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
王磊信心十足。
山村的小屋內，月光透過窗戶，溫柔地灑在江婉柔臉上。
她聽着王磊斬釘截鐵的聲音，眉眼歡欣，脣角上翹，話風卻突然一變，嗤笑道：“切，對面可都是陰謀家，你一塊笨兮兮的大石頭，能靠得住嗎？”
“姐姐我逗你玩的，姐是什麼人，還用靠男人？”
王磊毫不在意地答道：“行吧，那就當跟你去旅遊了。”
他早就習慣了這傢伙的神經兮兮，隨她開心就是了。
聊了一會，王磊倦意上涌，常規說道：“睡了，晚安。”
手機一扔，沉入夢鄉。
“哼。”
江婉柔撇了撇嘴，也把手機一扔。
第二天一早，消化內科病區，一羣白大褂浩浩蕩蕩地穿行在各個病房。
人羣最前面是一位老者，身材高大，方臉大眼，不怒自威。
正是人稱鐵面孔的消化內科主任嚴成。
一羣醫生悄無聲息地跟着他，大氣都不敢出。
一週一次的主任查房，是年輕醫生們最期待、又最害怕的日子。
期待是期待主任的講解，既可以解決當前診治的困難，還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害怕是害怕主任的提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答錯了有點丟臉。
丟臉倒還不算什麼，本就是來學習的，但嚴主任人如其姓，要求特別嚴，罵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讓人難以承受。
不止一個女生被他罵哭過。
今天大夥的發揮都不太好，半個病房查下來，已經有好些問題答錯。
嚴成本來就嚴肅的臉越發陰沉，小醫生們也越發畏懼。
韓蕊一直縮在最後面，到了17牀時，她精神大振，悄悄地從人縫裡鑽到前面。
嚴成拿起病歷翻了翻，又給金阿姨檢查一番，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剛入院時，他就覺得這個病人不簡單。
現在檢查完善，卻仍然沒有絲毫進展。
“誰來說說，這個病人應該考慮什麼診斷？”
衆人或遊目四顧，或低頭看腳，最外面的人則突然變矮了幾釐米。
17牀的情況大家都有數，12年未能確診的疑難雜症，這次入院幾天了，依舊毫無頭緒。
嚴主任沒事都要批評幾句，要是答錯了，一準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何苦來哉。
“嚴主任，我覺得要考慮三種可能性。”
見有人主動頂雷，衆人立馬鬆了口氣。
發現是韓蕊，還聲稱有三種可能性，衆人無不露出幸災樂禍的微笑。
還三種呢，我們一種都想不出來，你能比我們強這麼多？
也不奇怪，韓蕊這妹子一貫就是這麼自信又神氣。
不過等會被嚴主任罵了，就神氣不起來了。
韓蕊的苦瓜臉老師很不高興。
昨天剛告訴你的，這三種可能性沒有依據，讓你回去背內科學，怎麼今天又跑主任面前瞎說？
但他自己不過是個住院醫，哪敢在主任查房時擺老師的譜。
只好在一邊靜靜地聽着，等回頭再教訓她不遲。
嚴成鐵板一樣的面色沒有絲毫鬆動，靜靜地看着韓蕊，等她的下文。
“第一，要排除心絞痛。”
嚴成愣了一愣，還以爲她會就急腹症展開一番分析的。
看她穿的白大褂印着學校名稱，是一個實習生。
實習生的話，能知道心絞痛會表現爲腹痛，還能避開急腹症的大坑，很不錯啊。
韓蕊緊接着就否定了這一可能性：“但是昨天心電圖、心超等結果都出來了，沒有任何異常，基本可以排除。”
“第二，要排除抑鬱症軀體障礙，應請精神科會診。”
嚴成眼中露出欣賞之色。
不錯，這種可能性是有的，她的知識很全面。
這實習生，不錯。
“第三，要排除腹型癲癇，應查腦電圖。”
嚴成眼中露出驚訝之色，她這功底，竟然異常地紮實。
水平稍差點的住院，甚至主治，都不一定能想到這些。
嚴成眼中雖然欣賞，嘴裡卻對其他人問道：“你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嗎？”
沒人回答。
嚴成乾脆伸手隨便一指：“你說說看。”
被指中的大高個實習生暗暗叫苦，想了想，決定還是說最基礎最有把握的東西：
“患者腹痛、腹膜刺激徵明顯，不是應該首先考慮急腹症嗎？”
腹膜刺激徵是王磊昨天重點提醒的問題，韓蕊特意去圖書館借了書，回去研究了整個晚上。
這時胸有成竹地答道：“沒有任何證據支持急腹症，所以要考慮別的原因導致腹膜刺激徵。”
大高個實習生反駁道：“有腹膜刺激徵就有急腹症，不會有別的原因。如果沒證據，那是沒找到，說明需要進一步檢查。”
韓蕊搖搖頭：“不，抑鬱焦慮也會導致腹膜刺激徵。”
年輕醫生羣中起了些微的騷動，這個回答是教材上沒有的，讓他們意料不到。
嚴成終於點頭：“不錯，有這種可能性。”
他早就看出金阿姨極度焦慮，且有抑鬱的表現。
也只有這個，才能解釋她的腹膜刺激徵。
“那麼，除了請精神科會診外，還需要其他處理嗎？”
韓蕊答道：“查腦電圖，查頭顱CT，排除腦部病竈。”
嚴成再次點頭：“可以。”
主任親自認可了韓蕊的看法，讓所有人對韓蕊刮目相看。
就連一直看不上她的苦瓜臉老師伍中浩，都破天荒地沒有批評她。
三個小時後，會診和檢查結果相繼出爐。
腦電圖：正常。
頭顱CT：正常。
精神科會診意見：抑鬱伴焦慮，建議在排除其他疾病後，轉精神科進一步治療。
伍中浩拿着病歷，輕鬆地說道：“終於確診了，那就轉科？”
他問的是同組主治，主治+住院是一個基礎小組，負責若干張病牀的日常處置，算是鐵打的營盤。
進修生、規培生、實習生則是流水的兵。
副主任、主任們，是這個病區的將領和元帥，遇到困難時，他們纔會出馬。
主治點點頭：“轉吧。”
韓蕊張了張嘴，想要質疑，又不敢出聲。
實習生從來只有聽從安排的份，哪有質疑老師的。
何況這還是精神科副主任醫師會診的結論。
論級別，韓蕊跟他中間隔着規培老師、住院老師、主治老師，三座大山之後，纔是副主任醫生。
但是王磊的話一直在腦海裡打轉，尤其是他明確地關照：如果腦電圖正常，就查動態。
王老師，他的診斷水平會比副主任醫生差嗎？
不！
韓蕊的目光漸漸堅定，起身說道：“老師，我認爲還不能確診，要查動態腦電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