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男子向來心軟,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對於苦情鴛鴦的戲碼他們似乎天生就有用不光的同情心。
章友盈會變成如今的境地終究是她一手造成,齊然心裡總是過意不去,無人可求之下只好以身犯險。而且,她不止一次地在想這位九殿下會不會因她的癡情而添上一份好感?如此一來,先不論她也許能請他牽線搭橋,說不定還能讓他藉機在太女殿下面前美言幾句。屆時,她哪裡還需要去巴結一個根本就不受寵的皇女?!
而且,就她現在的處境,空有名次官職不定。她不得不絕望地承認,如果不能打動蕭容,不能說
動太女殿下,她的仕途這一次是真的全完了。
齊然刻意引他一人前來,本來是想着方便說話。可等蕭容毫不猶豫地射出第二箭的時候,她終於發現自己完全找錯了人,如果她剛纔退慢了一步,躲偏了一寸,現在是不是早已命喪黃泉了?
齊然臉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撐了兩下才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蕭容居高臨下地瞥了眼她那一身侍衛服,收回弓。他沒怎麼把她放在眼裡,心不在焉地道:“冒充侍衛,擅闖行宮,行刺皇子,哪一樣都是死罪。本殿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有勇無謀的人。”怪不得剛纔受傷的是白芷陽的坐騎,就憑這書生的臂力,不打偏就怪了。
蕭容冷冷地說着死罪二字,齊然不可抑制抖了抖,心中絕望更甚。他說得沒錯,這三種罪名無論是哪一樣讓聖上知道了她這條小命都不夠人家砍的。齊然緊了緊手,腦子飛快轉着,再望向蕭容時那目光裡帶了些決絕的狠意。她上京歲三年,家中盤纏早已花盡,母女膝下就她一個女兒,無論如何這條命總得留下。
她抖着手向着蕭容挪了一步。蕭容注意到她的動靜,眼中嘲諷更甚。他嘴角一彎,只冷冷吐出四
個字:“不自量力。”話音方落,明明方纔已然離去的顧程和顧良兩個侍衛就在此時竟是突然出現在齊然身後,各扣住她一隻手臂。
變故一瞬即發,齊然再如何掙扎也被束得無法動彈。蕭容畢竟是個男子,如果落單她說不定還能有機會逃走,可現在是以三敵一不說,對方三個還都是習武之人,她根本毫無勝算啊。齊然瞪大眼,望向蕭容的目光裡終於帶上了些驚恐。“殿下饒命,殿下饒命!草民無心擅闖,而是有不情之請!”他臉上的表情諷刺至極,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從未散去,這一刻她終於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在對方眼中從頭至尾她不過是個跳樑小醜而已。
蕭容薄脣一勾,擡了擡眉。“不情之請?爲了章友盈,還是爲了你自己?”
“我——”
齊然正要開口,蕭容卻冷不防打斷,繼續警告道:“你可想好了,本殿只給你一次機會。”這麼突如其來一句讓齊然心中又忍不住打起鼓來,她來的目的自然是兩個都有,可聽蕭容的意思卻是讓她只擇其一?
她躊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蕭容臉色似乎有點不耐煩,她一咬牙回道:“草民是爲章公子而來。"她掙扎着要甩開那兩個侍衛,偏偏人家是武夫而她是個讀書人,拼力氣哪裡贏得過?蕭容昂了昂下巴,顧程和顧良這才鬆開了手。
齊然臉色僵了僵,才一拱手繼續道:"在下願以三殿下的謀劃換章公子嫁娶自由。"她說得情真意切,若是尋常少年指不定早已深信不疑,感動至極。可蕭容卻還是這麼冷冷看着她,眼中輕視有增無減。這個時候還跟他耍這些上不了檯面的心機,那呆子還總說她學識好,簡直眼光差得可以。
"先遑論三皇姐是否將你作爲心腹還未可知,本殿若是想逼問你有的是手段。齊然,你憑什麼跟本殿談條件?"
齊然當然不可能是蕭茹裕的心腹,如此一說不過是想引蕭容上鉤而已,誰想到對方竟是一字不信,而且還逼得她無話可說。
蕭容冷哼一聲,最後那一句終於把她所有的自尊心都擊得粉碎。"齊然,你不過寒門出身,甚至連官場都不曾入,借權弄勢,你還不夠格。"他眯了眯眼,突然想起了什麼,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罷了,看在你對章友盈一往情深的分上,本殿饒你一命也無妨。"
蕭容揮揮袖竟然就輕易地讓她走了。齊然驚訝地看着他,不敢置信他的好心。她轉過身,試探地
挪開步子,蕭容就像是在看笑話似地看着她,揚聲道:"本殿一言九鼎,你放心便是。"
齊然臉色頓時臊得通紅,這才低頭疾步離開。她走後,顧程卻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這般不是放虎歸山,爲何不讓屬下將她扣下?"
"她也配稱得上虎?"
“……”好吧,確實算不上。
"你以爲如果沒有我母皇授意,她這一路能如此安穩?她能不能安然回京,自然不是本殿說了算
的。"
***
"她怎麼樣了?"
"回殿下,四少只是皮肉傷並無大礙,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些天可得好好修養。"
蕭容本來想直接去白芷陽的住處看一看的,但畢竟男女有別,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呢,他總不好如
此放浪形骸,丟他母皇的臉可是天大的事。但心裡又着實放心不下,躊躇一番還是親自叫了太醫來過問了一句。
蕭容聽那大夫這麼說,着實鬆了口氣,又讓顧程送了些去腫的藥膏過去。他以爲自己該是放心了,畢竟太醫都說沒事了,他又不懂醫術操心也沒用啊。可晚上躺在牀上了蕭容卻轉輾反側怎麼也睡不着。
說到底白芷陽這一身傷還是替他受的,他總歸心裡有點不是滋味。而且,這會兒也不知怎的,他腦子總浮現出白日裡馬背上她情不自禁想吻他的場景,臉上火辣辣地在燒,心裡卻清晰地明白自己這會兒除了一絲甜蜜感外竟然還有那麼點小失望。
其實,碰一碰也沒什麼嘛,反正總要嫁給她的,他都沒嘗過親吻究竟是何種滋味呢。
這一夜,失眠的人註定不止蕭容一人,白芷陽趴在牀上睜着眼也是睡不着覺,不過比起蕭容的失望,她卻是懊惱地想捶枕頭。
她還能在丟臉點嗎?!沒什麼地方好受傷了嗎?怎麼偏偏就摔那兒啊!
還有,他會不會覺得她太過無恥?上一次在郊外的長亭他親她那純屬是個意外,別人提起來她完全行得正坐得直,可這一次蕭容若是問起,她就先矮了半截,那可完完全全都是她的邪念啊!
哎,她怎麼就——
***
白芷陽自責不已也沒用,幸好的是她受了傷,那圍獵再沒她的分,只悶在屋裡不出去,不用那麼快面對蕭容。可真見不到他吧,心裡又想得厲害,雖然知道這麼多人在,就是爲了避嫌蕭容也不會來看她,可她還總是存了點念想,只可惜到最後希望還是落了空,整整三天直到此次出行結束,她再沒見過蕭容一面。
她諸事不順,齊然卻正好相反,順順利利地下了山回了京,竟然都不曾有人攔她。她還以爲是蕭容特地囑咐,心裡還想着果然男子心軟。可等到跨進城門的那一刻,她就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過天真。這哪裡是放她一命,根本就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大皇姐當真是稀客,今日怎的有空到我這兒來坐坐?”
蕭茹裕聽到下人通報蕭茹盡過來了,心中很是訝異。自從母皇說讓她選夫,把章家列入其中後,她就一直低調過活,該是沒什麼把柄被她抓在手裡吧。
蕭茹盡一笑,端起茶盞輕抿了抿。“三皇妹要選夫,本宮這做大姐的倒是還不曾送過禮,今日碰巧得了件寶物。”
蕭茹裕心中一凜,面上笑道:“既是至寶,大皇姐自個兒留着便是,皇妹我豈那奪人所愛之人?”
“只可惜,這寶物卻是先認了主的。”
蕭茹裕愣了愣,擱在茶盞的手微微緊了緊。蕭茹盡瞥了她一眼,雙手一拍,很快便有兩個侍衛壓着一個蒙了眼女子進來。蕭茹盡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侍衛將眼罩一扯,那押解的女子眯了眯眼,在看清眼前之人後腿腳一軟差點一跪到底。
蕭茹裕立刻冷下了臉。“大皇姐這是何意?”
“物歸原主罷了。”蕭茹盡站起身,正準備離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本宮倒是忘了,母皇還讓本宮轉告你,擅闖行宮,意欲謀害皇子,此等頑劣之士,三皇妹用人時還需三思而行。”
蕭茹裕越聽越心驚,等她說完,趕忙起身拱手道:“皇妹謹記在心,多謝皇姐教導。”該死的,她母皇不會以爲這都是她授意的吧?!
她一開始避着齊然那是爲了躲風頭,誰曉得這女人竟然還不識相一次次地找上門。她本來以爲不過一顆棄子,隨意扔了也就是了,誰想到這人竟然還敢背後捅她一刀,簡直是膽大包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