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唐軍和天鳳軍結爲戰略伙伴關係的情況，天鳳軍爲李唐軍訓練“鳳械營”並且提供軍火的事情在軍中並未算是什麼保密信息，。
此外，這李家的三娘李秀寧既是黃娜身邊的近侍，又是三千近衛女兵的總教習，她的弟弟李玄霸作爲李唐軍的質子如今還身在黎陽大營，這也人盡皆知的事情。
甚至，去年的時候李世民在黎陽盤桓數月，早已成爲黃娜入幕之賓的傳言，在軍中差不多是街知巷聞的事情，所以黃娜不相信張仲堅是真不知道她與李世民的關係。
那麼，如果張仲堅知道李世民與黃娜的關係，卻爲何要這般來行事呢？
這才應該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當即黃娜急忙推案而起，正色道：“張兄且慢！這李唐軍如今可是我天鳳軍的戰略合作伙伴，我軍此前剛剛派出援軍，欲助李唐軍奪回雁門關抵禦突厥之事，張兄莫非不知？”
張仲堅卻是咧嘴一笑道：“仲堅自然知道！某還知道元帥與那李世民的關係非同一般！”
黃娜聽了眉頭一豎，便問道：“張兄既然知道，爲何又要如此行事？”
張仲堅也是正色抱拳道：“仲堅欲行此事，自然有某的道理，元帥可願聽仲堅一言！”
這個時候黃娜能說不想聽麼？
答案肯定是不行的，於是黃娜只能是擺擺手，示意他繼續說，便也聽得張仲堅道：“不瞞元帥，昔日某見楊隋大廈將傾，天下亂相已顯，某亦有了爭雄天下之意，數年來遊走於江湖綠林，結交四海豪傑，只待時機一致，便揭竿而起。然則，誰知自大業十年始，各地豪雄前仆後繼紛紛崛起，可張某卻是因爲一等二望，屢屢錯失良機，待回首時，天下格局已定。”
說着，張仲堅慢步來到帳中地圖之前，指着圖上標註的各方勢力繼續道：“如今一看，東北有天鳳軍佔據了大半河東河北、山東山西，西北有李唐軍盡得晉地扼守雁門外聯突厥，東南有李子通、沈法興佔據江南膏腴之地來回拉鋸，江淮又被杜伏威、輔公祏盤踞蟄伏，此外還有大涼王李軌、小樑王蕭銑、南陽王朱燦、西秦霸王薛舉、宋義王孟海公、大乘王高開道等人逐鹿於天下。”
說道此處，張仲堅轉身看向黃娜，肅然道：“某便思索，既然起事不成，天時不在我，某不如尋一明主輔佐之，若能助其平靖寰宇，使天下安定，亦一大功矣！”
黃娜聽到此處，倒也是暗暗點點，她在後世得見的故事裡，就是說這虯髯客張仲堅本欲起兵圖謀天下，結果卻是遇見了李靖和紅拂夫婦，並因此見到了李世民，然後被李世民的氣度折服，認爲李世民纔是“真天子”，於是就把家產贈給李靖夫婦用以幫助李世民爭奪天下，自己則黯然遠走，後來據說成了海上巨寇，領着十萬海匪在海外佔地爲王，建立了一個什麼扶餘國。
這史書記載的事蹟和如今這張仲堅本尊所言的起事不成，欲尋明主輔佐，相較起來差別倒也不大，因此可以相信爲真。
此時，就聽張仲堅接着道：“仲堅自去歲夏末自揚州出發，年來輾轉各地，倒也見了幾個天下豪雄，然則多是聲名在外，內中不堪之輩。如李子通雖然頗有勇力，待人親善，然御下不嚴，心胸狹隘，睚眥之怨必報，難成大事；沈法興性殘忍，專尚威刑以嚴律令，其部上下離怨，亦不能成事；杜伏威不過一盜羊賊耳，雖一時得志，得以盤踞江淮，但其人優柔寡斷、利令智昏，並無圖謀天下的大志。”
聽得張仲堅說自己是去年夏末從揚州出發，然後又挨個點評了李子通、沈法興、杜伏威三人，想來與他出發的路線倒是吻合，那麼接下來繼續向北或向西，便該是天鳳軍與黃娜了，誰知道他卻道：“至於李密，本來他既投了元帥，仲堅本不便置喙了。可李密今雖爲鳳軍副帥，但張某觀其歷來行止，其絕非久居人下之輩，元帥須得早作防備纔是。至於翟讓，不臣之心已顯，元帥如今隱忍不發，定有後計！”
聽張仲堅對四方英雄的一番點評，黃娜不由暗自好笑，但臉上表情還是保持了嚴肅、認真，聽得他說要防備李密之語，立時點頭表示認可，反正如今帳中並無外人，也不怕走漏了消息。
此外說道翟讓，什麼不臣之心已顯都是廢話，之前天鳳軍入駐洛陽時，李密便已幾次三番命翟讓來洛陽面見黃娜，結果那翟讓一直窩在大興就是不動，以各種藉口搪塞李密的命令，雖表面上答應隨李密投了天鳳軍，可在大興城頭依舊懸掛的是瓦崗軍的軍旗和標誌，欲分庭抗禮之勢已是十分明顯。
不過，黃娜忙着搬空洛陽，倒也懶得管他搞什麼聽宣不聽掉，待得天鳳軍的西征大軍擇日東歸後，這塊爛骨頭自然留給李密去啃便是了。
到了此時，才聽張仲堅坦誠心跡，直言：“某未見元帥之前，仲堅以爲天下之事不過爾爾，只需平定四方，一統寰宇。再行仁政，減稅賦息勞役，與百姓休養生息，則可國朝大治矣！然則，仲堅前日聽得元帥之言，方知癥結所在，仲堅以爲公田法若得施行，天下百姓必可豐衣足食，大治可期也！”
聽得張仲堅彎彎繞繞說了這許多，黃娜也沒了耐性，便也開門見山問道：“所以……此事又與李唐李世民何干？”
聽得黃娜語氣不耐，張仲堅也不再遮掩，便直言道：“敢問元帥一句，若日後元帥將那李世民招了婿，這江山日後姓黃還是姓李？”
黃娜聞言，再也忍俊不禁，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黃娜這幾年間，從剛剛穿越過來時的傻白甜小女生，已然成長爲了一軍統帥，麾下百戰雄師已近十萬，氣度自然非同常人。
然而，這還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敢大膽的直言此事，當然也就只有張仲堅這等狂傲勃然不馴之人有如此膽氣，便是黃小剛也不敢對黃娜指出這等問題，只能是敲敲邊鼓，說些李世民的壞話，換了別人怕也沒人如此直接觸碰母老虎的虎鬚。
一時間，帳內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沒人知道黃娜這豪爽笑聲到底是怒極反笑，又或是當真發自內心的感覺張仲堅所言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