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時變,雞鳴啼曉,月影沒去,天色將開。
許久後,只聽一聲嬰兒啼叫,劃破長空,初陽微綻。
門外等候的兩兄弟,震驚不已。
半晌,房門打開,杜荔陽抱着一個嬰兒走出來。喬術喬魚忙圍了上來。
喬術喜極而泣,接過孩子,又問:“燕如何了?”
杜荔陽一夜沒睡,已然累極,有氣無力地笑道: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喬術一聽,歡歡喜喜地抱着孩子衝進了房間。喬魚也是高興得緊,問:“孩子是你接生的?”
杜荔陽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一個音符。她只覺得頭暈目眩,頃刻間就沒了知覺。倒下時,幸好有喬魚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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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黃昏時,杜荔陽才幽幽醒轉。她起身,感覺身體有些輕飄飄的,緩緩走去開了門。哪知,剛一開門,便有個人差點倒進了門裡。
沒想到,喬魚竟然坐在客屋門口的門框上睡着了。等杜荔陽開門時,他才被驚醒,險些摔倒。
他連忙站起身,傻乎乎地撓撓頭,嘿嘿一笑,道:“你醒了?”
杜荔陽奇道:“你在這裡幹嘛?”
喬魚面上竟一紅:“我……我……我以爲你毒發了,所以……”
杜荔陽瞧他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黃昏的光焰裡,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古代小漁民,竟是個陽光男孩。除了有點黑,其實還是挺秀色可餐的。
杜荔陽笑道:“不必擔憂,我好着呢!有吃的沒,餓癱了都。”
喬魚忙興奮道:“有,我這就去取來。”
杜荔陽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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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廚內的小木桌上,擺了一些菜。
喬魚領着杜荔陽進來,指着桌上的菜道:“你願吃什麼就拿進房間慢慢吃。”
杜荔陽笑道:“不用麻煩,我就在庖廚吃。”說着,早就坐下。
喬魚也坐下來,道:“成,我陪你。我們已經吃過了,你隨便吃,都是你的。”
杜荔陽拿起碗勺便開吃,喬魚就一直看着她傻樂着。
忽而,喬魚道:“陽陽,嫂嫂說,孩子名字不知如何取,孩子又是你接生的,便叫你給孩子取個名。”
杜荔陽咬起了筷子頭:“嗯……我取啊……那我想想……”她眼珠轉了又轉,終於,她一個靈光一閃,腦海裡便有了個名字:“叫初陽如何,初陽乃寓意吉祥,孩子出生正是天剛亮時,太陽初出,陽字又從了我這個接生人的名字,怎麼樣?”
喬魚反覆念道:“初陽?初陽?此名甚好,甚好!我這就告訴母親和哥嫂去。”
說着,便跑了出去。
杜荔陽笑着繼續吃起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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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燕剛生了孩子需得進補修養一月。一日,喬術在院中抓了只雞殺了預燉,杜荔陽陪着喬母坐在院中理菜,別看喬母眼睛不好,但手上摸索着也能自己做許多簡單家務。
喬母笑道:“想必陽陽從前家中乃是富貴人家吧。”
杜荔陽笑道:“我已經記不清了。”她還沒反應過來,爲什麼喬母忽然問起她的家事。
喬母又道:“老婦這眼疾啊,也患了多年,都不能親眼瞧瞧陽陽,聽陽陽聲音,想必是位秀麗的姑娘。來,且過來些,讓老婦摸摸。”
杜荔陽看着喬母一臉親切慈愛,便笑嘻嘻湊了上去,拿起喬母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喬母雙手摸索着,感受着杜荔陽的輪廓和皮膚。
喬母心道,輪廓清秀,皮膚細膩,定然相貌美好。唉!可惜了,竟中了劇毒,性命不長。不然,魚若與她一道……
二人談笑間,喬魚走了出來,拖着漁網,笑着喊杜荔陽:“陽陽,可有興趣隨我一道去澤中捕魚?”
喬術要照顧青燕與初陽,所以近日捕魚只有喬魚一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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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荔陽笑着跑過去:“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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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慢慢走到雲夢之畔,清風帶着飽滿的水汽,吹在杜荔陽臉上,這感覺,讓她恍惚有一種時間的交錯感,以爲又回到了現代去。
喬魚比杜荔陽高出許多,他看她,得微低着頭看。他時不時一邊走,一邊低頭看她。
杜荔陽忽然想到她一直尋找的陶土,在現代時,那陶土便在洞庭湖上,不知道雲夢澤上有沒有。她來了興致,打算趁着喬魚待會撒網之際,在雲夢澤邊上找找。
二人走到船邊,喬魚道:“陽陽,我將船駛向水中央去撒網,水中跌宕,你便不用上去了,自己在岸上玩耍,我很快回來,回來後帶你去集市逛。”
杜荔陽聽了,欣然點頭。
喬魚上了船,緩緩駛向雲夢之中。杜荔陽則開始圍着岸邊四處走動,一邊走,一邊往地上看。時不時還蹲下身去抓起泥土來搓揉。
好一陣,她竟真找到一處土質適合做陶器的荒地,雖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細膩。
喬魚布好網,又把船駛了回來,一看岸邊,杜荔陽竟沒在原地,而是跑到了另外一邊去。他跳下船,朝她走去。只見她蹲在那裡,背對着他,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走過去俯視她。卻原來竟是在玩泥。他笑起來:沒想到,陽陽已年過豆蔻,竟然還會玩兒泥巴。”
杜荔陽正弄得帶勁,忽然就被一陣笑聲給驚住,趕忙回頭來看,卻原來是喬魚,她鬆一口氣,笑道:“不成想,你一個大男人,竟然走路和貓似的沒聲兒。”
喬魚沒理她這一茬,問:“不知陽陽摳這麼多泥巴是要做什麼?”
杜荔陽笑道:“拿來做陶器呀。哦,對了,你們這裡可有窯?”
喬魚奇道:“不知陽陽問窯做什麼?”
杜荔陽揮揮手中被搓成一隻小茶杯形狀的泥模型,笑道:“做陶器!”
喬魚訝然。
梓邑附近,有一處小窯爐。喬魚雖不太敢相信杜荔陽竟會做陶器,但當他看見她只一小會兒功夫便捏出了一隻壺,三隻杯子,還有兩隻豆,他就幫着她拿着她做出的小東西,領她去到小窯爐。
小窯爐是梓邑一名做陶罐的商者所建,那裡的看守者,與喬魚甚熟。他領着杜荔陽,帶着他們剛剛捏好的陶器,來到窯爐邊。
那管事正倚着窯爐邊的一棵大樹小憩。
喬魚走過去,伸手將他拍醒:“李光?李光?快醒醒。”
李光被叫醒,睜眼,卻見是喬魚,便伸手去打他,不耐煩道:“你不去捕魚,來我這裡做什麼?”
喬魚笑着,讓開身體,露出身後的杜荔陽。
李光原本睡意朦朧的眼,此刻,卻忽然發了光來了神。從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嘻嘻地,拿手頂喬魚:“誒!這位美人兒是哪兒來的?”
喬魚道:“這是我嫂嫂的妹妹。”
李光若有所思點點頭,又附到喬魚耳邊悄聲道:“可有許人?”
喬魚本不明白他是何意,此問一出,他瞬間明瞭,他看看杜荔陽。半晌,把李光拉到一邊去,小聲說:“別存念想,你若敢,看我不打你。”
李光頓悟:“哦!原來,你與她……哈哈哈……”
杜荔陽看他們鬼鬼祟祟,又聽不見他們的交談,只聽見那個叫李光的,忽然大笑起來。
不一會兒,二人又走向杜荔陽。
喬魚道:“光,你守窯爐,且幫我們燒一燒。”
李光看看杜荔陽手中的泥胚,驚訝道:“呀?這是這姑娘做的?簡直比我們這裡的陶師還要做得好看呢!”
杜荔陽客氣笑道:“哪裡哪裡。”
李光答應幫忙燒製,讓他們第二日來取便是。
等到了第二日,喬魚領着杜荔陽來到窯爐邊,卻見窯爐邊上,站了好些人。喬魚一眼便認出,其中有這窯爐的主人,還有陶師,其餘的,還有四個陶工。
衆人圍着桌上放的剛燒製出來的物件,仔細品看着。
李光見他二人走來,趕緊笑着喊道:“魚!過來!”
等過去後,李光爲窯爐主人介紹:“這位,便是這幾樣陶器的制者。”
那位窯主人眼中也發了光:“此女子真乃神人耶,如此技藝,實乃佩服。”
杜荔陽笑着向對方一禮:“借窯爐一用,未向主家說明,實在失禮。”
杜荔陽走到桌邊,看看燒製成功的自己的作品,還算滿意。
那窯爐主人本做着賣陶生意,如今,有位技藝如此好的製陶者,他豈會放過,努力遊說杜荔陽幫他做陶器。而杜荔陽也再三考慮,首先,她一個人來到古代,無親無故,若無工作,怎麼生活?再者,一直住在喬家,名不正言不順,若能有工作,便可支付生活費,也不至於給喬家增加負擔,倘若日後錢賺多了,便可自行立戶了。思來想去,想去思來,杜荔陽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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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器鋪子開在街中,自從杜荔陽製陶以來,鋪中似乎熱鬧許多,常有人爲買新式陶器而來。杜荔陽不做陶器時,便來陶器店,看看自己做的東西在古代到底能不能得到認可。
市場反響似乎還不錯。
這一天,喬魚陪着她,一道在陶器鋪子裡查看。杜荔陽是十分寶貝自己的勞動成果的,她新做了一隻壎,就放在陶器鋪子裡,上刻了蒹葭一詩,這制壎的泥,來自雲夢澤,這讓杜荔陽頗爲感慨,想到自己的爸爸,杜荔陽心中傷懷。由此,她在這陶壎上,還刻了一個字,就是:爸。那首蒹葭和爸字都是用現代簡體字刻上去的。這時的人,根本不認識。
“陽陽,這隻壎上,刻的什麼圖案?我怎麼看不懂?”喬魚看着那壎,問道。
杜荔陽笑道:“這是我記憶裡的文字。”
喬魚問:“那這是什麼意思?”
杜荔陽答到:“可還記得那日我在雲夢澤邊吹奏的那首曲子嗎,就是這首詞。”
喬魚恍然:“哦,原來如此,這壎,你打算賣多少貝?”
杜荔陽笑道:“多少貝?我要賣幣,十布幣。”
喬魚驚訝不已:“十布幣?當真?當真能賣十布幣?”
杜荔陽道:“若無人買,我就自己留着,我還有些捨不得呢。”
二人在鋪裡轉,老闆也跟着,杜荔陽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大賣,心裡高興得緊。她走到一隻梅花瓶前,打算伸手去撫摸那瓶子,可不知怎的,突感頭暈,一下便撅了過去。
喬魚本走在她身後,她這一倒,剛剛好倒在了他懷裡。
“陽陽?陽陽?”喬魚怎麼喊,杜荔陽都不省人事。
喬魚索性將她抱起,出了鋪子門,往街那頭的醫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