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 一曲古箏若流水般流淌在雲州城中。
恆王驚訝於蘇晴的技藝,不由得再深深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暗暗翻起一絲漣漪。
李若撐着腦袋, 在一邊癡癡地看着蘇晴, 小晴子, 只願你能越來越開心。
府衙內堂的另一端, 燭火照亮整個房間。
茶香滿滿, 子清輕輕喝了一口,笑然看向一邊蘭指輕翹,準備翩翩起舞的雅兮。
“有晴兒樂聲相伴, 子清,今夜, 我就爲你一舞吧。”
“好。”
足尖一踏, 雅兮的身子旋轉如風, 翩翩衣袖翻飛如蝶翅——
眸光千轉,絲絲沁心。
纖手婉然, 柳腰柔然,剎那間宛若月中嫦娥;皓齒微啓,嫣然一笑,驀然間好似河畔洛神。
忽然,雅兮朝子清一伸纖手, “子清可願共舞?”
子清一呆, 驚道:“我……我不會跳啊!”
“若是我一定要你跳呢?”雅兮突然一厥嘴。
“那……那……”子清放下茶杯, 笑然起身, “那我們就一個都不跳!”伸出手握住雅兮的手, 將她拉入懷中,“雅兒, 我要跟你講個故事。”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夜了!
紅着臉兒,雅兮捂住耳朵,“放開我,我就聽。”
“真的不聽?”子清忽然邪邪地一笑,抱住她倒在了牀上。
“你……”心跳狂亂無比,雅兮有些害怕地看着子清,“你……不可以……”
子清溫暖地一個微笑映入她的眼底,只是輕輕搖頭,“雅兒放心……”深深吸了一口氣,子清擡手拂開她額上微亂的髮絲,“你說,蘇姑娘與若小姐會有個好結果嗎?”
雅兮一怔,“子清……”一絲不安在心底盪開,你是問女子與女子能否白頭到老嗎?
子清坦然一笑,閉上眼睛,“北朝時候,有一位叫做花木蘭的姑娘,女扮男裝,代父從軍,整整十二年,竟然都沒有人發現她其實是女子。”
雅兮的身子忽然一震,驚然擡眼看着子清的臉,皮膚白皙,雖有英氣,卻不失一股秀氣。不禁抓緊子清的手,雅兮壓下心底突然冒出的猜想,倒吸了一口氣。
淚水滑落在雅兮額頭,子清輕輕一笑,“世人都知道,木蘭姑娘,最後是衣錦還鄉,可是,沒有人知道,木蘭在戰場上遇到了一位女子……她想用一生去呵護她,想用自己的雙手爲她撐起一片沒有戰火的天地……可惜……不管木蘭怎麼做,始終是個女子……”
雅兮抱緊子清,“子清,不要說下去了,我害怕這個故事……”
“雅兒,不怕,這只是一個故事……”子清伸手與雅兮十指相扣,輕輕吻上她的額,“我只是想到了若小姐對蘇姑娘的深情,忽然想起這個故事。”
雅兮悄然流淚,心如同翻江倒海般疼痛,這個……難道就是你的心結?你……你難道……就是這個木蘭姑娘!不敢去想這個猜想究竟是真是假,雅兮心亂如麻,止不住全身上下劇烈地顫抖。
“雅兒,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若是蘇姑娘,會願意隨若小姐白頭到老嗎?”感覺到她的顫抖,子清知道,她或許懂了。
“子清……我不喜歡這個故事……不要問了,好嗎?”像是哀求,雅兮緊緊抱住子清,這一生所託若真是女子,我該如何相待?如何相許……閉緊雙眼,這不是真的!不會是真的!
“好,不說了……”子清含淚一笑,心的徹骨痛楚讓她覺得難以呼吸——雅兒,這是不是與你最後的一夜呢?抱緊雅兮,喃喃開口,“讓我好好抱抱你吧。”
“這個世間,有你在的地方,纔是我的世外桃源。”
“雅兮此生,歌只爲他,舞只爲他,曲也只爲他!”
“粗茶淡飯,甘之如飴!”
雅兒,你說的話,每一句,我都會牢牢記在心裡,永生不忘。
女子與女子,能否白頭到老?雅兒,我懂你的答案了。
“我不會讓你陪我一起下地獄的,雅兒……”輕輕附耳在她耳畔,不管你是醒,還是夢,“好好睡吧……”
雅兮一咬下脣,淚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停止的,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陷入夢中。
聽着她熟睡的呼吸,子清輕輕鬆開她的手,“原來,就算是再不捨得放手,也要放開……”不覺,淚水又落,子清顫然一笑,雅兒,你放心,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得寸進尺了,我會躲起來,趕走你身邊的狼,看着你,找到一個真正的郎……
“再見……”子清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起身,離開,輕輕開門,又輕輕關門,淚水混着血水滴落——
一步一顫,每遠離那道門遠一步,子清的心就多痛一分,跌跌撞撞地走到段夫人門前,倒在了門前。
聽到異響的段夫人慌然點燭開門,“孩子!你怎麼了?”
“娘……我好痛……”擡起淚眼,子清撲入了段夫人的懷中,“我跟雅兒說了,我知道她懂了,娘,爲什麼我卻覺得心頭大石空了的瞬間,我的心也空了呢?”
“孩子……”心疼地抱住了子清,段夫人只能輕輕道,“孩子,你哭吧,哭出來會好很多很多……娘會一直陪着你,一直抱着你……”
“娘……”哽咽的聲音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子清的全身不住顫抖,顫抖,久久不能停歇……
一夜終於過去,清晨,強打起精神,子清着甲帶劍出了府衙,送走了趕赴洛陽覆命的李羽,子清不是與新入伍的蠻子一行在校場習箭,就是與朝錦巡視雲州城。
連午飯,晚飯,都是吩咐侍衛直接送到校場,不再回府衙同吃。
突然而來的轉變,讓衆人都一片驚詫。
至於恆王反而不敢貿然去唐突雅兮,萬一這是子清佈下的局,那麼很可能會因此沒有任何藉口再留在雲州。
一連七日過去,朝錦再也忍不住問出口,“子清,你究竟怎麼了?”
子清淡淡一笑,“什麼怎麼了?”
朝錦一瞪子清,“你說呢?”
子清輕輕一笑,“沒事啊,只是最近雲州公務太多,而且……”
“六公子!不好了!不好了!”突然,蠻子遠遠大呼着跑了過來。
子清皺眉,“發生什麼事了?”
“軍中有人突然昏倒,杜醫官說是中毒了!”
子清一驚,“怎麼可能中毒?”說完,跟着蠻子朝校場跑去。
剛到校場,杜醫官便憂心忡忡地看了過來,“公子來得正好,我懷疑是有人在雲州井水中下了毒!”
朝錦放眼一看校場中中毒昏迷的將士,足有一兩百人,不禁慌然問道:“那此毒可會要人性命?”
杜醫官搖搖頭,“性命倒是無礙,只是中毒者將會全身無力,持續半月之久。”
“杜醫官,可知道如何解此毒?”子清急問。
杜醫官點頭,“此毒要解倒也容易,只是解得了這次,解不了下次,有人在雲州暗暗破壞,我們能防這次,不見得可以防第二次啊!”看着中毒昏迷的將士,“這次用的是弱毒,若是下次用的是劇毒,只怕雲州上下,瞬間空城!”認真地看着子清,“公子,此人若是不早日揪出來,雲州危險啊。”
子清點頭,心中已經想到那個人,卻始終不明白,爲何他會這樣做?
朝錦一看子清的神色,便知道他心裡想的是哪一個人。
“朝錦。”子清忽然開口,“我覺得,下毒只是開始,若是此刻有兵馬襲擊雲州,我們是必敗無疑。”
“你也想到這一層了?”朝錦驚訝無比。
子清點頭,鄭重地瞧着杜醫官,“無論如何,一定要趕緊解毒,在城中每口井中都撒上解毒粉——有一場暴風雨要來了。”
朝錦微微一笑,“這一次,讓我跟他鬥一鬥!”
“朝錦,可要當心,此人是條毒蛇。”子清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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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毒的,越有意思。”朝錦冷冷一笑。
“六公子!六公子!”府衙中的侍衛突然出現,“雅兮姑娘突然昏倒了!”
“雅兒!”難道你也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