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晴,淡淡的晨曦灑滿漫山遍野。
揉了揉眼睛,子清有些睏倦地伸了個懶腰,轉過身來,朝錦已經與李若共乘一騎,“你還不上馬?”
子清點點頭,翻身上馬,“朝錦,究竟我做什麼?”
“先跟我來!”說完,一策馬兒,朝錦帶着子清往山林深處奔去,“當日跟爹剿匪之時,我無意中發現這孤長山中有條小徑可以繞到匪寨之後的高崖之上。”轉頭看着子清,“你且點點看,箭囊中還有幾支箭?”
子清左手扯緊繮繩,右手將肩上箭囊取下,仔細一點,大概二十支左右。“應該還有二十。”
“子清,我這裡還有一個箭囊,加起來,估計是四十支上下。”朝錦微微計算,“我料想這批匪人必然是才聚衆起來不久,人數必定不會過百,否則范陽一旦收到消息,定是早就出兵剿匪。”瞧着晴日暖光,朝錦淡淡一笑,“當真是天助咱們!待會正午時分,日光最盛,匪人若是自下看崖上,必然會被雪光刺得睜不開眼,子清你大可居高臨下,在崖上看準一個就射殺一個!”
“全殺了?”子清不禁一驚。
“不錯,若他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們!”正色看着子清,朝錦點頭,“你若是真想在雲州頂起一片天地,你的雙手就必不可免要染滿鮮血。”
“我……”
“怕了?”
心一橫,子清一咬牙,這羣土匪若然不除,不知道還要害多少人?罷了……一想到就要爆發的安史之亂,就算他日帶兵守衛雲州,流血定然是萬萬免不了的……將箭囊重新背上,子清凜然,“殺幾個惡人,有何可怕?”
“呵。”淡淡一笑,朝錦邊騎,邊將馬側的箭囊解下,朝身後的子清一拋,“那我與李姑娘的性命,可就交託到你的手中了!”
“好!”子清點頭,接住箭囊。
“那我做什麼呢?”坐在朝錦身後的李若突然開口。
朝錦坦然一笑,“你跟我都去送死。”
子清一驚,朝錦已然勒馬停在個岔路口,一指旁邊似有若無的小徑,“這邊上去,便是高崖。馬兒是上不去的,只能攀爬,攀到高崖之上後,切記一定要等到正午時分再動手。”
子清跳下馬兒來,點頭,轉身便朝着小徑奔去。
朝錦跳下馬兒,將繮繩交給李若,“李姑娘,應當還能騎馬吧?”
接過繮繩,李若點頭,看着朝錦騎上子清的馬兒,忍不住開了口,“對不起,史姑娘,當初我總以爲……”
“以爲我是個惡人?”朝錦淡淡地一笑,“我本身便不是什麼好人,不過你這句對不起,我收下了!說不定他日還能收到你兄長李羽的一句。”
李若不禁一笑,“要哥哥說那三個字,恐怕很難。”離開洛陽那麼久了,不知道哥哥與大嫂可還安好?
“他說不說,於我也沒好處,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口中的小晴子救出來。”
“她叫蘇晴,是個很可憐的姑娘。”
“伶人蘇晴?”朝錦不禁一驚,“難道是大哥史朝義曾經……”
“是她……”李若眼底萬千心疼,“這個世間爲何要有那麼多薄情男子傷害女人呢?”
驚然擡眼看着李若,朝錦淡淡一笑,“李姑娘小小年紀,竟然有此念想,當真讓我覺得有些吃驚。”
“若是可以,我真的想好好疼惜小晴子。”李若認真地點頭,“女子關愛女子,有何不可?”
朝錦只當她是小孩子玩笑,“若是可以的話,天下豈不是陰陽顛倒,一團混亂了?”
“那若是他日你愛上一個女子呢?”李若不依不饒。
“不會有那樣一天!”朝錦篤定萬分。
“若是真有?你又待如何?”李若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的臉,似乎是不問到最後的答案,絕不死心。
朝錦冷冷一笑,“我會殺了她!”
李若的身子一震,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若是那人是你心中最愛,你也下得了手?”
“這種荒唐,我絕對不容許發生在我身上!”
“若是那人對你百般疼惜呢?”
“若是真的疼惜,便不該騙我,更該死!”
李若驀地噤聲,只是搖頭,眸中盡是黯然,“或許,小晴子的心與你想得一樣……”
朝錦輕輕拍了拍李若的肩,“小丫頭成日想些荒唐事,走吧,在送死之前,還得準備些東西,否則,沒等子清殺完他們,我們都如同羊入虎口,只剩下一堆白骨。”
李若點頭,跟着朝錦策馬奔朝匪寨的方向。
終於爬到高崖之上,子清悄悄探頭,朝崖下看去——
崖下大約十餘丈的地方,木欄圍成一個小寨子。
寨內有木搭小屋五個,檐下都吊着數塊獸皮,寨門正對南方,有籬柵三重,想必是爲了防止有人襲寨特意而設。
青煙嫋嫋,篝火漸漸熄滅。
偶有一二個粗獷的獸衣漢子笑嘻嘻地從正中的小屋中走出,似乎在回味着什麼。
仔細看着正中的小屋,竟然匪人們在排着小隊,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這場景!
子清不禁一咬牙!蘇姑娘難道是——!雙目瞬間通紅,子清只恨不得馬上就射死那些匪人!可是正午還沒到!萬一壞了朝錦的計謀,以三人之力,只怕是救人不成,反被抓入寨子成爲他人刀下魚肉!
“蘇姑娘……”
等待,像一把火,在子清的胸膛中猛烈地燃燒。
正午時分終於熬到,只聽見寨外忽地響起馬蹄聲,子清已然搭箭上弓,狠狠瞄住離寨門最近的一名獸衣漢子。
“死山賊!還我小晴子!”李若的聲音響起,驚出匪人無數。
“跑掉的小丫頭還竟然送上門來了!”意猶未盡的匪人們匆匆提刀出屋,來得正好!
“范陽史朝錦路經孤長山,突然想來看看當日的賊首屍首,還當真沒想到竟然此地還有人煙!”朝錦悠閒地騎着馬緩緩走近寨門,故意提着聲音說話。
“史……史朝錦!”剛剛衝到寨門前的匪人們慌然止步,仔細看着寨外兩位女子身後的荒林,隱約有影子晃動,難道說有埋伏!
朝錦立馬寨前,“怎的?不敢開寨門?”
“史……史小姐大駕光臨,本該好好歡迎,只是……只是最近寨中兄弟們苦哈哈的,沒有好酒好肉招待,還請史小姐請回吧。”新寨主只不過是當年僥倖逃走的一名小卒,一聽見史朝錦名字,不免有些後怕。
“寨主何必驚慌呢?朝錦不過是帶個小姑娘獨身前來,連口水酒都不肯給?”
“獨……獨身?”新寨主更加遲疑,怎麼可能一個史家小姐會跑來這荒郊野外?定然有詐!緩緩走出衆匪人,微微湊前幾步,“史小姐,請回吧,您身後的那名小丫頭,我保證再也不會爲難。”
“哦?”朝錦突然冷冷一看他,“那你寨中的那名姑娘呢?可被你們爲難?”
“這……這……”
“你們究竟把小晴子怎麼了!”
“咻!”一箭破空而來,徑直貫穿了寨主的喉嚨!
忍無可忍的子清速度搭上第二支箭——
“真有伏兵!大家快……啊!”看見寨主已死,還弄不清楚到底是哪裡射來的箭,二當家一聲慘叫,背心處一支飛箭穿透胸膛。
“畜生!”子清在崖上一聲大喝,搭箭拉滿,又一箭貫穿一名山匪的心口。
“高崖上有人!”一名山匪恍然叫道,可是一擡眼,便被雪光刺得睜不開眼!
如今是外有伏兵,內有暗箭,一羣山匪慘叫不絕,一刻之間,二十多具屍體橫在寨中,十餘名受傷山匪跪地哀求,還有十名膽戰心驚的山匪躲在屋中,不敢出來。
跳下馬來,李若吃力地挪開寨前的第一道籬柵,“小晴子,別怕,我來了,我來了!”
左手持弓顫抖,子清劇烈地喘着,久久難以平息心中的怒火。
看着崖下衆山匪都躲在木屋中,子清只恨不得馬上就跳下崖去,急然四看周圍有沒有可以下去的路。
數根直下高崖的藤條映入子清的眼,子清背上長弓,伸手扯了扯藤條,擰了一下,將數根藤條握在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氣,順着藤條緩緩往下滑。
“小晴子……”第二道籬柵被李若挪開,李若撲向第三道籬柵。
看着如此執着的李若,朝錦的心不禁一顫,跳下馬兒,上前幫她一起挪開了第三道籬柵。
推開寨門,朝錦抓住要衝進去的李若,冷然搖頭,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刀,“李姑娘,你可聽過一句話,叫做斬草除根。”
李若恍然,與朝錦一樣撿起長刀,淚然看着一地求饒的受傷山匪,“你們欺負我的,欺負小晴子的!我要全部討回來!”
手起刀落,一名山匪命喪刀下。
“兄弟們!咱們上當了!”不知是哪個躲在屋中的山匪一聲大叫,“若是外面有伏兵,此刻早就衝進來了!”
屋門驟然打開,十名山匪提刀衝了出來,“想必崖上弓箭手箭已射盡,兄弟們,出來!不要怕!”
“朝錦姐姐!”李若一驚,貼緊朝錦站在一起。
“不要怕,絕不能輸了氣勢!”朝錦擡了擡頭,“是又如何?我就不信我史朝錦鬥不過你們區區十個山匪!”
“咻——!”又一箭飛來,穿過那個說話的山匪的胸膛。
子清長弓拉滿,搭箭上弓,“畜生!”話音剛落,又一箭射中一名山匪眼睛。正準備摸箭上弓,子清頓時發覺箭囊已空!
甩開手中長弓,子清撿起地上的染血長刀,雙目中的血紅是朝錦從來都未曾看見過的,此時此刻的子清,沒有過去的溫文,只像是一頭微微發狂的狼!只看一眼,便覺得嚇人。
“兄弟們!拼了!”
“畜生!”子清凜眉,直直迎上最後的山匪。
“子清……”朝錦對這樣的子清一呆,心底不知道是驚還是喜?
“朝錦姐姐小心!”李若揮刀爲朝錦擋住山匪的一擊,一拍朝錦,“別發呆啊!”
斂斂神,朝錦回過神來,與李若一同迎上山匪。
“咣!”
虎口巨震,子清只覺得右手心一震劇痛,鮮血迅然沁出掌心白布。子清一咬牙,橫刀劈出,劃破了一名山賊的圓腹。
“子清哥哥!”李若飛撲過去,揮刀擋住子清身後襲來的光亮,一個冰冷的刀鋒已經刺入李若肋下。
“若小姐!”子清慌然扶住她的身子,李若順勢一刀劈上最近的一名山匪,飛起一腳,刀鋒出體的瞬間,那山匪臉上只剩下汩汩出血的傷。
朝錦與三名山匪顫抖在一起,實在無法分身相顧。
子清與李若周圍,還有四名山匪。
此時此刻,子清只恨自己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彈指之間解決這些惡人!但是,即使不是,也要打下去,若是輸了,誰也活不下去!
“子清哥哥,當心左邊!”懷中的李若一聲提醒。子清橫刀刺出,正中那人小腹。可是身後三把大刀卻已經狠狠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