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想捨生取義也沒用。
無論是不是她心軟, 韓家這門親事都不太好退,就憑她奶奶親自定下白家就不可能退親。這樣一來,她似乎到了不得不娶韓家二公子的地步。除非, 韓慕先厭惡她, 主動來退親。
是犧牲自己的名聲, 還是老老實實地娶個自己不喜歡的醜男人?
她仔細想了好幾天, 終究還是有點不甘心的。
可理想是美好的, 現實卻——
撲通!
“大少饒命!”
白芷茗看着眼前猛然跪着的小廝,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她不是要他的身子好不好,不過就是請他在屋裡待一晚, 他還能少塊肉不成?!這種事情擱在旁人家那真是搶着乾的,到了她們家, 她這個做主子的竟然被拒絕了?!
那小廝看她臉色不好, 咚咚咚趕緊磕了三個頭。“您就算不碰奴, 奴在您這一夜不歸,哪裡還有清白!大少您是知道白家的規矩的, 以色惑主那是要被趕出去的啊!奴上有老下有小,咳,下有妹妹!
更何況從小就是白家的家生子,要是一家都被趕出了府還怎麼過活啊!大少年少英才,奴自慚形愧, 您這麼好的主子以後一定能得一位才情兼備的紅顏知己。奴, 奴還是回主君身邊去吧?!”
“……”
年少英才個毛!自慚形愧個鬼!竟然寧願伺候她爹也不願意伺候她?!白芷茗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了一種挫敗感。
那小廝出去了, 左想右想覺得不對頭, 一溜煙就跑去主院報信去了。
白芷茗這人性子跳脫不錯, 從小調皮搗蛋也確實。可因爲早已訂了親的緣故,對於其他男人倒是守禮有節, 便是韓二公子樣貌醜陋傳言而出,她也照樣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這又不是剛傳出來的,白芷茗突然有這種動作,白傅遠夫妻倆一想都猜到她這是什麼心思了。
她想毀自己名聲的作法到底是沒有成功,不僅如此,還被她娘好生勒令警告了一番。這下子,韓家的婚事是越發退不了了。
***
“二哥……”
“嗯?”
“……”
韓慕欲言又止,韓朝看着他,心虛地眨了眨眼,“你不是讓人找我有事嗎?沒,沒事我就走了啊。”
“二哥,我問過初露了,你怎麼能這樣?!”
“咳!”
韓慕控訴地看着他,委屈得眼眶還紅通通的。他那麼期待她的信結果等了許久都沒影蹤,初露又是猶猶豫豫想說不敢說的樣子,他再如何都能察覺了。
外頭那些傳言已經那麼不堪了,他二哥還故意找個相貌不佳的赴約,萬一她不要他了怎麼辦?!
韓朝最怕他哭,瞬間有點頭皮發麻。“好了好了,我明天就去跟她解釋成不成?”
白芷茗說到底還是他弟媳,爲了避嫌,韓朝不好直接去找她,只能把這事拜託給他大姐,爲此自然又是聽了好一通嘮叨。爲了韓慕也只好忍了,誰曉得,韓錦回到家臉色卻很是難看,面對他的追問低聲說了一句。“聽伯母說,芷茗外出遊歷去了。”
“那,那什麼時候回來啊?”不會是被嚇跑了吧?!
“不知道。”
“……”
當天晚上,得到這麼消息的韓慕期期艾艾地掉着眼淚珠子。
***
春去秋來,作爲冬青最繁華的都城,即便是隆冬的京城,街上亦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讓她這個一走就是兩年的遊子有一種難言的親切和喜悅——
如果,沒有身邊這個管事嘮嘮叨叨地啼哭聲的話!
“大少,您這要是再不回來,老奴真是要被夫人罵死了。從年初給您寫信,您硬是一封都沒回過,要是今年再不回來過年,夫人說不定都要追出去了……”
老管家一邊說着家裡的事,一邊又說白家最近還在和韓家合計親事呢,她要是再不回來,只怕她老孃都要被她奶奶削了。
唉,她可不就是因爲這個纔回京的嘛。
韓慕過了年也就十五歲了,兩家也沒什麼意外,所以他一及,她們二人的親事按照常理就該提上日程了。她要是不願娶他,最簡單的就是一個拖字訣。
可如果她真這麼幹,那麼第二天其貌不揚的韓二公子又要添上一句“逼其未婚妻有家不能歸”了。總歸是她從小到大都承認的夫君,真要是落到這個地步她也於心不忍啊。算了,高大點就高大點,反正她這兩年個子也竄了不少,總歸比他高就是了;臉方一點就方一點,總歸她們倆的孩子還能有一半的機會長得像她——
咦?
“大少,您不是要去魚香樓嗎?怎麼不走了?”
那管事隨着白芷茗的目光望過去,但見魚香樓對面的玲瓏閣外頭正走出來一個高個男子,滿臉雀斑不說,臉型方正,絲毫沒有男子的柔美溫順。明明長得完全不好看,偏偏她家主子卻目不轉睛地從頭打量到尾,最後竟然在他小腿處流連。
那管事只覺自己知道了白芷茗的特殊口味,生怕被察覺,趕緊低下頭只做不知,心裡卻想着幸好韓家二公子是個樣貌不顯的,否則不是浪費了個佳公子?
白芷茗可不知道她心裡那點小心思,耳畔就只回蕩了一句話——
韓家二公子不良於行……
不良於行……
那男人走得那麼快,怎麼可能是她未婚夫啊?!敢情她就爲了個完全不相關的人四處漂泊了整整兩年啊!
白芷茗不僅是咽不下那口氣,原本已經絕望的心思一下子又像是打了雞血似地死灰復燃。這麼說來,她是不是還有可能娶個還算過得去的夫君?
***
“呀!!!”
年關過後的某一天,韓家侍人的小院裡大半夜的忽然爆出一聲淒厲的喊叫。這麼一叫頓時把整個陷入沉睡中的韓府所有人陸續驚醒了過來。
“初露,出什麼事了?”
韓慕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初露一臉古怪地回來了,“有歹人□□進了李侍人的院子,奴瞧着那被抓起來的人身影有點像,像白大少……”
“什麼?!”
初露推測的一點也沒錯,所以第二天韓家主事的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那所謂的歹人早就被送回了白家。韓家主臉色很難看,韓慕看着跪在地上哭訴自己真的沒有偷人的李侍人,小眼神裡帶着些埋怨又有點自責。
“娘,你先讓他下去吧,我看對方也不是衝着他來的。”
韓錦一開口,韓慕也默默點頭。韓家主怕白芷茗跟周侍人真有什麼苟且,才大清早召集着一齊審問。如今看來對方當真無辜的樣子也知道昨晚白芷茗說來找韓慕的話該是真的。只不過,就算如此,那也未免太過膽大妄爲了,半夜□□,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韓慕該怎麼做人?!
韓家主揮退了外人,那火氣就忍不住了。“黃毛丫頭,簡直是欺人太甚。”
“娘,要不,要不我,我早點……嫁過去?”
韓慕斷斷續續如蚊吟般的聲音卻格外清晰地傳進了衆人耳畔。屋裡幾人瞬間瞪圓了眼齊齊看向他,無論如此,這都該是要生氣的時候吧?韓慕卻低着頭,紅着臉輕聲道,“反正,反正總要成親的……”
“……”
兒大不中留啊!
***
白芷茗覺得自己簡直是倒黴透了,明明都打聽好了的,怎麼就翻錯牆了呢。這也就算了,竟然被人羣揍了一頓不說,還光衝着臉打。
不僅如此,本來還以爲至少婚期會因此緩上一緩,誰想到韓家竟然像是怕她跑了似的,直接就把婚期定在了三個月後。她一點也不知道韓慕一顆芳心早就落在了她身上,只以爲韓慕的傳言果然不錯,否則發生了這種事,怎麼可能還急着嫁兒子啊?
“罷了,反正我回來本來就是做好準備英勇就義的,早娶晚娶還不都是一樣。”
“大少!少正君到門口了!”
一身紅衣的白芷茗還在自言自語安慰自己,外頭就傳來一聲欣喜歡叫。她臉色一僵,長吁一口氣,木木地往前走。
噼裡啪啦,鞭炮聲不絕於耳。白府向來清靜之地此時卻喧囂一片,門口兩座石獅掛着的紅繡球讓這原有的威嚴肅穆立刻帶上了喜慶。白芷茗聽着那一聲聲恭喜之言,臉色在笑心裡卻再哭。直到那喜公開始催了,她纔不情不願地走到轎門口,輕輕踢了踢。
喜嬌內,新郎也迴應地踢了一聲。隨着周圍叫好聲不斷,轎子的簾幕被撩開,一隻白皙的小手緩緩伸出,白芷茗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將那左手握在手心裡,只覺那觸覺滑膩,軟若無骨。而她的雙眸此時正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輕輕一彎,像是蒙上一層輕紗似的,可人靈動。就算下半張臉被摺扇遮着,可就這眉眼一看就是美人啊!
該死的混蛋,誰說他長得難看的?
白芷茗蹲下身,韓慕小心翼翼地趴在她身上。一瞬間,少年身上獨特的清香縈繞鼻尖,她只覺自己五官異常敏感,背上那人緊緊貼着她,即便是隔着衣物,她好像已經能在眼前描繪出他完全的曲線。
她只覺得心曠神怡,連腳步都是飄得的。白芷茗下意識地將他輕輕往上託了託,耳畔同時傳來一聲低呼,那溼溼熱氣灑在她脖頸上,一瞬間讓她酥了半個身子。她側過頭,忍不住衝他曖昧地眨眨眼,悄聲道:“慕兒長得這麼漂亮,怎麼以前總愛藏起來不讓爲妻看呢?”
韓慕低着頭,埋在她肩上,扇子下的雙頰嫣紅如飛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