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奇了怪了, 這麼多年還沒碰到見了本殿竟然不跪的。究竟是何人給你們的膽子?!”
蕭容話音剛落,閒閒地看着一衆人頓時傻眼的表情,嘴上勾着笑。一秒, 兩秒, 三秒, 整個屋裡整整安靜了三秒, 衆人終於嘩啦啦地站起身, 黑壓壓地跪伏了一地,高聲呼道:“見過九殿下!”
蕭容有意冷一冷,便沒吱聲。見有人跪着開始發抖了, 才沉聲道:“各位正君免禮吧。”
他只說了正君平身,剩下還有一地公子侍人不知道怎麼辦呢, 倒是有個年紀小的公子不懂事, 跟着爬了起來, 諸人見蕭容不曾多言纔敢紛紛起身。姚氏自從看到姚老太君一跪,心裡也不知怎麼想的, 面上就恍恍惚惚的。蕭容有點擔心他,扶着他自顧自地往裡走。
姚老太君五十好幾的人,哪裡經得住嚇,爬起來的時候腿腳都軟了,身旁伺候的小廝見了正想上前扶他, 誰想到蕭容突然轉身, 來了一句:“咦?本殿何時讓你起了?你是姚府的老太君?”
姚老太君很想答是, 卻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姚氏知道他今天刻意爲之是爲自己撐腰, 本來帶蕭容出來也確實是想炫耀炫耀的, 可卻被方纔那男人一跪徹底熄了心思,再看這老態龍鍾他恨了許多年的人時卻只覺得他可恨卻也……可憐。姚氏不想再爲難他, 蕭容也不想勾起公公少時回憶,只讓那所謂的姚老太君下去了。
很快,在外門迎客的姚正君就替換着進了偏屋。只被蕭容一嚇,這融洽的氣氛到底是回不來了。而且,衆人很快發現,這位九殿下心情好了沒多久,沒一會兒竟然就一黑到底了,盯着姚正君的眼神那像是要吃人。姚氏不知緣由,卻也同仇敵愾地瞪着他。
姚正君委屈得那是快哭了,這位可真不是他們家請的啊!
“看九皇弟的模樣,好像不怎麼歡迎皇兄吶。”
“你既然知道還特地過來?”
蕭袂依舊笑得風情無比,對於他名面上的不待見很是不以爲然。他姿色本就是他們衆皇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如今又盛裝出行,容顏更甚。兩位皇子面對面地坐着,明明蕭袂在容貌上更甚一籌,可不知爲何只要是進了屋的,第一眼總歸先瞧見蕭容。他冷冷淡淡地坐在那裡,身上自有常居上位的不怒自威。姚氏也是忍不住暗自打量這位女婿,他也是見過天顏的,總覺得他與蕭袂對峙時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總有一分很像聖上。
不愧是嫡皇子。
“皇弟,皇兄聽說前幾日府上請了戲班子?那落花殤唱得如何?”
“哼,本殿做什麼你倒是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是別有用心呢。”
蕭袂掩袖一笑:“明明是我特地上門請你去梨園看新戲,誰想到皇弟你卻是等不及了,人家還沒開唱呢,一轉眼就先被你請了過去唱了一場,我也還是去梨園問了,才知道自己看的不是第一場呢。”他知道蕭容肯定說不出什麼好話來,轉而笑語嫣然地問了姚氏,“伯父瞧着,這戲如何呀?”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蕭容卻明顯不待見他,姚氏看了眼自家女婿,不明所以,只好打哈哈。“我本也不喜戲曲,看不出什麼名堂的。”
“哦?那倒是可惜了,我卻是覺得演得挺好,今日這才特地找皇弟來分享一番呢。”他站起身,適時打住了話頭,還開玩笑地跟蕭容行了一禮,“既如此,皇兄就不打擾你了。”
蕭袂轉身走了,蕭容看着他來去匆匆,眉頭一挑,若有所思。落花殤讓她們大房和三房吃了一通大虧,甄氏和姚氏出門也不會多說道,更何況他們也不常出門。蕭袂來這麼一出,難道是想捧紅這齣戲?問題是爲何?這梨園跟他可沒甚關係啊。
***
蕭容在找場子,白芷陽則在另一邊應酬。說是應酬,她也就是見到熟人行個禮並不多話。姚家與她同歲的都是庶女的嫡嗣,論起身份要比她低上許多,更遑論家世了。當然她介意的並不是這些,她雖然心胸寬闊,可也沒有寬到對於自家爹爹的兒時遭遇視而不見的地步,這也是爲什麼白傅涵和她這麼些年極少踏足姚家的原因。
她有些疏遠,姚家人不敢往這邊湊,便只她一人在席上不怎麼說話。只是,沒過一會兒卻突然感受到了一陣灼熱的視線。白芷陽側過頭,正好與個比她虛長几歲的女子目光碰了個正着,那人瞬間送了她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可惜,她不認得。
“可是白四少?久仰四少大名,如今一見果真是名副其實啊。”
這年輕女人長得很是英挺,只這一出花裡胡哨的寒暄總帶着一股違和感。白芷茗連連擺手:“哪裡哪裡,謬讚了。”
那女人見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左右看了兩眼,突然壓低聲音道:“在下姓徐,徐從雙。”是你連襟啊!
白芷陽拱了拱手,仍是一臉莫名。徐從雙這纔不得不補了一句:“……我娶了五皇子。”
她似乎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簡單介紹了一番就將她拉了出去,一副有大事要談的慎重模樣。誰知道隱蔽的地方沒找到,卻碰上了蕭袂。徐從雙一驚,趕忙拉着白芷陽躲到了廊柱後頭,直到瞧不見了才自言自語道:“奇怪了,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白芷陽完全莫名其妙,可東躲西藏的,怎麼瞧都像是做賊心虛,看着她的目光就有點不贊同。徐從雙嘆了口氣,自來熟地拍拍她的肩:“九弟妹,等你哪一天想吃吃不到的時候,你就能體會到我現在的感受了。”
徐從雙這人要說品性好吧,卻也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主兒。可要說差吧,卻偏偏也差不到哪裡去,不賭不嫖,最多家中有兩三個漂亮的侍人。所以,起先蕭袂嫁過去的時候,小夫妻倆也能稱得上錦瑟和鳴。
只後來,她娶了她表弟,一不小心覺得溫柔可人,多照顧了一點……
“……唉,其實也不能怪我,他嫁入徐家兩年不曾有孕,我爹這不是急了,塞個人給我。我瞧着我表弟性子好,想來也不會給他添堵才應下的,甚至我都說了出生的孩子就抱養在他名下,誰曉得!”誰曉得後來他表弟有孕在身卻不幸流產,查下來兇手卻是蕭袂,她當時還不信跑去質問,結果蕭袂看了她一眼一邊笑一邊就認了。她不知怎的就心虛了,後來這事兒便也不了了之不曾再查。
徐從雙一激動,差點把這後宅隱私事給說出來,順了半口氣才鬱悶地繼續道:“之前他還只是自個兒生悶氣,可最近一段時間我發現他總出門,還老避開人,有心跟了他幾次結果全被甩開了,也不曉得究竟是個什麼事。”最最關鍵的是,她們夫妻兩個一年多都沒一起睡了啊,找別人吧她又沒興致,“九弟妹,我這事兒已經算得上家醜了,也不好再問別人了,便只好勞煩你去替我問問九弟?總歸是兄弟倆,許能曉得一些。”
徐從雙是信了白家的名聲,也實在弄不明白蕭袂的心思纔會找來的。白芷陽聽罷,心裡對徐從雙只想說句活該,只眉頭雖蹙着卻還是點頭應下了。別人找她幫忙若是舉手之勞她基本上不太會拒絕,而且,徐從雙有句話說得不錯,兩個到底是兄弟,蕭容總歸也不希望他過得不好。
***
姚氏和蕭容從姚家出來的時候,白傅涵和白芷陽母女倆都已經坐在馬車裡等了好久。蕭容撩着車簾進來,竟是滿臉春風得意。白芷陽見了着實有些奇怪,這姚家還能讓他喜歡得起來?
“可是遇上什麼好事了?”
蕭容在她身邊坐下,竟然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在她眼前顯擺地晃悠了好幾下。“我今天學了打馬吊,你瞧瞧,我贏了多少!”
“你——”白芷陽臉色沉了下來,蕭容自然瞧見了,哼了一聲搶過話就賭氣道:“怎麼,你到現在連個像樣的信物都沒送過我,我還不能自己賺了買?”
“……”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與其說是蕭容贏錢,倒不如說一桌子主夫們故意給他送錢。得的銀子是他跟姚氏一人一半的,蕭容正說着白芷陽沒情趣,那一頭姚氏也在給白傅涵炫耀他的新進賬。“唉,果然這娶女婿也是有講究的,你是沒瞧見,今天我們打馬吊的時候——”
“打馬吊?”
姚氏一下捂住嘴,一回頭果然就見白傅涵皺着眉搖着頭怒其不爭的表情。眼見她開口就要訓人,姚氏趕緊道:“你罵呀!你說我們成親這麼多年了,我收到過你幾次驚喜,怎麼着,我今天靠着容兒小贏了錢,給自己買個首飾還不行嗎?!”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