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兩位權威的結論，吳建的煩悶又冒了出來，繼續轉圈。
轉了兩圈，他走出手術室。
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周夫人和周明昊、錢秘書，以及組織上派來的幾位立刻迎了上來。
“現在裡面對手術有分歧。”
吳建簡單描述了一下里面的情況，然後問道：“你們支持誰的意見？”
周夫人和周明昊對視一眼，周明昊說道：“我信王磊。”
周夫人抖抖索索地坐回長椅，想了好一會，最後說道：“老周昨天已經說了，醫學上讓王磊決斷。”
吳建點點頭，轉身走向手術室。
“老吳！”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吳建急忙回頭，就見周夫人猛衝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一定要，一定要保住老周的命！”
吳建沉重地點頭：“相信王磊吧。希望他能再次給我們帶來奇蹟。”
回到示教室，正好講解員說道：“請通知家屬，手術醫生需要和他們通話，確定手術方式。”
吳建接過通話器，直截了當地回答：“已經和家屬談過了，我全權代表家屬。”
通話器遞到身爲主刀的羅伯特附近，羅伯特說了雙方意見，最後看着王磊說道：“醫學上，放棄也是一種勇氣、一種智慧。”
“無數的失敗病案告訴我們：強行完成不切實際的手術，只會給病人帶來災難。”
講解員好歹在職稱上已經爬到頭，此時卻大氣都不敢吭，見羅伯特沒有再說的意思，這才老老實實地把通話器轉到王磊附近。
王磊正要說話，詹姆斯卻搶先說道：“年輕人，你接觸臨牀時間四年，做過幾臺手術？”
通話器音量開得很大，儘管不在詹姆斯嘴邊，他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到各處。
詹姆斯忍耐王磊已經很久了。
他在哪裡不是說一不二？
他的意見拿出來，是可以上教材的。
結果王磊一再否定他的意見，連老師羅伯特的面子都絲毫不給，堅持要按他的意思做。
雖然話說得還算客氣，但詹姆斯看得出來，王磊那氣勢、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你們都是菜鳥，你們不懂這臺手術。
乳臭未乾的小兒，實在是太氣人了！
有些話，老師羅伯特不方便說，但我做學生的，必須要維護老師的權威。
順便維護自己的權威！
同時要讓家屬明白，有的醫生看起來很有底氣，其實是假的，是因爲那個醫生沒有正確認識自己。
不過還是要講究一些方法，不能自己赤膊上陣失了身份，畢竟這麼多人看着呢。
因此拋出一個問句，暗示了自己的意思後，就朝兩個弟子使了個眼色。
威廉和比爾立刻心領神會。
羅伯特年近70，詹姆斯年近60，他們兩個也有40多了，按年紀，絕對能高王磊一輩。
所以威廉一副師長的口吻說道：
“我見過太多你這樣的年輕人，幾臺闌尾膽囊做得好，就以爲所有手術都一樣簡單。”
“然而你們不知道，有的闌尾切除術比登天還難，有的膽囊炎上臺就必死。”
“你們更不知道，象今天這種超級複雜超級困難的手術，會有多少陷阱隱藏在看不到的地方。”
比爾也語重心長：
“你這個年紀，要做的應該是學習、是低頭、是聆聽師長的教誨，而不是目中無人、自以爲是。”
蘇新月剛陪着自家老媽來到展廳不久，聞言氣憤地握緊小拳頭，恨不得照着屏幕裡那兩個彪形大漢來上一拳。
章含妙斜了她一眼，小月這傻子。
王磊那貨確實是目無尊長，就該教訓。
不過那啥威廉啥比爾真可恨，你們誰啊，輪得到你們教訓嗎？
本小姨都還沒訓過他。
而示教室內，林思涵秦沛等人不由看向手術間的方向，心裡有一股衝動：進去揍那倆賤人一頓。
受到這幫傢伙的感染，就連才認識一天的漢斯都蠢蠢欲動。
手術間內，王磊耐心地等他們教訓完，這才說道：“羅伯特先生說得對。必要時應該放棄，這確實是勇氣、是智慧。”
無數疑惑的目光中，王磊侃侃而談：
“現在放棄這臺手術的理由是什麼？”
“是我提出的中膜（纖維層）剝離術不可行。”
“不可行的原因是什麼？”
“是技術上無法實現。”
“是人類的基本功不可能達到這個程度。”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王磊看向詹姆斯三人：
“我也有一句話送給詹姆斯、威廉、比爾三位先生。”
“毋以己而度人，毋坐井而觀天。”
儘管王磊貼心地翻譯成了Y語，三人還是一臉迷茫。
但三人都不傻，感覺就不象什麼好話。
因此都拿不善的眼神盯着王磊。
王磊只當沒看見，接着說道：“基本功問題，只有用事實來證明。”
“現在，我正式使用患者賦予我的臨機決斷權。”
“我決定：即行‘肝包蟲囊腫外囊經中膜完整剝除術’。”
“請家屬予以確認。”
示教室內，吳建握着通話器，深深地吸了口氣，重重地吐出，沉聲道：“我代表家屬同意，可立即簽署知情同意書。”
立刻有肝膽胰外科的牀位醫生開始填寫文件，準備拿給手術室外的周夫人簽字。
“羅伯特先生，詹姆斯先生，威廉先生，比爾先生，我決定自任主刀，請你們依次降序，配合我手術。”
手術間內外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看着羅伯特和詹姆斯。
詹姆斯第一個搖頭：“NO，你這是錯誤的決定，我拒絕配合。”
王磊根本沒指望他，只是期待地看着羅伯特。
這位廣受尊敬的肝膽外科第一人，給他的印象其實還不錯。
雖然有着YM人面對Z國人時慣見的傲慢，但總體上來說，還是一個有原則有醫德的老前輩。
如果他能作爲一助，肯定比一院的任何人都配合得更好。
就連蘇新月，也不過是在血管、心臟手術上水平高，在肝膽外科上並未得到系統幫助，真實水平還不如一院肝膽外科的主治醫生。
然而他失望了。
沉默了幾秒鐘後，羅伯特艱難地搖頭：“我拒絕。你的決定是錯誤的，你會害死病人。”
威廉和比爾馬上跟着搖頭：“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