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表姐,我要吃糖葫蘆!”
“糖葫蘆有什麼好吃的,表姐, 那個, 我要那個圓圓的泥人!”
“糖葫蘆!”
“泥人!”
“表姐!”
“表姐!”
……
蕭茹儘讓白則伊帶着蕭子夜出來無非也是想讓自家女兒散散心。蕭子夜倒是活潑了不少, 卻可憐了白明淺這個小大人, 來得路上倒還不覺得, 等到了行宮,再加上蕭子琪這個小娃娃,她真是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特別是蕭子夜覺得自家好姐姐被別人搶了, 事事都要與蕭子琪掙個先。蕭子琪倒是沒察覺到什麼敵意,只是從小繼承了她爹爹黏人又愛鬧騰的特性, 也不讓白明淺省心。
白芷陽和蕭容, 蕭茹傾和舒憶這兩對夫妻就跟在三個小丫頭身後, 含笑看着。
白明淺被吵得沒辦法了,“好了!”她板着臉, 點點兩個小丫頭的額頭,板着臉威脅道:“吵什麼吵,再吵一個都不許買了。”這招對蕭子夜還有點效果,可對蕭子琪這個臉皮厚的卻一點都沒用。蕭子琪顛顛點着頭,又一下子撲到白明淺的身邊搖着她同樣短胖的手臂, “好嘛, 那琪兒請表姐吃糖葫蘆好不好?”
她大眼睛亮閃閃的, 又可恥地在撒嬌。白明淺就最受不了小孩子這種完全依賴的眼神, 更何況人家還要請她吃。她舔了舔嘴脣, 決定順從自己的貪念。“好吧,那我們先去吃糖葫蘆。”
“哦!”
蕭子琪得了好處, 而蕭子夜這個不會耍萌的小臉卻瞬間陰沉下來,左右看了兩眼,想找個人撐腰,可是左看右看這一次卻找不到一個人,他爹爹沒上街,孃親也沒有來,而平日裡一直跟着她那些宮人都沒了人影。
她突然覺得很難過,爲什麼白明淺和蕭子琪都有爹孃跟着,她卻只是一個人。就是因爲她孤孤單單的,她們纔會這麼欺負她,表姐纔會向着蕭子琪而不是自己。這麼想着,心裡委屈得不行,垮着臉,眼淚靜靜地啪嗒啪嗒往下落。
“呀,夜兒怎麼哭了!”
四個大人裡還是舒憶先發現了她的異樣,趕忙跑到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想給她擦一擦。蕭子夜這個時候覺得現在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眼前都是壞人,順手就怕掉他的手。
她就是個小孩子,哪有什麼力氣。舒憶也沒在意,一把抱起她來,笑嘻嘻地對她道:“夜兒乖,不哭了,我們去買泥人,不給她們,好不好?”
蕭子夜嘟着嘴,好一會兒終於一點頭,自個兒擦了擦眼淚,忽然覺得有些丟臉。蕭子琪倒是不怎麼介意,屁顛屁顛地跑到蕭容面前,攤開手:“舅舅,舅舅,賞我點壓歲錢吧。”蕭容第一次見她就送了她一隻小金豬,後面又不斷拿出金燦燦的東西逗她,所以,在蕭子琪心目中,她舅舅是個有錢人。
蕭茹傾本來就在想自家丫頭哪來的錢,原來在這兒等着呢。一時都不知道誇她機靈還是誇她無賴了。“子琪——”她話音未落,蕭容已經從懷裡掏了一顆金豆遞給她。“喏,舅舅賞你的。”
“九弟。”
“阿姐,琪兒可是我親侄女,難得還能捨不得這點啊。”
可問題是,一根糖葫蘆哪裡需要金子買啊。白芷陽顯然跟蕭茹傾是一樣的想法,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再掏了幾文錢給蕭子琪。兩個小丫頭得了錢,歡天喜地地手牽着手找吃的去了。蕭子夜被舒憶抱着,想跟她們一起卻拉不下臉,轉頭看了蕭容一眼,又覺得明明是自己的舅舅爲什麼蕭子琪一來也跟着不喜歡她了,繼續趴在舒憶身上想着傷心事。
蕭容向來是親疏遠近都分得很清楚,即便平日裡對蕭子夜也不錯,可與蕭茹傾到底是親姐弟,無論如何總是蕭子琪更親近,因此,平日裡的一舉一動間無意識地就帶出來些。
***
景盛十年,蘇家舉家搬遷,蘇算樑便在朝最樓請了陸千遙她們一起吃了頓踐行宴。十年前都還是獨身的女人們小聚的時候,加上蕭茹傾也就只有七個,而十年後,拖家帶口,一張雅間沒個三張圓桌還真坐不下。
“哎哎,今天我可難得能喝酒,你們幾個滴酒不沾的也給點面子,我都要走了,乾一杯總是要的吧。”
蘇算樑一邊給莫無沙倒酒,一邊招呼着她們吃酒,興致高得好像她根本只是如往常一樣離京遊玩而已。幾人面面相覷,只覺得她們這位好友從小到大好像始終都是這沒心沒肺的樣子。
白芷陽到底有些傷懷,平日裡死活不喝酒的人,這一次蘇算樑給她倒酒的時候也沒有躲。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
她們這一桌似乎都看不出什麼離愁別緒,甚至連一句有緣日後再見的話都沒有,只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回憶着小時候的糗事。
“我還記得當初剛認識阿樑的時候,她是死活不願待在書院裡,還找我出主意呢。”
“姓陸的,怎的是我找你,明明是你湊上來的。”
“你們兩個偷了我的藥。”
“就是,竟然還給阿傾下迷藥,幸好那天喝綠豆湯的是我。”
“綠豆湯?我怎麼記得是紅豆湯?”
“那麼熱的天,自然是綠豆湯啊。”
……
比起她們這一桌一言不提離的做法,蕭容他們那一桌卻是嘰嘰喳喳地一直在說話。
“阿簫,你們怎麼突然就要搬了?也沒聽阿樑之前提起啊。”洛源輕一問,其他幾人也跟着點頭。
於簫看了眼一旁正勸酒的某人,紅着臉小聲道:“我那天就說了句泗水城雪景好,她就突然說喜歡就搬家,娘竟然也不勸着些。”
他言辭間似是有點小埋怨,可怎麼聽語氣都頗爲甜蜜。
也是,一個女人能爲他一言做到這個地步,身爲男子又怎麼可能不滿足?
蕭容端着杯盞輕輕一抿,“阿簫,其實到底還是你嫁得最好。”
他們這些男人總會時不時討論誰嫁得最好這個話題,每次閒聊總歸有人中槍。上一次或許還誇白芷陽言行端正;下一次說的就是陸千遙哄人手段了得。可這一年,朝最樓一聚後他們幾人卻再也沒有提及。
那七個女人裡,陸家頂着帝都第一富商的名號,唐家和莫家在朝堂之上地位舉足輕重。而白芷陽以教書育人爲己任,秦昀心念懸壺濟世,蕭茹傾爲了避嫌遠走他鄉。唯有蘇算樑爲人桀驁不羈,即便孑然一身,依舊瀟灑來去。
***
大人這邊的傷感總歸是委婉矜持。而對於這羣/交好的孩子們而言,蘇念要走似乎就是天大的事了。一個個的唉聲嘆氣,像個老婆婆老公公似的,有幾個年紀小的眼眶都紅了,一點也提不起說話的興致。
最後還是蘇念道:“你們別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大不了我以後年年都回來看你們嘛!”
即便如此,宴散後,各回各家的孩子們心情還是很不好。蕭容看着自家女兒垂頭散氣,倒是還有心情調侃她:“你不是老嫌念兒黏着你家珊兒,她走了你不是少了個情敵?”
白明淺一愣,眼珠子一轉突然發現好像是這個道理,咳了一聲,卻裝模作樣地道:“爹,您太不正直了,這種小手段我纔不願意耍呢。反正,小珊兒又不喜歡她。”
蕭容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伸手就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白芷陽看着他們父女倆鬧騰,其實很不贊同,晚上躺在牀上了,還在跟蕭容說:“明淺如今纔不過十歲,怎是惦記男女之事的年紀?你也別總提這事兒了。”
“好了,我知道。”蕭容可懶得跟她爭,省得又要聽她一番說教,便依在她懷裡,轉移話題,“哎,不過珊兒這孩子我也挺喜歡的,要是陸家有意,結個親也無妨。”
白芷陽想了想,也覺得不錯,她跟陸千遙相交二十來年了,陸傢什麼家教她心裡還是有底的。“嗯。不過兩個孩子還小,等再過幾年看看吧。”
***
景盛十一年年末,太上皇駕鶴西去,享年六十一歲。安樂王攜夫帶子回京,親自送太上皇入皇陵。
蕭茹盡雖是九五至尊,可蕭茹傾卻是第一個嫡女。關於送行隊伍究竟是何人走在最前面,禮部官員在朝堂之上爲此還特地爭論一番。最後,還是蕭茹傾退讓了一步。
蕭旬逸自從去江南別宮小住後,再未回過京,蕭子夜對這位皇祖母的印象並不深刻。但蕭茹傾在外遊玩,經常帶着夫君孩子去看望,反倒是蕭子琪和蕭子怡姐妹兩個哭得雙眼通紅,止也止不住。
也不知是哪人閒話,蕭茹傾不過回來的第三天,就有流言在說到底兩位世女是嫡脈,親祖母辭世總歸是更傷心。以至於,蕭茹傾匆匆來匆匆去,連年都沒有留下一起過。
這一年,宮中只有兩位皇女,三殿下才兩歲,生父不過是個才人。蕭子夜的太女之位看似穩中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