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氣?”白煦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於靜瀟,語氣竟似帶了一絲困惑。
於靜瀟心底更怒。這算什麼?他這是在裝無辜嗎?
如果說,他之前不知道自己給扣在景清宮,現在來扮無辜還有情可原。但是董蓮閣已經去求過他,卻被他明白無誤地回絕了。現在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實在淡定不下來。
他見死不救,自己無話可說。畢竟自己只不過是個下人,雖說跟他有口頭交易,但充其量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即是棋子,那便有隨時成爲棄子的準備。既然在莊妃這件事上,他已棄了自己,怎麼還好意思問自己爲什麼在生氣!?
想到這裡,於靜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擡頭直視着白煦漆黑的眸光,“四王爺,謝謝你之前對奴婢的諸多幫助。這段日子,奴婢已按照你的吩咐,爲那些官員的內眷們看過病了。該進的本分,奴婢也進了。之前我們談定的交易,不如也就此作罷了吧。”
白煦微愕,於靜瀟趁機猛地抽出手,轉身便走。她一路沒有回頭,但卻清晰地知道,白煦一直在默默注視着自己。她的心口還在因剛剛過於激動的情緒狂跳。
理智告訴她,白煦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就算與他虛與尾蛇,也不該這樣直截了當地跟他鬧僵!然而在情感上,她卻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因爲放棄自己的偏偏是他,是這個自從她穿越過來,便一直信任,並且想要繼續信任下去的人!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果然沒錯!越是出色的皇族中人,越是冷血無情的箇中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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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與白煦攤牌後,於靜瀟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不知道爲什麼,她本能地排斥着這種交易性的關係。
入夏的時候,後宮中新納入了一羣佳麗。其中最受寵的劉美人,近日傳出了有孕的消息。
皇帝白赫龍心大悅,自是對這劉美人頗多恩寵。而目前最炙手可熱的產科御醫於靜瀟,自然也成爲了她的專屬太醫。
這位劉美人剛滿十六歲,仍是少女的心性,武將家族出身,很是活潑好動,基本在屋裡待不住。這可苦了服侍她的太監和宮女,成天追在孕婦的後邊,就怕她一個不穩跌一跤磕一下,可想而知,那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因此,於靜瀟也就跟着不得消停。其實依她看來,這劉美人已過了容易流產的頭三個月,適當的運動,對母體及胎兒來說,還是有好處的。但是那些太監宮女們不放心,所以每每劉美人出去溜達,便一定要拖上她。
這一日,於靜瀟陪着劉美人在御花園散步。此時已值晚秋,園中各色花草均已到了凋零的時節,唯有掖亭附近的菊花開得正盛。所以那裡也是她們最長去的地方。
既然是園中菊花開得最盛的地方,那在這裡遇到其他的賞花人,自然也就沒什麼好稀奇的了。
譬如現在,那處劉貴人時常歇
腳的石桌,就被別人佔了去。坐在那裡喝茶賞菊的,正是前些日前剛失了侄女的莊妃。
劉美人的孃家與莊妃的孃家,同是朝中的武將家族,只不過一個是新貴,一個是舊臣。而且兩家還頗有些不對付。
所以劉美人在亭外見到亭裡的莊妃後,有些不滿地嘀咕了一句,“真討厭。擾了人家的興致。”隨即便要打道回府。
但她的這種舉動,卻惹來了亭中那位的不滿。
如意快步來到亭邊,揚聲道:“劉美人,請留步。莊妃娘娘請您進去說話。”
於靜瀟暗自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看來今天註定要過得不太平了。
劉美人近日皇恩正隆,未免有些恃寵而驕,但這宮中的規矩她還是知道的。她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應了聲,邁步走了進去。
“臣妾見過莊妃娘娘。”劉美人低着頭,象徵性的福了福身。
然而亭內的莊妃,卻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瞧,只是拿着杯蓋一下一下地颳着杯中浮起的茶葉。
如意冷聲道:“劉美人,你這規矩是跟誰學的,不知道一個美人見了妃位的娘娘,要行下跪之禮嗎?”
劉美人暗自氣結,想她有孕以來,便是皇帝也是對她百依百順的,何曾見過這種臉色。但她又知道,按照宮中的規矩,自己確實應該行下跪之禮。
所以,她憤憤地深吸了一口氣後,忍氣吞聲地屈膝跪下,“臣妾叩見莊妃娘娘。”
然而莊妃卻似恍若未聞,仍自顧自地喝茶賞花。她不出聲,劉美人自然也不能起來。
劉美人隨侍的太監和宮女們都侯在亭子外,但亭內的情形仍是瞧得一清二楚。此情此景,哪還不知道這莊妃是在有意地尋劉美人的晦氣。
想到莊妃素來的驕橫狠厲,太監和宮女們不由都嚇得噤若寒蟬,一個個低着頭,連大氣也不敢喘。
這亭內的地面是以細小光滑的卵石鋪就,看起來整潔光滑,可跪在上邊,這膝蓋可就倒黴了。初跪時還好,時間一長,連骨頭都硌得生疼。
劉美人何曾吃過這種苦,不過半刻鐘,便受不了了,身子一歪,就跪坐在地上,伸手揉着膝蓋輕輕低吟。
這時,莊妃才冷笑着開口,“這宮裡的新人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見了本宮避而不拜不說,連個跪禮都跪不好。”
劉美人此刻已氣得面色鐵青,一雙杏眼更是狠狠地剜着莊妃。
眼見主子受苦,劉美人自孃家帶出來的貼身婢女明月看不下去了。她躊躇了一下後,還是邁步向亭內跑去,待於靜瀟想攔時,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明月一頭跪倒,“求娘娘讓我家主子起來吧,她懷有身孕,實在不宜久跪在地。”
於靜瀟輕嘆一聲,揉了揉越發疼痛的額角。完了,這下非鬧大了不可。
那莊妃雖擺明了要找劉美人的晦氣,但畢竟顧及着她的身份及身孕,也頂多就是刁難幾句,讓她跪久
一點,略受些苦罷了。不會,也沒理由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只需再等上一時片刻,由自己這太醫出頭說上一句小話,莊妃出一出氣,大半也會就此作罷。但這明月貿然衝出去替主出頭,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只見莊妃一聲呵斥,“哪來的賤婢!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說着,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杯便丟了出去,一下砸在明月的額頭上,登時打得她頭破血流。
“明月!”劉美人眼見愛婢受傷,再顧不了那許多,一下從地上爬起,扶住捂頭慘叫的明月,向着莊妃大聲道:“莊妃,你怎麼隨便打人?”
莊妃柳眉倒豎,鳳目含煞,冷冷一笑。
“好啊!近日盛傳劉美人恃寵而驕,果然不錯。竟敢對本宮如此無禮。主子失儀,奴才也好不到哪去。本宮念在你懷有龍嗣的份上,暫且饒過你。但你那不知死活的賤婢,本宮便要替你好好教訓教訓。來呀,給本宮掌嘴!讓她也長長記性,主子說話,哪來奴婢插嘴的份!”
莊妃身邊的太監和宮女幹教訓人這一套最爲熟練。立時便有兩個宮女將劉美人拽起,攔在一旁。另有兩名彪悍的嬤嬤抽出掌嘴的戒尺,按着明月便是一頓狠抽。
沒幾下,明月的臉頰已經紅腫破裂,口中的牙齒更是給一連打落了數顆,口鼻穿血,嗆得她連叫都叫不出聲。
劉美人何曾受過這種欺辱,當即不住尖叫着要掙脫宮女的鉗制衝上去阻攔,卻被那兩個宮女趁機在她身上狠擰了兩把,疼得她不住慘叫。
三十戒尺下去,明月已被打得面目全非。那兩個嬤嬤一鬆手,她便倒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氣。
莊妃仍嫌不解氣,用帶着祖母石戒子的手指敲着石桌,冷冷道:“在這賤婢的後背刻上咱宮裡的規矩,讓她時時都記得,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那邊,劉美人已經氣得歇斯底里,更開始口無遮掩地怒罵莊妃,全不見平日裡的氣度教養。
兩名太監得了莊妃的吩咐後,便上前去撕扯明月的衣服,那明月雖給打得頭暈眼花,但卻也極力反抗。須知這個時代的女性是極其保守的。即便是在盛夏,也是要全副武裝的,便是連腳踝也不得輕易露上一露。這要是給當衆扒了衣服,那簡直還不如讓她去死。
於靜瀟此刻已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準備開口求情,她擡頭的瞬間,卻正好撞見莊妃陰沉而充滿警告的眼神。
她登時明白過來。莊妃今天這一出,不但是給劉美人教訓,也是在做給自己看的。無非是暗示她謹守約定,不可將莊妃的秘密泄露出去而已。否則,自己的下場只怕要比明月還慘。
在她和莊妃對視的短短一刻,亭中再起變故。隨着嗤啦的聲響,明月的衣服被應聲撕裂,露出了她雪白的肩背和抹胸。
明月受此大辱,一聲嗚咽,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掙開鉗制自己的兩個太監,一頭重重地撞在石柱上,當即氣絕身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