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慢慢收回了落在樑貴妃身上的目光,轉向太后道:“母后,兒子知道該怎麼辦,這件事情兒子以爲並不像表面一般簡單,已經在調查了,請母后稍安勿躁。”
太后對這回答並不滿意,“你查到了些什麼,給哀家說說?哀家都已經在宜貴人宮裡搜出了番木鱉!難道這還不足以將她定罪麼?”
皇上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秦諼,眼裡有一絲複雜的情緒閃過,“陳阜,去把她解了。”
“皇上?哀家是要帶她來,讓她一一招供的,就這麼解了她,她萬一要傷害你怎麼辦。”太后的聲音有些尖銳了。
“朕心裡有數,不如母后先回去,朕親自問清楚,她好歹還是個宮妃,這樣綁着傳出去也不像樣。”皇上耐着性子,但口氣已經略微生硬了些。
太后見皇上寧可違逆自己也不肯處罰秦諼,臉面有些掛不住,忍不住拂袖動怒道:“好,皇上的翅膀硬了,不需要哀家了,皇上不叫哀家管事,哀家就從此呆在永壽宮不插手了便是,皇上自己看着辦!”說完便轉身出了養心殿。
樑貴妃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她滿心以爲這次秦諼一定逃脫不出,不想皇上竟如此包庇她,見太后要走,下意識的想追出去攔住太后,不想卻聽見皇上出聲留住了她:“樑貴妃留下,朕有些話要問你。”
不只是樑貴妃,秦諼也有些詫異皇上的態度,她原本以爲自己一定在劫難逃,想到皇上面前抵死不認,再來個以死謝罪,想皇上心軟,一定不忍,來爲自己博取一線生機,卻不想皇上卻沒有在意太后的話,更沒有降罪自己的意思,是因爲皇上在意自己麼,秦諼看皇上表情,在心裡搖了搖頭,從頭至尾,皇上也未曾多看自己幾眼,仿若自己真的只是他口中的,一個宮妃而已,如果只是一個宮妃,配不上皇上的袒護。
那究竟是爲什麼?
皇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讓陳阜解了秦諼身上的綁,順手讓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歇息了,長樂看到這情景,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了,她方纔見秦諼這樣進來,真是捏了一把汗,可礙於前事,又不敢去求情。
“太后那邊,是你去說的吧。”皇上並未多留意秦諼,開口直接問向樑貴妃,樑貴妃心裡一緊,不知皇上爲何這般問,還是強笑道:“宮裡出了這樣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哪裡會不知道,臣妾怕太后記掛擔心,今日便去向太后說明了昨日的事情,都是臣妾多事。”
皇上眼神有些閃爍,看向樑貴妃的臉上多了層誰都看不透的深意,“是你提出要去搜宜貴人宮的?”
樑貴妃不敢認,“臣妾哪裡敢,是太后的主意。”
“這番木鱉是在何處被發現的?”皇上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轉而問起其他,樑貴妃終於喘了口氣,只要皇上又提起番木鱉就好,看來皇上不是有意袒護,只是多疑罷了。
“是在宜貴人的書櫥頂格。”樑貴妃因爲鬆懈了心,一時大意順口說出來了,說完立即覺得不對,又加一句:“是杜若幾個姑姑去搜的,臣妾沒有跟着,不過方纔太后也問了,杜若姑姑好像是這麼答的,臣妾沒留神,怕記不準。”
秦諼不禁轉頭瞥了眼樑貴妃,自己並未離開太后視線,太后是沒有關心這個問題的,樑貴妃沒有跟着去搜查,卻知道東西藏在哪裡,分明是嫁禍了,但秦諼沒有開口,她等着皇上的主意,這些微小的疑點都在秦諼心裡默默記下了,等着更合適的時機來用它們來翻身雪恥。
皇上聽了樑貴妃的話,目光忍不住的落在屏風後面的某處角落,得到一個眼神的否定後,烏漆的眸子重新落在樑貴妃身上,讓樑貴妃心裡忍不住的發毛。
“這些年來**的事情都是你來做的,太后肯信你,朕也沒有意見,你比起其他人,在我心裡終究不同。”皇上終於開口了,對着樑貴妃緩緩道。
樑貴妃聽了這話,心裡微微的苦澀起來,自己傾身相許,也不過換來一句不同罷了,不過樑貴妃很快就平復了過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現在什麼最重要。
她不要他真情真心,她要這六宮之權,有人質疑她的權威,就該死。
“皇上說這些,可是臣妾哪裡做的不好?”樑貴妃神情有些惶恐,帶了幾分怨的眸子靜靜的看着皇上,有些委屈。
皇上嘆一口氣,“沒什麼,只是朕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麼,以前的玉真,性子是冷傲了些,朕以爲內心還是很善的。”
樑貴妃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以前的玉真,是說如今的自己便是不善了麼,莫非皇上知道了什麼?不可能,就算皇上知道是自己攛掇太后去搜宮,也絕不會這樣對自己說,他還不至於袒護秦諼至此。
秦諼也聽得一頭霧水,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宜貴人繼續在自己宮裡待着,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棲鸞殿半步,長樂,未央,你們倆送她們下去。”皇上擺擺手,一副有些失落的表情。
秦諼看的心疼,不知皇上爲何忽然失落,但還是不能拂逆皇上的意思,同樑貴妃一起跪安了,走到門口,又聽到皇上吩咐陳阜道:“陳阜,去傳薛答應過來。”
這幾日幾番猜測百般揣度身心疲憊,忽然憶起了那晚湖邊的如水的女子溫柔的笑靨。
秦諼腳步頓了頓,拼命忍住回頭的**,跟在樑貴妃身後回永和宮了。
一路的豔陽如火,也暖不了秦諼的寒心。
她忽然感覺那個少年,如今漸漸長成了一個愈發成熟穩重的男人,卻不再是自己深深瞭解的夫君了。
有什麼東西一點一滴的默默發生着改變,留意或者不留意,都無法改變什麼。只能心痛的去看着。
秦諼回想起薛茜桃的面容,銀牙暗咬,護甲深深的嵌在了手掌心。
此刻養心殿內皇上的內心也並不好過,卻不是因爲秦諼,那影子又詭異的立在了皇上身後。
“那天你確實認真檢查過了棲鸞殿?沒有死角?”
“回皇上,棲鸞殿不大,我認真找過,雖不敢肯定萬無一失,但若我都沒有找得到,別人也萬萬找不到。”沉穩的聲音充滿了自信。
皇上卻深信不疑的點點頭,“樑玉真麼?朕昨日也便與你懷疑了,那日她偏偏向朕提起了宜貴人,又要鬧着吃酒釀丸子,你再去查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