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身份揭穿

十月,齊宣永帝加封永安公主爲鎮國永安長公主,命其領步兵五萬、騎兵五千駐守荊南。同月質於昭齊的商秦永定侯獲准返回雍州,約定領秦兵五萬於荊南會合。

本來早已習慣了大軍壓境的昭齊再次被戰爭的陰霾籠罩。人人皆知,四國匯聚鐘山,鐘山戰役或將改寫四國命運。

燕南山去時與來時那被“押”來的質子待遇不可同日而語。宣永帝親自相送,身後跟着一大羣文臣武將,像是恭送什麼貴賓一樣。

昭晏斜眼望着“無能阿兄”那一臉呆呆的表情,壓低聲音嗤笑一聲:“我那阿兄把你當寶,你可別真把自己當寶了。”

燕南山努了努嘴,“我怎麼不是寶了,看你皇兄的樣子明明就是在看着一棵搖兵樹。”

昭晏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只想一拳揮將過去,卻終只是嘻嘻一笑:“昭澈是無能,你是無能的樹。”

燕南山絲毫不怒,孩子臉上的小酒窩笑得可愛明亮:“那永安是不要我這棵無能的搖兵樹了?”

昭晏微一挑眉,半晌後懶懶道:“眼下不是我要不要你的問題,是你要不要我的問題。”

燕南山望着她一身男裝一臉坦然的說出這句遐想非非的話來,嘴角笑容有些猥瑣了起來,猥瑣的笑容在可愛的孩子臉上有些違和。“南山怎會不要你呢,南山當然要你了。”

昭晏望着他猥瑣的表情,想了想他的話,忽然明白了,恨恨白了他一眼,卻感覺兩頰有些不自然的發熱。

那人還似是想趁熱打鐵,宣永帝忽然望向這邊,他又變回了那個純淨清澈的翩翩公子。

只聽宣永帝一臉誠懇的笑道:“永定侯可欲隨朕與公主到點兵臺上閱兵?”

正行着,原來已是到了軍營。南征大軍中有一部分是江陵軍,昭晏在江陵招的黑甲騎此刻列隊在前,看見這多番對戰的敵人,都磨拳擦掌咬牙瞪着他。

燕南山笑着迎上那些吹鬍子瞪眼睛的身影,灰色的身影依舊從容不迫,反而宣永帝急了起來,扯着妹子的衣袖低聲問:“阿妹這些兵士……”

燕南山似是聽見了他的話般,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讓他的臉一下子尷尬的泛紅。昭晏反而像長姊安慰幼弟般的拍了拍宣永帝的手背,一直拍得他的手掉下她的衣角,才悠悠道:“阿兄少安毋躁,阿妹的兵士都是識英雄重英雄的好漢。”說罷還懶懶撇了那張孩子臉一眼。

燕南山迎上那道挑釁的目光,回以一個挑眉,兩道彎得像月兒的眉彷彿在說:“挑戰你老爺,沒門!”

昭晏卻沒有反擊,微笑着側身一讓,讓出一條寬闊大路直通高臺,嘴裡說着:“永定侯君,請。”

燕南山靜靜的看着她,半晌,忽然一眨眼睛,在她還呆呆望着他的時候卻已轉過頭去,走上高臺。昭晏怔忡的跟在他身後走上點兵臺,日光照耀下那抹灰色身影蒙上了一層淡金,瀟灑、從容,散發着不似凡人的光芒。

昭晏有些呆愣,高臺上灰衣的背影與當年的那個人……原來心底深處的那抹灰影終究還是沒有散去。

是啊,這一世出頭是爲了他,守衛邊疆、說客結盟亦是爲了他,要忘了那個人,要放下那些往事,又談何容易!

燕南山站上點兵臺最前方,昭晏遠遠的站着,環視四周,果然還是仇恨的目光居多。宣永帝顯然比燕南山本人還要緊張,在昭晏耳邊壓低聲音焦急的道:“阿妹這不是再給永定侯難堪嗎?”

昭晏眼角也不瞥他,只是定定的望着隨風而擺的灰色衣角,漫不經心的道:“姓燕的若真得了難堪,他也沒有資格讓齊秦聯軍信服。”

宣永帝一時愣住,不知如何反駁,心中卻是更加覺得眼前這阿妹是越來越陌生了。昭晏聽着他的沉默,腦海裡漫起那抹熟悉的灰影;如此英姿勃發、勇武不凡的人,是怎樣教出這樣一個草包兒子的?

或者……從太后與宣永帝的字裡行間裡她聽得出來,那人根本從來沒有教養他的一雙子女之心。駭人的想法剛起,昭晏還沒有把它壓下,卻已聽高臺上的聲音起了,一如既往的清澈如大少年,卻已沒有了一貫的孩子氣與輕鬆笑意。

“諸位必是恨極小侯,”燕南山的語速不急卻也不懶散,聲音遠遠地傳出,不刺耳卻讓人無法忽略。“齊地百姓也恨這東西。”說着從懷中取出一物,昭晏眯眼看去,卻是一枚秦地刀幣。

地上兵士還在端詳着那物事,燕南山卻已續道:“百姓恨這東西,無非因爲秦幣不能用之齊地。秦幣不能用之齊地,今天下割據,邊境紛亂,邊疆之地今日齊幣、明日秦幣,荊南之地更是昨日齊幣、今日越幣,明日便是滄幣。”

昭晏感覺到笑意在自己的臉上漫了開去,卻也不知這笑意是鬆一口氣、是惺惺相惜,還是別的什麼。她忽然有種感覺,這姓燕的龜孫子定是在心裡笑開了鍋。

燕南山吸了一口氣,淡然道:“諸位不願相信小侯便罷,可諸位的家人朋友、城中百業百姓,希望的都只是以後不再有齊幣秦幣越幣滄幣之分——而小侯所冀,亦不過如此!”

而小侯所冀,亦不過如此——由始至終,他說了寥寥數句,而真正語意所在,卻是最後一句。自天下四分時,商氏姬氏姜氏都廢止了本來一統時統一的貨幣。然而天下百姓從不在乎自己用的是齊幣秦幣越幣滄幣;天下百姓的希冀,不過是手中貨幣不會有一日因城鎮主權易手而變成廢鐵。兵士出身大多是小氏族或富家庶民,而燕南山所言,正是勾起了這些士兵出身家族的同理心。

昭晏的目光掠過了地上稍有動容的黑甲騎,他們正是生於長於邊疆的人,最是感同身受的一羣,嘴邊漫起了一抹不知是欣慰還是苦澀的微笑:“阿兄可還會爲永定侯擔心?”

說罷擡首迎向那張笑出了酒窩的孩子臉上那雙澄澈而耀眼的眸子——那雙眸子裡漫着溫潤儒雅的笑意,恍恍惚惚的又有種恰似某人的感覺。待看清了溫潤中的那抹挑釁笑意,昭晏才汗毛倒豎的打消了這個念頭。

待終於把燕南山送走,回到宮中時,已近黃昏。

宣永帝把她送至“自幼”所居的殿閣前,一臉誠懇的把雙手放置她肩上,像是無言感激的樣子一般。昭晏微微蹙眉,正想說她可受不起這樣煽情的表情,宣永帝卻忽然垂下雙手,聲音平靜地問:“阿妹什麼時候動身?”

昭晏鬆了一口氣,坦然的望着他:“永定侯已動身,阿妹這兩日便會回軍營。”

宣永帝那張天塌下來也不見得緊張的臉難得嚴肅了起來。“阿妹去和阿孃說說話吧,這次回來,阿妹和阿孃……疏了許多。”

當然是疏了,難道我還會和昭恆的元妻母女情深不成?昭晏撇撇嘴,不說話,卻還是擡步往長樂殿的方向行去。

長樂殿裡薰煙嫋嫋,也不知是什麼香,嗆了昭晏一口,不自禁的咳嗽了起來。輕柔的聲音卻忽然響起:“晏兒終於回來了。”

昭晏聳了聳鼻子,“嗯”了一聲。她從來都不明白爲何那些婦道人家大多喜歡薰香,她只覺得刺鼻無比。

太后一如既往的席地而坐,釵環衣飾簡單如民間婦人,這一次卻沒有如上次“倒履相迎”的熱情,也沒有那種掩飾不住的熱烈母愛與渴望,只是雙眸靜靜的、直直的望着她。昭晏坦然迎上她的目光,輕喚了聲:“阿孃。”

太后卻咬了咬脣,似在想着該如何說話,半晌忽道:“晏兒從前可是很喜歡阿孃的菱香的。”

菱香?這是什麼香,難道就是現在殿中這香?她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這名字?不過無論是什麼香的名字她其實也基本上都沒聽過。

昭晏習慣性的便要伸手入懷掏顆核桃,卻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不自覺的掏出一看,卻是燕南山“贈送”的壓抑暈血症的錦囊,一看也不知是什麼感情涌上,慌忙收回懷中。“兒自從那次高燒以後有好多事都記不清楚,阿孃可是記不得?”

太后的臉色卻沒有絲毫恍然大悟的樣子,反而立時變得淡靜如水,沒有一絲冷意,卻也沒有一絲暖意。太后的眸子直直的望着眼前“女兒”,一眨不眨的,聲音也是一顫不顫:“閣下非吾兒。”

昭晏一聽,反而笑了,眨着坦然的眼睛看着太后。“阿孃該是最熟悉晏兒身體的人。”

“你的身體是晏兒,但你絕不是晏兒。”太后搖了搖頭,聲音平緩,“晏兒自幼一聞這香便不肯靠近長樂殿來,晏兒即便是失了部分記憶,也絕不會失了直覺。”

原來如此!昭晏臉上笑意未退,望向太后的一雙眼眸裡,卻多了一絲欣賞。“太后慧眼,難怪天統帝最終娶的是你。”

太后靜靜望着悠然行近的“女兒”,熟悉的身影慢慢的陌生,而這陌生感卻是來自一步一步之間慢慢釋放——不再掩藏——的傲氣與霸氣。她忽然只想長長的嘆一口氣,眸中水汽似要凝聚——原來眼前這人和先帝,纔是天地間最般配的一對。“可是他一生唯一所愛的,一開始是你,最終也是你……雲公。”

昭晏走到太后跟前,居高臨下的直直看着她,良久,才漫不經心的一笑,也不顧地上寒涼,隨意盤膝而坐。“太后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太后可是真的相信這魂魄附身的事兒?”

“三年前晏兒高熱,一醒來後便自請到邊疆區,我那時只道是吾兒性情大變;但是,吾兒憎恨了雲公這許多年,又怎會忽然去謁朝陵?”太后從容不迫,嘴角勾起的笑容意味不明。“既然連魂魄附體都發生了,敗林士興、結盟與秦,天下間有此計謀氣魄的女子,唯一人而已!”

“雲某人總算真的明白了昭恆爲何要立太后爲後。”昭晏嘆了一口氣,本來坦然清澄的眸色蒙上了一層晦暗不明的色彩。“太后的胸襟氣度,遠勝一般閨秀,難怪昭恆欣賞。”

太后卻沉默了下來。昭晏正遲疑着不知該否打破這片詭異的靜寂,太后卻忽然又開口:“雲公,你是恨沉魚的吧?”

昭恆一愣,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的問:“雲某人爲什麼要恨太后?”

太后反而像是被她的反應駭住了般,半晌才輕輕道:“沉魚霸佔了雲公的位子,一坐……坐了三十五年。”

昭晏這才明白她說的話,啞然失笑:“雲朝君作古五十載,位子在地府裡,這天統元后的位子本不屬於任何人。”

“雲公去過了朝陵,當是看見了……在先帝心中,元妻的位子從來只屬於雲公。”太后的聲音漸轉薄弱,眨眼之間竟似由氣度大方的先帝中宮成了一介碧玉小婦。昭晏只覺喉嚨像被什麼卡住了一般,索性便不說話。太后卻忽然站起身來,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昭晏微微一驚,臉上卻平靜如常,嘴裡只道:“太后這是怎麼了,雲某人而今這身子年輕,可受不起大禮。”

太后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熟悉的嘴臉上並不熟悉的慵懶、睿智和戲謔,心中只有萬念俱灰的感覺。皇宮裡三十五年冷清的過活,兒子懦弱不成材,女兒原來在三年前早已死去,回來的卻是她從來比不上的另一個女子。如今,爲了心中家國——

“雲公,沉魚自知於公有愧,但只求雲公垂憐,挽救大齊與吾兒!”

昭晏靜靜的望着匍匐在地的婦人良久,立起,側開了身子,偏了頭重新坐下。“雲某人受不起太后的大禮,雲某人一生……兩生所做之事,從來不受旁人影響。”斜眼瞥到太后似又想說什麼,吸了一口氣便堵住了她的口續道:“雲某人今生回來,定會盡己所能重新一統天下,只是太后長子實在不是天下之主的料。”

太后保持着跪姿,身體卻已頹然的軟了下去:“大齊是先帝所立,澈兒是昭氏遺脈,求雲公看在先帝份上——”

“雲某人會守住對昭恆的承諾爲他統一華夏,”昭晏已經有些不耐煩。她從來不喜歡婆婆媽媽的人,他們讓他偏頭疼。“大齊有大齊的造化,昭氏有昭氏的造化,難道我每一次百年之後又能帶着記憶回來不成?”

“雲公……”太后還是不死心,昭晏正欲揮手止住她的話,太后卻已哀聲說出:“就當是爲了先帝,保住先帝的……可好?”

昭晏斜眼望她,搖了搖頭。“太后還是不明白,我曾許諾先帝助他一統十州,而今再回來也不過再守一次諾。”

“當真如此?”太后不知從哪裡來了精神,挺直腰背,聲音也硬朗起來,“先帝已經作古,承諾雲公早已守了,雲公回來後卻不惜一切上戰場、謀合縱、結強盟,這真的是順應造化的表現麼?雲公眼下所做一切,難道只是爲了守五十載前一個諾言?”

太后看到昭晏身軀一震,心中陡然涌起一陣思潮,好像有些欣慰的意思,好像有些滿足的意思,卻又好像夾雜着更多的苦澀。太后咬了咬牙,壓下心中情感,直直望着稍微猶豫的“女兒”,打蛇隨棍上:“雲公絕不會爲了沉魚,也絕不會爲了澈兒,可是若是爲了先帝——可否保住昭齊、保住昭氏後人?雲公邊境三年艱苦行旅,爲的是誰,爲的是什麼,沉魚但求雲公捫心自問,雲公對先帝……若非有情,怎可至此?”

50.南北對戰15.又入戰場23.越少陽君38.公主大婚40.攜手北伐26.鐘山之役32.恍若隔世12.孩子臉下34.姬越國破1.日月如梭16.後會有期34.姬越國破45.華陽夫人42.帝王之術9.知魚真面6.以訛傳訛50.南北對戰20.故地重遊41.暗渡棧道7.出使姜滄5.朝山之巔8.神女朝雲3.欽差大臣34.姬越國破45.華陽夫人17.商秦國師47.和平終點4.真真假假42.帝王之術17.商秦國師44.所謂親人20.故地重遊46.聚少離多47.和平終點47.和平終點40.攜手北伐13.一生最想50.南北對戰28.同心同步12.孩子臉下32.恍若隔世5.朝山之巔5.朝山之巔34.姬越國破10.似曾相識35.拜別朝陵23.越少陽君2.乞丐謀士18.永定侯君33.踏上征途31.秘密互換8.神女朝雲15.又入戰場2.乞丐謀士42.帝王之術1.日月如梭31.秘密互換31.秘密互換41.暗渡棧道5.朝山之巔19.結爲盟友36.監國公主38.公主大婚42.帝王之術17.商秦國師13.一生最想3.欽差大臣24.身份揭穿49.別後重逢47.和平終點47.和平終點34.姬越國破24.身份揭穿28.同心同步16.後會有期48.塵封之秘21.天統元后4.真真假假15.又入戰場12.孩子臉下28.同心同步50.南北對戰25.對戰前夕17.商秦國師33.踏上征途25.對戰前夕4.真真假假3.欽差大臣13.一生最想18.永定侯君49.別後重逢11.算計滄王34.姬越國破4.真真假假42.帝王之術21.天統元后35.拜別朝陵23.越少陽君41.暗渡棧道
50.南北對戰15.又入戰場23.越少陽君38.公主大婚40.攜手北伐26.鐘山之役32.恍若隔世12.孩子臉下34.姬越國破1.日月如梭16.後會有期34.姬越國破45.華陽夫人42.帝王之術9.知魚真面6.以訛傳訛50.南北對戰20.故地重遊41.暗渡棧道7.出使姜滄5.朝山之巔8.神女朝雲3.欽差大臣34.姬越國破45.華陽夫人17.商秦國師47.和平終點4.真真假假42.帝王之術17.商秦國師44.所謂親人20.故地重遊46.聚少離多47.和平終點47.和平終點40.攜手北伐13.一生最想50.南北對戰28.同心同步12.孩子臉下32.恍若隔世5.朝山之巔5.朝山之巔34.姬越國破10.似曾相識35.拜別朝陵23.越少陽君2.乞丐謀士18.永定侯君33.踏上征途31.秘密互換8.神女朝雲15.又入戰場2.乞丐謀士42.帝王之術1.日月如梭31.秘密互換31.秘密互換41.暗渡棧道5.朝山之巔19.結爲盟友36.監國公主38.公主大婚42.帝王之術17.商秦國師13.一生最想3.欽差大臣24.身份揭穿49.別後重逢47.和平終點47.和平終點34.姬越國破24.身份揭穿28.同心同步16.後會有期48.塵封之秘21.天統元后4.真真假假15.又入戰場12.孩子臉下28.同心同步50.南北對戰25.對戰前夕17.商秦國師33.踏上征途25.對戰前夕4.真真假假3.欽差大臣13.一生最想18.永定侯君49.別後重逢11.算計滄王34.姬越國破4.真真假假42.帝王之術21.天統元后35.拜別朝陵23.越少陽君41.暗渡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