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孔一刀想出一丁點眉目，王磊已經將剜下的醛固酮腺瘤放入彎盤，對謝妍說道：“送病檢。”
“……好！”
謝妍也是在市裡手術室實習過的，知道市裡醫生是怎麼開刀的。
看了王磊的表演後，她實實在在地被震住了。
聽到王磊的吩咐，她眼神複雜地看了王磊一眼，一反調皮說笑的常態，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接過托盤走向手術室外。
大門外面，大胖子的家屬們正緊張地等待着結果。
大胖子前些天嚇人不輕，噶腰子的手術又非同小可，所以親友來了不少，把手術室門口走道擠得滿滿的。
王磊手術雖快，術前各種準備卻花時間。
所以麻醉還沒搞定的時候，家屬們就開始着急了。
同樣是越等越急，別的人家開刀，親友們都儘量安慰直系親屬，讓他們彆着急，要相信醫生。
這家人不一樣，衆人紛紛埋怨小張不當人子。
其中小張的叔叔最爲氣惱：“這麼大的手術，叫你別在鄉下開，你怎麼就不肯聽，是不是怕花錢？”
小張的姑姑緊跟着伸出指頭，恨鐵不成鋼地點着小張：“實在沒錢，找姑姑借啊，怎麼能讓我哥冒這個險。”
小張心裡惱火。
現在我把近萬的預付款交了，又有一堆親友在面前看着，你們就一個個都好像比我還關心我爸，開口閉口要給我錢。
早幹嘛去了？
還在一院的時候，我明明跟你們說到要交三萬預付款，如果手術出現問題，在SICU呆得久，三萬還不一定夠，十萬二十萬都有可能，而且SICU裡花的錢還沒法報。
這麼說，不就是想請你們幫忙借點錢嗎？
你們啥反應？
還沒等我說完，叔叔你就顧左右而言他，一個勁地唉聲嘆氣，說自己日子怎麼怎麼不好過。
姑姑你更乾脆，哎呀一聲，說是煤氣忘關了，麻利地掛斷電話。
呵，呵呵。
但這些人都是長輩，打的幌子都是關心自家老爸，還當着親友的面，小張沒辦法，耐着性子解釋：“我不是怕花錢，主刀的王醫生水平很高，完全可以開這個刀。”
“扯淡，一個鄉下醫生，開闌尾我信，憑什麼開腰子？”
“就是，連江南市一院都說這是大手術，在鄉下開，不會出事吧？”
別的親戚聽不下去了，一個老太說道：“呸呸呸，別瞎說。我聽說孔一刀挺厲害的。”
“哎喲我滴姑婆喂，孔一刀也就在這山窩窩裡厲害，哪能跟江南市的大專家比喲。”
另一個親戚說道：“聽說他們開骨頭也厲害。”
“嗨，那不還是請了一院專家？”小張姑姑聲線尖銳地說道：“你要是早說，姑姑怎麼也得想辦法弄到錢，幫你爸去一院開刀啊。”
小張叔叔也說道：“是啊，你這孩子，也不早說，叔就是去借、去磕頭，也得幫我哥籌錢開刀哇。”
他把臉壓到手術室玻璃門上，往裡面使勁瞅着，就像是能看到裡面似的：“唉，先別說能不能開得好，都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開下來。”
話音未落，大門吱呀一聲往內拉開。
小張叔叔猝不及防，一個趔趄跌進去，嚇了開門的謝妍一跳。
小張叔叔50來歲，身手了得，手在地上一撐就跳了起來，指着謝妍罵道：“你開門怎麼不說一聲？”
早有七大姑八大姨涌上前來，七手八腳將他拉開，對謝妍賠笑道：
“醫生，別理他。”
“醫生，怎麼樣了？”
謝妍將手上的彎盤託了託：“瘤子割下來了，你們看一下。”
“割下來了？”
“這麼快？”
“這麼說手術成功了？”
“這麼大的手術，咱們謫仙醫院的醫生真厲害啊！”
謝妍自豪地昂首挺胸：“對，手術很成功。我們主刀的王磊醫生水平很高。”
“王磊？以前沒聽說過。”
“新來的醫生吧？”
“先是能開骨科，現在還能開這種大手術，咱們謫仙醫院是越來越強了。”
謝妍對小張說道：“這瘤子要送到縣裡去做病檢，剛好我們江院長要去縣裡開會，就請她帶過去？”
這是術前就交代過的，小張點頭應是，然後笑容滿面地對謝妍說道：“太感謝了，我爸什麼時候能出來？”
“快了。別急。”
“哦好好，我不急，有王醫生在，我急什麼。”
看着謝妍返回手術室，大門重新關上，小張笑嘻嘻地對叔叔和姑姑問道：“叔叔，姑姑，怎麼樣，咱們鄉醫院也能開的吧？”
“呵呵，能開就好，叔叔也是擔心醫生水平，現在這樣當然最好了。”
他姑姑卻咕噥道：“人沒出來，還不知道究竟怎麼樣呢。”
又是剛纔那老太叫道：“呸呸，當然一會就好好地出來了！”
另一個親戚說道：“看起來，在這裡開是對的，錢花得少幾倍，一樣能開好。”
“對啊，我哥的腰子也不怎麼好，去隔壁清平醫院看幾次都沒用。既然王醫生本事這麼大，明兒讓他來找王醫生看看。”
“對對，我親家公身體也病歪歪的，我也讓他來找王醫生。”
手術室內，負責收尾的陳瀾正在縫最後一針。
孔一刀一邊幫陳瀾剪線，一邊語氣怪怪地說道：“王老闆，你說謊。”
“怎麼了？”
“你說你的基本功是世界級的，這是世界級的嗎？”
謝妍李秋幾乎同時說道：“這還不算世界級的？”
“不算！”孔一刀咔嚓一聲，剪斷線頭：“他明明就是非人級的。”
“全世界，哪個醫生敢說他的基本功比王磊強，不，誰敢說跟王磊並列的話……”孔一刀拿剪刀往自己喉嚨上虛虛一比：“我剪了自己氣管！”
笑聲中，陳瀾用紗布蓋住切口，若有所思：“孔主任說得對，我也認爲王磊的基本功超越了這個世界，但最強的不是他的基本功。”
“是什麼？”
“是他教徒弟的本事，他點撥了幾句，我就感覺我的水平直線上升。”
“有嗎？”孔一刀將剪刀丟回器械盤，轉了轉自己的手腕：“他的點撥我也聽到了，我怎麼沒感覺到長進。”
陳瀾蓋好敷料，擡頭看了看孔一刀泛着油光連帽子都遮不住的半禿腦門。
謝妍李秋也同步看了看孔一刀的腦袋。
孔一刀被他們看得發毛：“你們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