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有人籌劃着要事,有人連夜趕屍。
離開院子的幾名趕屍人也正鬱悶呢。
本來以爲這次也是很普通的一次趕屍,誰知道半夜會遇到這幫人,裡面還有個疑似競爭對手的臭道士!
好在大家有默契,不砸對方飯碗。
算了算了,如今生存第一,碰到膈應玩意兒算今天倒黴,過去就過去了,以後也見不着面。
次日,土坡那兒的院子,衆人大清早就開始準備出發。
有了道長打聽而來的消息,溫故他們這支隊伍的路線稍稍偏移了一點點。
行走半日之後,周圍依然一片蕭條。
溫故看向一個方位。
那邊瞧着是一片土坡山丘,沒什麼特別的。除非從更高的視野去看,才能發現藏在那一片石土之後的許多生活跡象。
石橋村的幾名村民蹲在一塊巨石後面。
這裡山地貧瘠,沒什麼大樹,
他們村依山而建,建築及幾乎都是用石土圍成,與周圍形成一色。
北地氣候乾燥,沒那麼多雨,邪疫影響相對少一點。
見到溫故他們過來,先看到的就是人數,頓時心生膽怯。但再看到那幾輛車,村民嚥了咽口水,壯着膽過去攔路。
莽過去的樣子,差點被誤以爲是劫匪射殺。
好在溫故提前有交代。
幾個村民磕磕巴巴說了來意,他們想用水跟溫故他們換乾糧。
“這附近沒別的水源,你們只能跟我們換!”
溫故看看周圍的地形,讓周縣尉他們挑選一處不容易遭埋伏的地方,先歇歇。
交換物資,當然是可行的。
但是——
“你們提供的水是否可用,我們需要試過之後才能確定。”溫故說道。
“怎……怎麼試?”
小半個時辰後。
沿路撿的柴火點燃,架起鐵鍋燒水煮粥,食物的香氣四散開來。
大鐵鍋裡面煮的粥還有些粘稠,至少比石橋村的米湯要粘稠多了!
蹲在一旁的幾位村民,不住地咽口水,又頻繁扭頭望向山丘的方位,似乎在詢問那裡的人:咋辦?接下來咋辦?真不能搶嗎?
這時候小劉、何大和於二,端着幾碗粥過來。
碗裡盛裝的不多,飽是不可能飽的,但能緩解飢餓。
“喏,剛出鍋的,咱們就用這些跟你們換水,行不行?”
眼巴巴看了好久的幾位村民,接過來就是一口。被粥燙得嘶哈的,吹幾下又是猛的一口嚥下去。
隊伍中的人見他們喝下,也放心地陸續吃起來。
水是沒問題的。
小劉、何大和於二端着自己的碗,一邊吃,一邊跟那幾個村民閒聊。
享受着食物的美好,心情也跟着好起來,氣氛變得輕鬆,話題也自然而然地聊開了。
依石橋村的村民介紹,他們這兒很久以前有一條小河,河上建了一座石橋,才取了這個名。
後來小河干枯,但石橋還在,存在數百年了,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村裡人多數姓石,聚族而居。
小劉也聊起來自己村子。
“我也是村裡出來的,我們村還建塢堡呢,知道塢堡嗎……”
說着一路過來的驚險,又說起金烏城見到的大場面。
“咱們村就算建起來塢堡,但在那種集羣攻擊之下,根本扛不住,一個照面就能踏平了!”
“不信?你隨便問,這隊伍裡,你隨便挑人問,看是不是我說的那樣!
“這事還能做假?你們就沒問過其他從南邊過來的人?”
小劉、何大和於二三人話接着話,從各種角度去描述當時的驚險。
村民心中的懷疑減輕,把碗舔乾淨,感覺更餓了。
一人說道:“以前沒被逼到這份上,一直縮在村裡呢,遇到了都躲得遠遠的,哪知道外面那麼多鬼怪啊!”
小劉三人說的時候,雖然有誇大成分,但多數都是真話,真情流露,眼中帶着驚懼。
小劉:“我就想着等我到趙閥了,混出頭了,就把我們村裡人接過去,外面太危險了!”
他說着,一臉納悶的看着幾個村民:“我們那是離得遠,我先行探路。你們離趙閥這麼近,怎麼就沒想着去趙閥避難呢?”
村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哪有勇氣離開,之前一直都挺好的,就是快沒吃的了,附近的柴也快被砍光了。
小劉繼續刺激:“先過去了纔能有飯吃啦,等以後南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北邊的難民也都聚集到六大閥,飯都吃沒了,後來的人過去吃屁啊?
“也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種地,糧倉裡的存糧還剩多少。”
石橋村的幾個村民點頭。
可不是麼!
現在就是搶飯吃的時候!
建功立業什麼都是虛話,有沒有飯吃纔是最實在的!
又得知隊伍裡那個姓溫的書生有親戚在趙閥,去了就能安置。 他們湊到一起嘰裡咕嚕,說要回去取水,要再換一些吃食,到時候換多少一起結算。
留下兩個人守在這裡,其他人抱着水罐往回跑。
族長!有大消息!
他們一直苟在村裡,不敢去種地,也不敢去打獵,甚至附近的柴都砍完了,前幾天有人走遠一點去砍柴就出了事,於是更害怕了。這地兒還能待嗎?
村裡那麼多張嘴,再這麼下去就是等死,要麼就去打劫。
但他們見過南邊的那些隊伍砍怪物的兇猛陣勢。
他們慫,拼不過。
而留在原地的兩名村民,繼續被小劉他們拉着聊天。
溫故在邊上看着。
石橋村人慫是慫了些,但在這樣的世道還算良善。
本地人瞭解本地人,肯定也知道哪兒還有“漏網之魚”,附近還有沒有別的倖存者?沿路還能順手繼續撈一把。
石橋村藉口從井裡取水需要時間,拖着隊伍不讓走。
另一邊,趕屍完畢回來的人,也發現了這支隊伍。
怎麼又是你們?
晦氣!
正要避開,被溫故找藉口叫過去。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勸說“幾位身懷絕技,就該去趙閥一展所長”吧啦吧啦。
溫故看重的不是“趕屍”術,而是他們超強的防疫意識!
或許還有些避疫的藥物。
現在不好打探這些,先把人帶過去再說。
幾位趕屍人只是不瞭解北地形勢,尚在觀望狀態。北邊的很多人對他們這行不瞭解,有所忌諱。
要是選的地方不利於業務,他們就得餓死。
按他們的計劃,等待一個冬季,多收集各方信息,再選擇去向。
現在溫故的邀請,他們確實心動。
以前只在南方小範圍內發展,如今遠離熟悉的地方,也無人庇護,面對那些大勢力,底氣不足。還有道士,競爭激烈。
姓溫的這書生誠意邀請,答應到時候給他們介紹業務,這確實心動。
他們怕什麼?怕的就是這身本事換不到生存所需的物資!
旁邊的青一道長:“……”
狗書生!
果然指望不上!
還說什麼到了趙閥建道觀,蒐羅煉丹用具……都是畫餅!
不行,必須讓這狗書生立字據!
還有……
青一道長看了看那幾個帶斗笠的趕屍人,冷哼一聲。
盡是一些雕蟲小技!
加入又怎麼樣?這隊伍裡始終只有一個“仙長”!
憑你們幾個廢物也想踩在我頭上?
想到剛纔那幾個石橋村的村民看他的時候眼中的敬畏。
昨晚的表現,這些村民果然是見到了吧?
這北地,也是崇信鬼神的!
真當我就這點本事?
之前低調,那是不想成爲狗書生手中的刀,能少做事,就少做。
現在還低調,都對不起我身上換的這身道袍!
指不定狗書生家親戚,也得依靠我的道法去升官!
姓趙的姨父?
或許不過是個趙家旁支,真要是個權力大的,狗書生早就仗勢囂張起來了。
謀劃着自己的揚名大事,青一道長一改以往的低調,誓要搶奪隊伍第一話語權!
周縣尉察覺到青一道長的變化,很是擔心,私下裡提醒溫故。
對此,溫故安撫回道:“道長一直是個很純粹的人,遲早的事。無礙,先讓他跑三十九丈。”
周縣尉不理解:“然後呢?”
溫故玩笑似的:“然後拿出我四十丈的刀。”
周縣尉扯了扯嘴角。
溫故明顯講了個笑話。
哪有那麼長的刀……
等等!
文人的刀,不能以常理去看!
——
暮雲籠罩,四野寂靜。
趙閥最南邊的碩城,城守接到了飛奴傳信。
“少主的表弟?”
姓溫,是個書生,較爲文弱,帶着一百人左右的隊伍?
若是能活着到達這裡,往好了想,應該也就剩幾十人了吧?
他吩咐下去,讓人留意南邊過來的隊伍,尤其是那種幾十人的小隊伍,有沒有一個姓溫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