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晚上,乃是冰清的頭七,宮中不允許私下焚燒紙錢,幾人只得默默的祭奠冰清。初夏泡了一壺平日冰清最愛泡的花茶,幾個丫鬟端坐於前,默默的在心中祈禱着,願冰清在黃泉之下並不孤單,願她早日投胎做人。
左悠然拿來鳳鳴琴,順手一彈。冰清生前很喜歡聽她彈琴唱曲,她便選了幾首冰清最愛的曲子,唱與冰清,願她一路安好。
唱了幾曲,左悠然但覺口渴,茶壺水已空,初夏起身道:“我再去泡壺茶來。”拿着茶壺便往門外走。
推開門,卻又見慕容凌佇立在門口。初夏心中一喜,喚道:“殿下?”
慕容凌應了一聲,卻不說話,初夏試探的問道:“殿下怎麼不進去?”
慕容凌抿了抿脣:“你家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便不進去了。”
初夏也不去倒茶,只是靜靜的陪着慕容凌在門口站了一會,過了許久,慕容凌才擡腿欲走,只聽得初夏急急喚了一聲:“殿下!”
慕容凌頓了頓腳步,等她發話。初夏啜喏了半晌,才道:“那日的事情,多得殿下出手相助。”
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時趕到,她與雨溪肯定被人脫了光,還有那可怕的金鞭,她一回想起來,便覺得渾身顫抖不已。
“你是她的陪嫁丫鬟,本宮自然是要護着了。”慕容凌一邊說着,身影卻已走遠。初夏默默看着慕容凌遠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感慨,太子殿下果然是英偉挺拔,俊逸不凡,且又大權在握,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後登基,便是這晉國的皇了。
如此這般的絕世男子,爲何小姐總是把他拒於千里之外呢?
初夏泡完茶回屋,璇芝見她去了那麼久,言語中不免有些埋怨:“泡個茶怎地去了那麼久呢?可把小姐渴死了。”
“我……”初夏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有道出慕容凌方纔來過的事實,只道:“方纔肚子疼,去了一趟茅廁。”
然後急急的倒茶遞給左悠然,因爲心中有些慌亂,又險些把茶水撒在左悠然身上。
“哎呀,你今晚是怎麼了,怎地如此冒冒失失的!”璇芝見狀趕緊上前,接了初夏手中的茶杯好好的遞給左悠然。
左悠然接過茶,只道:“無礙。今晚大家思念冰清,心情有些不好也難免。”
初夏只是愣愣的看着左悠然,爲何小姐長得如此美貌?連她這個丫鬟也不禁看呆了,更何況殿下?小姐聰明伶俐,心地善良,唱歌彈琴又是一絕,若她是男人,也會爲小姐神魂顛倒啊!
想到這裡,心中竟有些酸楚之意,她雖有幾分姿色,卻是自小無父無母,出身不好,又被人所玷污,已非清白之身,只是小姐的一個奴婢,又怎能與小姐相比!
更何況,殿下喜歡小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小姐待字閨中之時,便已幾次出手相救,關懷愛慕之意溢於言表。
她到底是胡思亂想什麼!
璇芝見初夏呆呆的愣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左悠然,不免拍了拍她道:“今兒你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初夏這才反應過來,只道:“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難免恍惚了些。”
“既是如此,你便先回房歇着吧。”左悠然在一旁吩咐着。
初夏又是呆愣的看着左悠然,小姐爲何如此體貼於她?如此完美的小姐,而她又算是什麼!
左悠然見她站着不動,淡淡道:“還愣着?下去休息吧。”
初夏應了一聲,才退下。小姐對她有救命之恩,又收留了孤苦無依的她,她方纔到底是在想什麼?她怎麼能想要與小姐相比,更怎麼能想要搶走小姐的幸福呢!
只是……慕容凌的身影不其然的闖入她的心扉,像殿下這般的男子,如何能讓人不動心?更何況,他是太子,若是有太子的庇佑,她還有誰可懼?若是有太子的保護,還會有誰敢欺負她!
第二日,左悠然才用完早膳不久,卻有宮女恭敬的捧來一物,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命奴婢送來‘龍吟’琴。”
“哦?”左悠然命雨溪把“龍吟”琴與“鳳鳴”琴擺在一起,卻是不懂慕容凌的用意。怎麼他突然莫名其妙想要把“龍吟”給她?
才把琴放好,又聽到丫鬟來報:“燕良娣、意良娣和靜奉儀求見。”
左悠然沉吟了片刻,見璇芝面有擔憂之色,只道:“如今她們也不敢再興風作浪,應是無礙,讓她們進來吧。”
“可是殿下說過她們不準來打擾小姐,小姐即使不想見她們也是無妨的啊!”
“該面對的人,還是躲不開的,我終究是要跟她們相處的,讓她們進來吧。”左悠然一改以前完全不願與她們打交道的態度,如今經歷了那麼多事,她只想與她們和平共處,希望她們不再生出任何事端。
五人一同進來,向她請了安,只見意良娣臉上仍有尷尬之色,燕良娣更是心中彆扭的不行,只有靜奉儀神色還算正常。五人請完安,靜奉儀便發話道:“娘娘,今日我們五人來叨擾娘娘,還請娘娘見諒。”
“無妨。不知你們今日爲何而來?”左悠然不多說廢話,只是單刀直入。
“娘娘。”靜奉儀微微一笑道:“這些日子,不過短短几日,便發生瞭如此多的事情,柳奉儀和鳳昭訓都相繼而去,我們五人皆是深感不安。我們都希望日後能與娘娘和平共處,減少事端的發生。”
這自然也是左悠然心中所想。聽得她如此說來,左悠然頷首道:“我也是如此想來。且我本對你們無敵意,也無謀害之心。若我們幾人能和平共處,自是最好了。”
“更何況……”左悠然嘆了一口氣:“她們兩人之事,實在是讓我寒心不已。我實在害怕這後宮無休無止的鬥爭。只要你們不動歪念,我決不會對你們有任何爲難。”
靜奉儀微微笑着點頭:“這樣自是最好。”又轉頭對意良娣、燕良娣、瑤良媛、瓊承徽道:“對吧,姐姐?”
意良娣尷尬的應了一聲,其餘三人心中雖有不滿,也是勉強的應了一聲。
意良娣心中自是對這個太子妃羨慕不已,她如此愛慕的殿下竟然對太子妃一往情深,她實在無法對這個太子妃生出好感,卻好像也對她生不出任何怒意,總是不願正視她的目光,只好把眼光放至別處,方巧看到慕容凌命人送來的“龍吟”,不由得驚喜的喊了一聲道:“龍吟琴!”
左悠然見她如此激動,使了個顏色讓璇芝把龍吟琴抱來,放至意良娣跟前,意良娣欣喜的撫摸了一下琴身,順手便彈了起來。
意良娣原本琴技就出色,這龍吟琴在她手下歡快的跳動着,而意良娣眼中的欣喜卻是越來越濃,甚至還有幾分享受於其中的意味。
一曲奏罷,意良娣停下手道:“這龍吟琴果然不一般!”
正想開口詢問可否借她幾日,左悠然已經開口:“既然意良娣如此喜歡,拿去彈便是,反正我這還有鳳鳴琴在,也用不上龍吟。”
意良娣的喜悅之色溢於言表:“意兒不敢將娘娘的琴據爲己有,只是想借來一彈過過癮罷了!意兒謝過娘娘!”善琴之人最大的喜悅莫過於得到一把好琴,意良娣琴技高超,得此好琴,自然是興奮不已了。
意良娣得此龍吟琴自是愛不釋手,也已經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好好撫弄一番:“娘娘,意兒按捺不住激動心情,還望娘娘恕意兒先行告退。”
左悠然揮揮手,意良娣便抱着龍吟琴退下,餘下四人也不好久留,與她一同退下。等離開了左悠然的寢宮,燕良娣纔不屑的出聲:“不就是一把琴麼?至於那麼激動?”
“你不懂,這龍吟琴是絕世好琴!”意良娣緊抱着龍吟琴,心中仍是激動不已,又怕摔壞了琴,抱着緊緊的不願放手。
“這龍吟琴不是殿下所有的麼?怎麼會出現在太子妃那裡?”瑤良媛疑惑的問道。
說起這個,意良娣的興奮之色終於黯然了些許:“許是殿下賜給她的吧……”她向來善於撫琴,殿下卻從不曾說過要把龍吟琴賜給她,太子妃已有鳳鳴琴,殿下卻把這龍吟琴也賜予她,湊成一對。殿下對她,可是真的往心裡去了!
“哼,虧你還當個寶似的,這是殿下送給人家‘太子妃’的!人家太子妃是已有鳳鳴琴,不屑於這龍吟琴,才借與你彈罷了!又不是殿下送你,你激動成這樣幹什麼!”燕良娣在一旁毫不留情的打擊她。
“我……”
“好了好了。”靜奉儀趕緊打圓場:“不是說好了要與她和平共處的麼?你們看看柳奉儀和鳳昭訓,跟她作對的,都沒有好下場。更何況殿下如此寵愛於她,我們是絕不能與她交惡的,否則只會讓殿下討厭我們,覺得我們處處針對於她,反而厭惡了我們。”
“哼!”燕良娣仍是不滿的“哼”了一聲,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理。
瓊承徽嘆息了一聲道:“如今只盼殿下對她的熱情快些消退,回頭惦念我們的好,說不定還會寵幸我們。可是如果我們還在此時興風作浪,怕是怕會被殿下打入冷宮,永無翻身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