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聽到於靜瀟的問話,卻似乎頗有些顧慮,看了看站在於靜瀟左右的春熙和織錦。
於靜瀟擺手道:“你放心,她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源錦慧的侍女這才點頭應是,緩緩開口道:“是我家公主讓奴婢來請郡主的。但不是爲了她,而是爲了去救另一個人。”
於靜瀟聞言一驚,心底立時想到源錦慧會求自己去救的人是誰。那只有一個可能,那人一定是白莫觴!
她低頭快速思索了片刻,覺得茲事體大,不能出一丁點的紕漏,遂向着春熙和織錦說道:“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織錦和春熙還是頭一次見到於靜瀟會揹着她們與人密議,她二人心底雖然驚訝,可也不敢多做質疑,各自點頭應了一聲後,便相繼退了出去,並在外邊把門掩好。
於靜瀟平復了一下心緒,這才低聲開口,聲音竟因激動而隱隱有些發顫,“公主可是已經……尋到了他!?”
“不錯,我家公主自從得了郡主的指點後,便派了十艘艦船,日日沿着大魏的海岸搜尋,果然找到了明先生的巨舶。”侍女連連點頭,隨即面有難色地說道:“那位大人的確是被明先生救走的。只是他身中奇毒,明先生雖然醫術了得,可沒有對症的藥引,卻也解不了他身上的毒素。明先生說,這世間可能只有你才能解得此毒。所以公主纔派奴婢來找郡主。”
時隔一年多,她終於親耳聽到白莫觴沒死,心底不由萬分激動。於靜瀟深吸了一口氣,不住點頭,“好。我清楚了。而且我也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我確實能解。你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這便隨你同去。”
她在當初見到織錦時,便確定白莫觴因爲手掌被趙崚身上穿的軟蝟甲刺破,應該跟織錦中了同一種奇毒,萬絕。此毒以趙崚的血爲引,在趙崚死後,這世間也只有跟趙崚爲同胞雙生的自己的血,能解此毒了。
那侍女見於靜瀟一口答應,立時感恩戴德地不住道謝。
於靜瀟讓她在廳中等着自己,獨自出了客廳,就準備收拾東西跟那侍女離去。
“郡主,您真的要去嗎?”織錦躬身攔在於靜瀟的面前,她剛剛也認出了那個婢女,雖然不能準確猜到她來找於靜瀟的目的。但對方既然是受廢帝的遺妃之命,那與其牽扯到一處,總是不妥的。
於靜瀟嘆了一口氣,看了看臉色嚴峻的織錦和神情擔憂的春熙後,搖頭道:“這一次你們不必跟着我了。我獨自一人去便好。”
其實,她心底已經打定了主意。
所謂擇日不如撞日。自己就藉着這次機會離開京城,替白莫觴解毒之後,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織錦和春熙聽聞於靜瀟連她們二人都不帶,登時察覺到事有不對,不禁齊聲叫道:“郡主……”
於靜瀟卻擡手製止了她們要問的話,只是堅定地說道:“我意已決。你們就留在郡主府上吧。此後……我不在的期間,這裡就交由你二人共同打
理了。”
織錦和春熙見於靜瀟去意已決,而且根本不容分說。她二人心裡雖十分焦急困惑,卻也不敢再有微詞,只能低頭領命。
“是。望郡主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於靜瀟點了點頭,將剛剛整理好的東西胡亂丟入包裹中,負到背上,隨即便跟着那名侍女離開了郡主府。
這侍女自小陪在源錦慧身邊,所以也會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和騎術。二人各自騎了一匹快馬後,急速向城關馳去,預備在城門關閉之前,離開京城。
就在東城門已然在望時,一道人影忽然憑空出現,擋在了於靜瀟的馬前。
於靜瀟見對方似幽靈般驟然出現,也駭了一跳,立刻勒馬停住。
不待她說話,對方已經開口。
“請郡主即刻返回郡主府。”
於靜瀟凝起眉峰,細細地打量起對方。此時攔在她馬前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一身黑衣勁裝打扮,氣度沉穩內斂,一看便是位不可多得的武功高手。但叫人意外的是,此人的存在感極低,明明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可卻給人一種,站在這裡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影子般的感覺。
捷飛雖然奉命在暗中保護於靜瀟已有一年,可卻是第一次跟於靜瀟真正見面,所以她並不認得捷飛。
於靜瀟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便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既然知道我是郡主,還敢在此攔路。”
捷飛拱手彎身,“我的身份並不重要,郡主只要現在返回郡主府便好。來日,屬下自會向郡主解釋清楚。”
於靜瀟上下打量了對方一遍,其實就算對方不說,她也猜得到他的身份。他一定是白煦派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大約也是一名暗衛。因爲他身上的氣質和織錦與莫言十分相似。
雖然眼見對方明顯是不預備放自己過去的,可今天她卻一定要走。
“讓開!你有什麼權利攔我的去路。”
捷飛寸步不讓道:“屬下確實沒有資格,但郡主若想離開,也請先請示過皇上再說。”
於靜瀟皺眉,果然是白煦手底下的人。這幫暗衛的脾氣她還是知道的,向來是軟硬不吃,唯命是從。照目前的情形看來,今天自己想要出城,絕非易事。
正在雙方在此處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一輛馬車從後邊疾馳過來,並在他們身邊停住。
馬車的窗簾被人從裡面挑起,露出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
捷飛一見對方,頗有些意外,但還是躬身施禮,“見過國師。”
這中年道士正是曾爲白煦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奇人魏旭。當初他替白煦打下京師後,便急流勇退,自請到一處皇家道觀繼續修行。白煦念其居功甚偉,封他做了大魏的護國法師。
最近一年,魏旭已經鮮少在人前露面,可是不知怎的,今天竟會如此湊巧地出現在了這裡。
魏旭向着於靜瀟施了一禮後,笑道:“郡主可需貧道送你一程?”
這一下大大出乎於靜瀟等人的預料。
捷飛立時皺眉阻攔,“國師。沒有皇上的命令,郡主不能隨意出城。”
魏旭捻了下鬍鬚,淡淡道:“皇上若是追究下來,就問貧道的罪責好了。”
“如此,便多謝國師了。”於靜瀟雖然想不明白魏旭爲什麼肯幫助自己,但只要能夠出城,就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捷飛曾見識過魏旭的身手,知道就算自己動手阻攔,也只是徒勞。所以唯有眼睜睜地看着於靜瀟和那侍女上了對方的馬車,在自己面前疾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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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京城的大門被遠遠地拋到了身後,於靜瀟這才暗暗鬆了口氣,轉身向魏旭再次道謝。
魏旭卻只是擺了擺手,“郡主不必謝貧道,你我不過是順路,貧道這才帶你一程罷了。”
“國師與我們順路?”於靜瀟有些驚訝地挑眉,“難不成,您知道我們要去哪?”
魏旭但笑不語,伸手指向東方。
於靜瀟深吸了一口氣,對方果然知道自己是要去東邊的海岸線,去見明隨世。她依稀記得,這魏旭似乎跟明隨世師出同門,便試探着問道:“國師,您不會……也是要去拜會明先生吧?”
魏旭垂下雙眼,坦然地點頭,“不錯。我此去正是要見一見他。”他的話音頓了頓後,有些感慨地道:“爲了我們昔日的一個賭約。”
“賭約……”於靜瀟將這個詞在口中重複了一遍後,恍然想起,當初自己曾問過明隨世,爲什麼不出山幫助白莫觴治理天下。他好像就說過,是爲了一個賭約。
這麼說!就是明隨世和魏旭之間的賭約了!
於靜瀟忍不住問道:“國師是不是跟明先生打過一個關乎天下的賭約?”
魏旭想不到於靜瀟一下子便猜到了賭約的內容,略略詫異後,點了點頭。
“我和他是同門的師兄弟。都通曉些卜卦推演的本事。從前我二人就經常以此做賭,看誰推演得更加準確。幾十年來,我們打過大大小小上百次賭。可沒有一次,是我贏的。這最後一次,我們便賭了一次大的,由贏的人繼承師父的衣鉢。而我們賭的內容,即是這天下的歸屬。他當日是看好自己的弟子六皇子白莫觴,而我選定的卻是四皇子白煦。”
於靜瀟聽着魏旭侃侃道來,雖然他似閒話家常一般,但對於靜瀟心底的衝擊,卻是不小。她隱隱把握到,當前這天下的格局,極有可能就是因爲他二人的賭約,而起了這諸多的變化。
由此看來,自從白煦在七年前遇到假扮成乞丐的魏旭後,這個以天下做賭的遊戲,就已經拉開了序幕。
魏旭看着神色數變的於靜瀟,接着說道:“他的卜卦本事一直比我強,他認爲這天下一定是白莫觴的。而我的意見則不同,我卜的卦象中,隱隱可見一個變數。就是這個變數,有可能篡改整個時局。”他到這,深深地凝視着於靜瀟,“而這個可變天下的變數,就是安慧郡主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