對自己有一番救命之恩,於是只得將以往之事,約略地對千手金葉說了。

他因恐蘇滄海誤會自己和其愛女發生了兒女的私情,因此將謝小莉取去鳥巢時的態度,略而不提,僅說:“晚輩僥倖從槐樹頂上取下鳥巢,就在貴莊附近,交給令嬡,不想一時糊塗,迷失路途,誤入此谷,遇見了前輩。”

千手金葉蘇滄海聽說教中出了此等大事,難得此人一片俠心,在羣魔虎視眈眈之下,替“金葉教”取來配製獨門解藥的靈草,不由大爲感激,當下面容肅穆地向葉飛桐躬身一揖,說道:“葉小哥真是我‘金葉教’中的恩人,請受老朽一拜!”

葉飛桐慌忙躬身還了一揖,急道:“前輩切勿如此!晚輩僥倖取得鳥巢,不足掛齒,令嬡的救命大恩,萬難報答,前輩再要如此,真使我葉飛桐無地自容了。”

千手金葉蘇滄海猛然想起一件緊急之事,臉上泛滿焦急之色,說:“不想老朽在此採集藥草,幾乎誤了大事,那鳥巢中長成靈草之事,老朽事先雖有耳聞,卻不曾料到靈草成熟得如此之速,更不料那些魔頭也聞風而至,只是……。”

他說至此處,一雙長眉緊蹙,顯出心中憂慮重重,葉飛桐知老人此時十分憂急,問道:“那靈草已交由令嬡收藏了,前輩還有什麼憂慮之事麼?”

千手金葉蘇滄海道:“唉!葉小哥,你初出江湖,哪知武林中的陰險機詐,陰獄雙缺、峨嵋一邪和玄機子那些魔頭,既沒有奪得靈草,豈肯罷手,如果不是老朽杞人憂天,眼下旬日之內,我金葉莊中,就要發生劇變!”

葉飛桐聞言,覺得甚是有理,不由脫口說道:“依晚輩淺見,既然貴莊有此憂慮,前輩何不立刻就回‘金葉莊’,親自處理此事,以免日久生變。”

千手金葉搖頭嗟嘆道:“葉小哥,老朽此時心中,比你更爲焦急,只是雖然憂心如焚,三日之內,出不了‘怒瀑澗’,還不是枉然!”

葉飛桐聽說三日之內,出不了荒山,心中十分驚奇,說道:“前輩說三日之內,難出荒山,莫非還有什麼阻礙不成?”

千手金葉蘇滄海皺着眉說道:“你是不明此處的地勢,先前你所經過的那片山澗,名叫“怒瀑澗”,一月之中,倒有十五日山洪暴發,每隔三日山頂飛瀑氾濫成災,山間的洪水即將淹沒那道澗口,在這三日之內,山洪怒滾,白浪滔天,武功再高之人,不等三日山洪退去之後,無法出山,因此這三天,葉小哥也只好在此處棲息了。”

葉飛桐此時反倒替千手金葉擔心起來,他生怕蘇白麗姑娘遭遇不幸,不覺嘆道:“原來那道山澗口,還有這種變化,晚輩有緣能和前輩在一起盤恆三天,自是求之不得之事,只是替蘇姑娘擔憂,不知三日之後,貴莊將會發生什麼變故?”

千手金葉蘇滄海不勝唏噓地說道:“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朽做夢也想不到,爲了來此山採集一些藥草,家中禍起蕭牆,倒教葉小哥費神,心裡實在不安。”

葉飛桐見此老臨危不亂,胸襟坦然,心中十分敬佩,說道:“吉人自有天相,晚輩但願貴莊平安無事。”

千手金葉蘇滄海,見葉飛桐談吐不俗,進退得體,不由心中一動,暗想:“這年輕人長得確是一表人材,武功怕也不凡,不知他是哪一門派的傳人?白麗那孩子看來對他甚有好感,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能有這個乘龍快婿,也可了卻我心中一件大事,我何不問問他的出身?”

老人想到此處,笑道:“葉小哥,令師是哪一位高人?”

葉飛桐不便隱瞞,說道:“家父葉之文,家叔葉之武,晚輩的武功,都是兩位老人家教的。”

千手金葉雙眉一軒,說道:“怪不得葉小哥有如此氣度,原來是‘葉家’的後人,令尊和令叔的俠名,老朽久已仰慕,只可惜無緣一見,葉家的‘落英劍法’冠絕天下,小哥的劍術,一定得了令尊的全部真傳了。”

葉飛桐看過對方驚世駭俗的劍法,不由俊臉一紅,期期艾艾地說:“晚輩資質愚拙,家父的‘落英劍法’,僅學了一點皮毛,不及前輩的萬分之一,實是慚愧!”

千手金葉蘇滄海呵呵一笑,說:“你不必和我如此謙虛,今日老朽託大,請小哥將家傳‘落英劍法’展露一番,讓我開開眼界。”

千手金葉既愛葉飛桐的品貌,便存下了傳授本門絕藝“千葉劍法”之心。

葉飛桐不知老人要傳授他的劍法,心想:“這老頭真厲害,還沒談幾句話,便要考考我的武功,我又不想做你的女婿。”

想着淡然笑道:“晚輩不敢班門弄斧,空自獻醜。”

千手金葉臉色一沉,說道:“葉飛桐,我叫你演一套劍法,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又何必推三阻四?”

老人的話微含着怒意,葉飛桐不敢再遲疑,只得說了一聲:“晚輩獻醜了。”

說畢一撩衣襟,取出長劍,一領劍訣,將“落英劍法”中起手式“金雞亂點頭”,演化爲“善才拜觀音”,向千手金葉蘇滄海行了一禮。

千手金葉臉色一展,心想:“這孩子真懂事。”

葉飛桐當下一口氣將十式“落英劍法”施展完畢,仍是氣定神閒,使完之後,將長劍還鞘,躬身向千手金葉蘇滄海行了一禮,說道:“請前輩指點!”

蘇滄海低頭沉吟了半晌,正色說道:“本來咱們‘金葉教’的武功,非但不傳女子,教外之人更難學得老朽成名的‘千葉劍法’,但是你的情形不同,老朽因你對本教有功,準備破例傳給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葉飛桐不禁驚喜交集,做夢也想不到,誤入荒山,竟然獲得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

但他轉念一想,又恐父親怪罪,於是誠惶誠恐地說道:“晚輩能得到前輩指導劍法,自是求之不得之事,只是此事不稟明家父,晚輩不便接納。”

千手金葉蘇滄海笑道:“葉飛桐,你不必爲此事擔心,我又不收你做徒弟,傳你一兩套劍術,你父親絕不會責怪你的。”

葉飛桐恐怕失掉這千載難逢的良機,膽子一壯,想道:“就是拼了受父親的責罰,也要學那套神鬼難測的‘千葉劍法’。”

主意打定了,眉開眼笑的說:“晚輩敬遵前輩之命!”

千手金葉微微一笑,說道:“我這‘千葉劍法’和你們葉家的‘落英劍法’雖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仔細推敲起來,卻又截然不同,你要學‘千葉劍法’,必須依照八卦方向,按步就班地學習,可說是十分艱困難學,但眼下又只有三日之限,能不能學會,全看你的資質和造化了。”

葉飛桐聽老人一說,心裡不禁一寒,連忙臉色虔誠地道:“晚輩一定盡力學習,以期不負前輩的栽培。”

千手金葉微微一笑,說道:“好,好,現在老朽先教你吐納運氣之法,我看你的內功基礎甚佳,練起來當不會太難,然後再教你‘馭氣導葉’,學習‘千葉劍法’。”

當下就教葉飛桐如何靜坐吐納運功,並不惜消耗本身真氣,助他增加功力。

三天過得很快,葉飛桐天資敏悟,又肯用心學習,到了第四天的早晨,已將那套鬼神莫測,冠絕武林的“千葉劍法”學會,內功也在不知不覺中增進了許多。

兩人都是歸心似箭,千手金葉收拾好了採得的藥草,和葉飛桐一道出山而去。

湘江的夜渡顯得異常悽清,幾點漁火,點綴着平靜無波的江面,兩岸也是靜悄悄地,彷彿入睡一般。

遠處傳來微弱的船行之聲,江上駛來一艘渡船,一個船伕默默地搖着櫓,船行的速度很慢,原來是乘船的人,關照船伕輕舟慢行,想借此瀏覽一下湘江的夜景。

船艙中高燒着一支紅燭,照亮了一切,那只是幾張簡陋的桌椅和一張木牀。

一個心事重重的少年,用手支着下顎,沉默地臨窗靜坐,遙望着岸上的夜景,眉頭鎖得緊緊的,似乎想借此抒發一下內心的積鬱。

這少年正是甘子梧,自從那夜在啼風嶺別了謝小莉,在江湖上遍尋不着尹一波的蹤跡,失望之餘,只得買舟而下。

一路上,他歸心似箭,腦子裡時時在想:“尹公公一定帶着那位葉姑娘回家了,也許當我返家時,他們早就到了。”

他自我安慰着,立刻便放心不少,但謝小莉明朗的笑貌,和臨別時的悽切,卻時刻佔據着他的心底,怎麼也驅除不去。

他甚至將謝小莉比作一個出身不正的女孩,強迫自己把她忘掉,但是卻毫無效果,因此一來,反而更增加了內心的痛苦,最後乾脆不這樣想了。

這時湘江兩岸在夜幕低垂下異常靜寂,連一些聲息都沒有,甘子梧正想得入神,忽見岸上有一盞燈光,忽明忽滅,不禁覺得很有詩意。

不料那點燈光突然不停地搖晃,上下左右,似乎暗合規律,時間久了,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不由心中一動,想道:“這盞燈太奇怪了,莫非有江湖人物在此做怪不成?”

閃電似的意念,在他腦中掠過,隨將頭伸出窗外,流目向江中觀望。

原來平靜的江面上正泊着一艘大船,船頭上立着一條人影,手中也抱着一盞小燈,正在上下左右的搖動。

甘子梧此時已被岸上和江面兩盞燈光的搖動,引起了強烈的奇疑。

當他集中注意力細看之下,立刻發現兩盞燈光的搖動,正相吻合。

甘子梧不由一皺眉頭,猜忖道:“這兩盞燈一種暗號,不知是那一路江湖人物在此興風作浪?反正我也閒得無聊,何不叫船伕暗暗跟蹤一陣,看看這隻船上到底弄什麼鬼?”

主意打定了,正想抽身出外,忽然岸上的燈光消失了,船上的人影,也在同時走入艙中。

甘子梧當下從船艙中走了出來,到得船頭,只見那老船伕,正在慢條斯理地埋頭搖櫓。

他一見是艙裡的少年客人,連忙堆下笑臉,說:“公子爺,您不在艙中歇着,出來作甚,外面的風可真冷哩!”

他見甘子梧文質彬彬的一個富家公子,以爲他嬌生慣養,禁不起風寒,心想:“艙裡有多舒服嘛,何苦跑出來受冷哩!”

江上春寒料峭,冷風拂面吹來,吹動了平靜的江水,蕩起了粼粼的波紋。

甘子梧暗暗好笑,說道:“船家,你看到泊在前面的那隻大船沒有?”

老船伕睜大眼睛向江邊看去,果然那兒停泊着一艘大船,奇異地說道:“看見啦,公子爺有什麼吩咐?”

甘子梧微微一笑,說;“等下那隻船開行時,你記住遠遠地跟着它。”

老船伕不由心中起疑,說道:“公子爺大約出外不久吧,這湘江江面上可不安靜哩,出門在外,還是少惹麻煩的好!”

甘子梧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約有五兩重,遞給老船伕,笑道:“你不要管這些事,只顧遠遠跟着它,這錠銀子送你打酒喝。”

老船伕見甘子梧出手闊綽,一賞就是五兩銀子,直喜得眉飛色舞,忙不迭地笑道:“好,好,一等這隻船開行,我便跟着它,包你不會有閃失。”

說着接過銀子,又衝着甘子梧連連稱謝,甘子梧一笑正想說幾句話,忽見那隻泊在江邊的船隻,緩緩啓動起來,當下悄聲說道:“你看,那隻船已經動啦,快跟上去吧!”

說完話轉身走入艙中,老船伕不敢怠慢,急忙掉轉方向,隨後跟去。

甘子梧劍眉一皺,心想:“這艘怪船行得真快,萬一這小船趕不上,豈不誤事。”

正在暗暗焦急,忽感船身急動起來,帶起嗖嗖的划水之聲,速度並不比前面那條大船慢,他這才放下心來。

於是就倚在窗口,靜看那條大船順風疾行,自己乘的這條船,老是跟在它五丈之後。

江上風緊,二隻船乘風破浪直瀉而下,甘子梧暗暗一算時辰,似乎已經到了初更時分,而那隻大船上仍無一點動靜,心裡不免有些不耐煩起來。

又航行了盞茶光景,前面那條大船的速度,突然放慢了,甘子梧不由精神一振。果然轉瞬之間,那條大船漸漸向右岸靠去,甘子梧知道時候到了,急忙走出艙外。

那老船伕也放慢了划行的速度,見甘子梧出來,悄悄的說道:“公子爺,那條船靠岸啦。”

甘子梧笑道:“船家,煩你就把船靠在近處,你也不用等我啦,自己回去再做買賣,付過的船錢,多餘的,就算給你零花吧!”

老船伕心中雖然起疑,但又不便問,只好忙不迭地笑道:“好,好,我這就把船隻靠岸。”

說畢,連忙掉轉船頭,輕輕將小船蕩向右岸而去,將近岸時,甘子梧怕引起那條大船上人物的懷疑,悄悄對老船伕說:“不必再靠岸了,我就從這兒上去好了。”

老船伕眼見船隻距離岸上尚有二丈多遠,正想出口說話,倏覺眼前人影一閃,已失去那少年公子的人影。

老船伕驚得直吐舌頭道:“我的老天爺,這位公子爺會飛嘛!”

當下也不敢再停留了,急忙掉轉船頭,盪舟而去。

甘子梧縱到岸上之時,只見那隻大船上先縱下一人,後面的一個,身上還揹着一個大包裹。

兩人登岸之後,船上又拔起一條人影,像一個大鳥似的跟在二人身後,展開輕功向荒野飛奔而去。

甘子梧因距離甚遠,看不清中間那人身上背的什麼物件,於是一提真氣,加緊腳步向前追去。

三條人影起落之間,已奔行了約有一里多路,甘子梧心裡充滿了奇疑,但爲了怕三人發覺自己在跟蹤,只得漸漸放慢了腳步,始終和前面三人,保持着五丈左右的距離。不過他心裡有數,那三人在輕功造詣上,實在要比自己差上一籌。

甘子梧追蹤之際,心裡想着:“這三個傢伙的輕功既比我差,武功也不一定比我強,如果中途沒有高手出現,我也許能對付得了。”

思忖之間,那三條人影突然身法變慢,甘子梧凝神看去,但見五丈以外,現出昏黑的屋影,心中想道:“看情形到了地方啦。”

果然他推測的不錯,那三條人影極快地消失在房屋之中。

甘子梧展開身形,起落之間,已來到那建築物之前,黑暗中凝神一看,原來是一座道觀,房屋佔地不大,由於年久失修的緣故,外貌看來已呈現出頹廢傾危的現象。

大門是敞着的,門上有一塊橫匾,上寫:

“松竹鶴”三個金漆剝落的大字,筆力古雅而蒼勁,看來年代很久了。

甘子梧一旦發現那三人進入這座道觀,便猜想那三個人極可能是觀中的道士。

於是先繞着道觀的圍牆走了一圈,察看周圍的形勢,然後一擰身上了院牆。

此時夜已深更,觀中漆黑一片,靜悄悄地彷彿一座無人來往的所在,陰森怕人已極。

甘子梧當下像一片柔葉般地,飄入院中,伸手摸摸衣中的長劍,躡足潛蹤向前走去。

沒有追來之前,外看這座殘破的道觀佔地不大,一旦進了院中,但見屋影幢幢,房子似乎還不少哩。

走了不久,已經來到一條長廊之前,那長廊彎彎曲曲地向內伸展,一點燈光都沒有,甘子梧到此不由提高了警覺。

他躡足潛蹤地順着長廊,一路尋去,希望能在這座松竹觀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看看那三個人到底做的什麼勾當。

當長廊快要走盡之時,卻陡然發現對面射出一線燈光。

甘子梧收住腳步,不敢再向前亂闖,心想:“這松竹觀中的道士,這麼晚還不睡覺,不知在搗什麼鬼?”

想來想去,最後決定冒險而上,於是一伏身,貼地飄出三丈。

他在縱出之時,早已看出了一個掩藏行蹤的所在,原來那是一堆木柴,正好堆在門口,甘子梧縱到那堆木柴後面,凝神向裡細看。

這屋子似是一間雲房,兩扇用羊皮紙糊裱着的方格子門,只有一扇掩着。

甘子梧隱在那堆木柴後面,方向和雲房正對着面,因此屋裡的一舉一動,全被他看在眼中。

雲房正中放着一張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盞油燈,三個身着黑色道袍,頭上戴着星冠的道士,都各坐在一個蒲團上,中間剛燃着一堆柴火。

火光熊熊,照着三個不同的面孔,甘子梧只看見面向他的一個,黑臉龐,右眼下面有一條刀疤,另外兩個人卻看不清楚。

地下襬着酒菜,三個道士每人手中提着一瓶酒,抓着一段雞腿,一邊吃,一邊喝,似是津津有味。

甘子梧心裡暗暗好笑,想道:“這三個混帳道人真會享福,不知他們背的那個大包袱藏在哪裡了?”

正在疑詫不解之時,忽見那個黑臉道人“咕魯”喝了一大口酒,啃完了雞腿將骨頭扔在火中,略帶驚慌地說:“咱們快喝吧!師弟,你說師父今夜就會回來是麼?”

坐在右邊的道士大約有些醉意,含糊地笑道:“他老人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沒有準,反正咱們人也運回來了,喝點酒慶慶功怕什麼!”

背坐在右側的道士,似乎年歲較長,鼻中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師弟,我看你是昏了頭啦!忘了本派血海大仇,和對頭的追殺了!一路上風聲多緊,你忘了咱們船行在途中,師父在岸上所打的信號啦,要咱們火速帶着人回來,你就少喝幾口吧!”

甘子梧隱在木柴後面,聽得清清楚楚,忖道:“這些道士們,原來劫了一個人,怪不得包裹那麼長,不知他們師父是誰?”

正忖念之間,那坐在右側被師兄教訓了幾句的道土,似乎很不服氣,氣虎虎地說道:“師兄,你別盡顧挑我的毛病,自己的事就一字不提啦!一路之上,要不是咱們兩個攔着,你不動那小妞的腦筋纔怪呢!……。”

那個年歲較大的道士被人揭了短處,大爲震怒,站起身來叫道:“一塵,你少跟我麻煩,師父不在家,這松竹觀就得由我作主!”

這說話的人叫一陽,和甘子梧對面的叫一清,是同門師兄弟。

一清見一陽、一塵話不投機,怕兩人打起來,急忙站起,走至一陽身前,拉他又坐回蒲團上,嘻皮笑臉地說道:“大師兄,他喝醉啦,你別理睬他。”

一陽怒氣未息地坐了下來,氣勢兇兇地說道:“一塵,以後你給我小心點!”

一塵低着頭喝酒,似乎有些畏懼這師兄。甘子梧看在眼裡,心想:“這三個道人都不是好東西,一個貪杯,一個好色,不知他們將那女子藏在哪裡了?”

他正想得入神,忽聽一陽語聲緊張地說:“一清,你看師父能不能脫出那幾個老魔的追逐,安全地回來?”

一清臉色凝重地說道:“那……那就難說了……不過依我看來,師父大約不會有什麼事,不然他也不會在途中現身,用燈光打信號跟咱們聯絡了。”

一陽聞言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語氣嚴肅地說:“那咱們趕快喝酒吧,別讓他老人家回來看到,本派正在危急存亡的關頭上,咱們豈能再這樣荒唐!”

經他這麼慎重地一說,喝酒的一塵,酒意也被駭醒了,慌忙丟掉酒瓶站了起來。

一清見兩人都站了起來,也不敢怠慢,挺身立起,一時雲房中的情形,變得頗爲緊張。

甘子梧看見這種情形,心想:“是時候啦!我再不動手,等他們師父回來就不好應付了。”

動念至此,一撩衣襟,從袍中把長劍取出來,大踏步向雲房內縱去。

一陽道士的內功比兩個師弟高明,甘子梧剛剛站起來他便已聽出院內有異,陡然大喝一聲:“院外有人!”

說着一揚手將桌上的油燈撲滅,伸手從肩頭撤出一把長劍。

一清、一塵見狀酒也醒了,手忙腳亂地亮出兵刃,此時甘子梧已縱到雲房門口。

他見三個道人手持兵刃,蓄勢待動,不由劍眉一軒,心想:“這廝倒很機警!”

甘子梧一看人家劍也亮出來了,心想還是在外面動手俐落,於是一閃身,向後退出五步,大聲說道:“賊道土們,出來吧!”

一陽手持長劍,頭一個從雲房中縱了出來,一清、一塵也緊跟而出。

一陽凝神一看,只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柄寒光逼人的寶劍,從容地立在院中。

他不由大爲驚悸,腦中泛起陣陣疑雲,想道:“咱們的行蹤那麼隱密,這廝怎會發現的呢?”

轉念一想,反正師父就要回來了,一個敵人還怕他狠到那裡去。

於是一擺長劍,厲聲說道:“大膽小輩,松竹觀也是你亂闖的地方,火速通名受死!”

甘子梧流目一看,只見三個道人,站着品字形,大有一涌齊上的聲勢,雙眉一軒,冷笑說道:“公子爺姓甘,你們這些惡道,膽子真不小,趁早把劫持的人交出來。”

一塵仗着幾分酒意,膽氣一壯,一擺手中長劍,搶前幾步,喝道:“小輩,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快亮兵刃動手吧!”

一招“分花拂柳”,直刺甘子梧的“志堂”要穴。

甘子梧見道人出劍輕靈,招數也快,只是勁力不足,不由一聲輕笑,說道:“來得好!”

身形不退反進,一撩手中寶劍,踏洪門,直欺而前,一招“海上揚波”,劍光像忽起的怒潮,滾滾向一塵刺去。

一塵見這少年直欺而來,心中已有懼意,正想中途抽招換式,對方精妙的劍招,已像風雷擊來。

道人頓時一陣大駭,迫得向後連退兩步,甘子梧鼻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好賊道,就憑你這兩手,也敢爲非作歹!”

話未說了,長劍一緊,化爲一招“乘風破浪”,直刺一塵咽喉、鎖骨和左右肩井,數大要穴。

一塵慌得手忙腳亂,好歹才閃過了這招攻勢,一陽和一清見甘子梧劍法精奇,真有神鬼莫測之妙,驚悸之下,才知道今夜來了勁敵。

眼看師弟就要落敗,大喝一聲道:“小輩看劍!”

語音未落,人已抖劍虎撲而上,不過甘子梧的“揚波劍法”一經施展,就像一道一道滾滾不絕的波浪,哪裡還能讓一塵閃開。

但聽一塵悶哼一聲,肩頭上被刺了一劍,透骨而過,他立時馬步不穩,向前栽去。

此時,一陽想搶救師弟已經不及,大叫道:“好個心狠手辣的小輩,膽敢傷我師弟!”

抖手就是一劍,“挑簾望月”,直奔甘子梧胸前刺來。

甘子梧一看這道人,此一招劍法既準且狠,當下不敢怠慢,一擡左腿,向外橫跨一步,讓開了劍勢。

一陽一劍刺空,一清在旁想乘暇蹈隙,長劍突走偏鋒,用“撥雲見日”的招式,斜刺甘子梧的肋骨。

甘子梧早就注意偷襲,大喝一聲道:“來得好!”

長劍在身前划起一道銀虹,一招“推波送浪”向一清長劍迎去。

當的一陣鐵器交鳴之聲,震人耳膜,一清直被震得虎口發麻,疼得幾乎流出眼淚來,長劍也差點被震出手。

一陽緩過手,一招“笑指天南”,逕向甘子梧“華蓋穴”刺來。

甘子梧恐怕又來勁敵,救人心切,哪有心情和他們糾纏,長嘯一聲,展開岷江老人馳譽武林的十二式“揚波劍法”,和二個道人,作殊死拼鬥。

一陽和一清知道這少年的劍法相當不凡,此時已不敢再求急進、搶攻,兩人竟各據一方,用兩儀劍法,緊緊看守門戶,合攻甘子梧,並暗中乞盼着師父早點回來。

甘子梧也猜料出這個道人的師父,一定是武林中一大魔頭,一旦讓他回來,只怕難於對付。

於是心裡也在默唸:“那老道千萬不能在這時回來,最好能等我打發了這兩個惡道,把人救走之後……”

三人轉眼之間,已對摺了二十招。

由於一陽、一清,用的是合手聯攻的“兩儀劍法”,堅守門戶,不求急進,甘子梧卻也一時奈何不了他們。

甘子梧不禁暗暗焦急,心想:“這樣打下去,要是他們師父及時趕回來就不好辦了!”

想至此處,將手中寶劍一緊,此時一清攻出一式“天外招魂”,用劍刃刺甘子梧脅下的“俞腎穴”。

而一陽振腕一劍,卻用“閻羅點鬼”的招數,斜刺甘子梧的下盤“築賓穴”。

一中,一下,攻勢十分嚴密,下手狠毒,不禁激起了甘子梧的憤怒。

他陡然一聲大喝,冷笑道:“是你們自己找死,別怨我下手狠辣!”

說畢一提真氣,力貫雙掌,左手刺出一劍“滔天巨浪”,劍光如怒海波瀾,涌向兩人而去。

這一招劍法,含蘊玄機,難守難防,一陽和一清,忽覺眼前劍影如山,連綿涌來,雙雙大驚失色。

奔雷閃電的一剎那,甘子梧手中寶劍已掃過兩人的前胸。

但聽兩聲慘哼,一陽,一清二人胸口,都劃開了一條長縫,鮮血如泉水般地,噴灑了一地。

兩具屍體頓時倒在血泊中,甘子梧殺得性起,毫不考慮地,順手對準一塵的胸口,刺了一劍,結束了惡道的性命。

甘子梧深長的吐了一口氣,在一塵道袍上擦去了劍上的鮮血,便向室內走去。

此時夜已更深,院中冷風忽起,吹得那堆木柴突然倒塌下來。

甘子梧驚悸之下,揮掌劈出,那堆木柴直被震的砰然大響,他不由暗呼:“見鬼,見鬼!”

想起了救人的急務,邁步向雲房走去,進雲房之後,因爲燈油已盡,柴火也早熄滅,室內漆黑一片,陰森森的,使人不寒而慄。

甘子梧從囊中取出火摺子,迎風一晃,火摺子燃燒起來,照亮了雲房中的一切。

甘子梧一手持劍,一手拿着火摺子,緩步在雲房中搜索了一遍。

走到室角,看見一扇木門,緊緊關閉着,不由心中一動,走上前去,一腳踢開,走了進去。

舉着火摺子一照,但見此室只有一丈左右,靠牆處放着一張木牀,木牀上果然躺着一個女子。

甘子梧驚愕之下,走近牀前一看,只見牀上的女子,曲線玲瓏,身段纖美,手和腳都被繩索緊緊捆綁着,不能動彈,臉上也被一塊黑布密密纏着,看不見她的面目。

那女子似乎已發覺有人進來,嬌軀在牀上一陣掙扎,口中發出一片“唔,唔”之聲。

甘子梧立刻發覺,此女嘴中似乎被塞了一塊棉布,當此緊急之時,也不顧男女之嫌了,先用劍挑斷了她手腳上的繩索。

牀上的嬌軀猛然一滾,到了牀邊,甘子梧驚愕地將火摺子丟在地上,用手臂將她攙起。

當他摸觸到那軟綿綿的胴體時,不禁心神一陣盪漾,一陣醉人的幽香,同時透入口鼻。

甘子梧收攝心神又替她解下纏在臉上的黑布。

黑布除去,現出一張美麗、驚悸、蒼白的臉龐,和一對晶瑩的大眼睛。

他突然如在夢中,情迷意亂,精神恍惚地說:“小莉……你……”

那美麗的少女,嘴中的棉花還沒有取出來,只是驚愕地“唔、唔……”

突地,室外傳來一陣陰森森的冷笑,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什麼人大膽在松竹觀殺人!”

在這使人喘不過氣來的一瞬間,地上的火摺子,燒着了一堆稻草,火光熊熊,立刻,小室中瀰漫着烈火濃煙!

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楔 子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楔 子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楔 子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楔 子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十二章 百步神拳鎮山寺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十二章 百步神拳鎮山寺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十二章 百步神拳鎮山寺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
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楔 子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楔 子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楔 子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楔 子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五章 俠士寒夜逞其能第十二章 百步神拳鎮山寺第二章 少女古廟吐真情第三章 誰將紅淚溼青衫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十二章 百步神拳鎮山寺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九章 火海情鴛護花客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十二章 百步神拳鎮山寺第十三章 鳳兮鳳兮棲梧桐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八章 魔女峽叱吒風雲第七章 雖非綵鳳也通犀第十章 草木皆兵驚蛾眉第六章 魔女嬌啼懷故友第四章 佩掛牛頭圖報恩第一章 一高尼緣證三生第十一章 阡陌一線鬥雙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