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妃伸手將於靜瀟托起,淡然一笑,“莊妃多行不義,即便沒有今日,她早晚也是在劫難逃。我們不過是順應天意、天理和人心罷了。”
賢妃望向莊妃被拖走的方向,眼神中多少有些不忍,“今天煦兒求本宮聽從靜瀟的安排,請來皇上。本宮還真以爲是什麼表演,想不到竟聽來此等齷蹉的事情。真是讓人痛心。”
寧妃沒有說什麼,只是十分親暱地牽起於靜瀟的手,安撫性的拍了拍,能除去莊妃這麼個大仇人,以她深沉的城府,都忍不住在眼底露出歡欣之色。
於靜瀟全身都溼淋淋的,本就覺得冷,此刻被寧妃這樣拉着手,更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她又不好任性地甩開人家的手,唯有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雲貴妃似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又見她渾身是水,便揮揮手說,“夜了,天涼。你趕快回去換身乾衣服吧。莫要着了涼。”
於靜瀟立刻福身應是,同時不着痕跡地抽回了手。
隨着雲貴妃的吩咐,衆人便各自散去。
於靜瀟回到藏悠閣後,讓春熙爲自己熬了一大碗濃濃的薑湯灌下,又泡了一個熱水澡,隨後便上牀睡去。
雖做了必要的預防措施,但她的身子骨本就畏寒,又在這在春寒料峭的夜裡跳落水中,加之她近日來連驚帶嚇、心力交瘁,這一番折騰下來,她到底是感染了風寒,第二天便發起了高燒,病得很是不輕。
清晨,春熙打好了洗臉水,端到於靜瀟的臥室來服侍她起牀,卻遲遲不見她有動靜,便上前來查看她的狀況,一拭額頭,只覺溫度滾燙,登時嚇了一跳,連忙喚來小陸子讓他去太醫院,請了周太醫過來替於靜瀟瞧病。
周太醫替於靜瀟把了脈,開下了幾份湯藥後,又囑咐了幾句,便離去了。他走後不久,白煦就來了。
於靜瀟燒得迷迷糊糊間,只覺一隻涼爽乾燥的手掌撫上了自己的額頭,隨即耳邊響起白煦那熟悉的低醇嗓音。
“你的演技倒是不錯。只是最後還用得着跳入池中嗎?”
於靜瀟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白煦失笑,“原來是爲了騙得莊妃死心塌地的以爲你死了。好吧,你也是下足了力氣來以防萬一。”他沉默了片刻後,接着說道:“邵家的事,本王已安排妥當,這一次他們定難翻身。你且放心將養便是。父皇派我去平叛,這一去長則半年,短則三月。”他說到這裡,停住。
隨後,於靜瀟只覺脣上微微一涼,有柔軟溼潤的東西拂過,接着便是一下銳痛,淡淡的腥甜立刻在口中蔓延開來,嘴脣似已被咬破。 ωwш▪TTkan▪c○
於靜瀟吃痛地哼了一聲,人頓時清醒了不少,睜開眼望見的就是白煦貼得極近的俊顏,同時耳邊響起他的低語,“等着本王回來。”
隨後便見他站起了身,搭在額頭上的手掌也隨之抽去。
於靜瀟的視線仍有些模模糊糊,努力睜大的視野中,望見的是白煦離去的俊逸背影。眼見他
漸行漸遠,她心底沒由來的一沉,伸出手去撈他的影子,卻只是落了個空。
人病了,難免有些心焦。於靜瀟眼看着白煦在自己重病臥牀時離去,心底忽然泛起縷縷酸澀與委屈,但她終究挽留他不得,只能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隨後,自己便再次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於靜瀟這一次病得十分沉重,每日被春熙灌進去兩碗苦如黃連的藥物後,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基本全在牀上度過。
因她日日服藥後便昏昏沉沉的睡,所以也睡過了這個月的滿月夜。只在半夢半醒間,隱約見到小一號來看自己,還無比關心地伏在自己耳邊唸叨了一個晚上的鬼話。
於靜瀟就這般整整睡了五天,到第六天上午,纔算好轉。當於靜瀟能坐起身時,周太醫便給她減了藥量,所以她的精神頭也就強了許多。
這一天,她正依坐在牀邊,等着春熙煮好那苦得嚇人的湯藥來灌自己時,白莫觴來探望她了。
白莫觴望着她因病而清減了不少的容顏,語氣和眼神都盈了一絲關切,“我已來探過你幾次,可你都在昏睡中。難得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
這是於靜瀟自那一晚後,首次見到他,一時間也說不清心底的感受,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句,“勞六殿下掛心了。”
室內的氣氛正有些壓抑時,春熙端着藥碗進了門。
白莫觴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我來。”
春熙立刻乖巧地將湯藥遞上。
於靜瀟連忙道:“豈可勞煩殿下。”
白莫觴卻輕輕笑了笑,徑直舀了一勺藥,吹了吹後,伸到於靜瀟脣邊,“既是朋友,那便沒有什麼勞煩不勞煩的。”
於靜瀟被“朋友”二字噎住了,很是尷尬地咬了咬脣,唯有張嘴去喝。
白莫觴的目光落在她略略紅腫的脣瓣上,湯勺也不自覺地停住。
於靜瀟正感愕然,只聽他淡淡地說道:“你脣上的傷已好了。”
於靜瀟沒太聽清,“殿下說什麼?”
白莫觴似回過神兒來,沒有再說什麼,把湯藥送入於靜瀟的口中。
那湯藥苦得厲害,前幾天她都是迷迷糊糊的喝下,倒還不覺怎樣,今天一番細品,真是苦得她連腸子都跟着抽搐了。
白莫觴看着於靜瀟愁眉苦臉的表情,不覺莞爾,可是笑意還未達眼底,便又澀在了脣邊。
“我若是知道,這一年會發生這許多的事,當初說什麼也要從四哥手中爭得這領團出使的差事。”
於靜瀟正捏着鼻子強喝藥,聽到此話,忍不住狠狠的嗆了一下。
白莫觴立時擱下藥碗幫她拍拂後背,目光掃到於靜瀟撫住前胸的手腕上的那條鳳鏈後,眼神瞬間轉柔,似拿定了什麼主意,脣角輕抿着笑了出來。
於靜瀟本就風寒未愈,一直有些咳嗽,這一會更是咳得連肺葉子都快吐出來了,眼角掃到白莫觴脣邊的笑意,不禁幽怨地道:“六殿
下,您還笑!”
“是,我以後一定注意。”白莫觴立刻斂住笑容,只是眼底還帶着深深的笑意。
於靜瀟聽出他語氣中的寵溺,頓覺這氣氛有些曖昧地尷尬,便咳着轉移了話題,“六殿下,莊妃和邵家怎麼樣了?”
白莫觴頓了頓後,大致說了一下現在朝內朝外的情形。
有道是,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
莊妃的累累罪行,和叛軍手持邵文東麾下士兵的武器,這兩樁事情一發。原本就樹大招風的邵家登時成了衆矢之的。
白赫派了一位欽差大臣全權查察邵家以及莊妃的罪行。這位大臣在白煦的暗中指示和屬意下,將邵家的一些陳年舊賬全都翻了出來。新賬舊賬一起算,籠統列出了十六條罪狀,樁樁件件皆是滅門的大罪!
莊妃和邵家的事發後,因皇帝一再強調要嚴懲不貸,督辦的官員便使出了雷霆手段。短短的幾天間,邵家已經被抄了家,闔府上下的成年男丁一個不留,都定了秋後問斬的死罪,押入了死囚。老幼婦孺或充爲官奴,或終身囚禁。
曾經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邵家,便如同被攔腰砍斷的大樹,轟然倒塌。
至於莊妃,已被革去妃位,丟在冷宮中。因七皇子在白赫的寢宮外跪了三天三夜,直至暈厥,白赫才命人將他擡回宮中,暫且未定莊妃的死罪。
於靜瀟聽聞七皇子的事,心中也略有些愧疚。印象中,那是個文文弱弱的白皙少年,話不多,遠沒有其母妃的飛揚跋扈,見到任何人,都只是溫柔的微笑。
她忍不住問道:“七皇子沒有因爲莊妃的事情受到牽連嗎?”
白莫觴思及自己那個文文弱弱的弟弟,眼中也劃過一抹不忍,“對於七弟,我多少派人打聽過一些。莊妃的事發之後,父皇曾命人替他們做了滴血驗親,證明七弟確是皇家血脈,便也沒有遷怒於他。只是莊妃和邵家出了那樣的事,對七弟的打擊屬實不小。”
於靜瀟心道,滴血認親什麼的最不可靠了。不過她從前已經在嬰靈那裡知道,這七皇子確實是白赫的兒子。
聽到白莫觴講述七皇子的近況,於靜瀟幽幽嘆了一聲。
她此次設計莊妃,並不想牽連到這些無辜的人。但這個時代的律法就是如此,一旦觸碰到忤逆和叛亂這兩條皇家逆鱗後,定是抄家滅門的死罪。更何況莊妃在入宮前就行爲不檢,還與其義兄生下了一個女兒,入宮後又藕斷絲連,甚至再次有孕,並偷偷打掉。
莊妃的此種行爲,無異於重重地打了皇家的臉面。以白赫的嚴酷心性,沒有立時將她活剮,已算是法外開恩了。只怕這其中,多少還是衝着七皇子的面子。
“莊妃在冷宮中,只怕也活不長久了。”白莫觴嘆了一聲。
於靜瀟有些詫異地看着他。
白莫觴接着說道:“她在冷宮中日日辱罵父皇和寧妃等幾位妃子。這事兒一旦傳到父皇的耳中,以他的脾氣定然饒她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