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涵起初只覺得王磊是個很有潛力的醫生，這幾天卻發現自己看錯了。
人家已經是個技術驚人的大牛。
他熱情洋溢地說道：“王醫生，你說吧，什麼事？”
“是這樣，明天的那臺心臟粘液瘤手術，病人夫妻倆都是退休教師，多年來資助了不少學生，其中就有你們南江醫大的。”
王磊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老爺子不肯透露受助人名單，我現在只有你們這個學生的電話，但是給他打了兩個電話不接，所以想麻煩你找到他，問問他願不願意去看望老爺子。”
“當然，儘量不要驚動別人，老爺子肯定不願意受助人因此暴露隱私。”
林子涵一口答應：“好，我馬上去。”
王磊隨即又撥打張院長的電話。
張院長正在美滋滋地喝小酒，這幾天他是又忙又開心，儘管老太婆嘮叨着喝酒傷身，還是忍不住來了一杯。
一看是王磊的電話，張院長立刻丟下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通，樂呵呵地問道：“王磊，吃過飯沒，要不要來我家整一杯？”
王磊完全無視了張院長的話，急吼吼地說道：
“張院長，能不能幫我找到社區，或者蜀黍，或者別的什麼官方人士，我準備請一個同事去老爺子家裡，需要取信於他夫人——就是明天那臺心臟粘液瘤手術的患者。”
張院長愣了一愣，反問道：“你讓人去他家幹什麼？”
再次解釋一遍，王磊說道：“我想找他夫人拿受助人名單。雖然老爺子夫妻倆施恩不望報，但這是他們的心靈慰藉，一定會有名單。”
張院長頓覺頭疼。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去哪找人。
而且我是一個醫院的院長，老爺子又住得遠，我怎麼可能跟那邊的社區有什麼關係。
但是困難再大，答案也毋庸置疑。
無論從公德角度，還是王磊的角度，都必須接下來。
張院長坐正了身體，正色道：“好。等我電話。”
“那我現在就先讓人過去。老爺子住院，現在是臨時請的家政在照顧老人，說不定他們直接就信了。”
“行，我派車送，你讓他在第一停車場等。”
讓誰去呢？
王磊想了想，自己熟悉的人裡面，社交能力最強的就屬秦沛和孫昊。
孫昊在跟自己學EVAR，秦沛最合適。
約莫半小時後，秦沛到了老爺子家，敲開門，露出一個自認爲最具親和力的笑容：“你好，我是一院的醫生。”
開門的家政是個50多歲的大媽，警惕地擋在門口：“什麼醫生，醫生來家裡幹什麼？”
說着就要關門。
秦沛趕緊用身體擋住門，好一通解釋，大媽就是不信，最後說道：“再不走，我喊人了。”
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身後有人問道：“你好，你是一院的醫生嗎？”
秦沛大喜，趕緊回頭：“對對，我是醫生，你是？”
“我是社區的。”
大媽嚷嚷道：“好啊，你們的騙術真厲害，還分批過來，演得真象。”
這怎麼辦？秦沛頓覺無計可施。
社區的工作人員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們不是騙子，你稍等，我馬上證明給你看。”
這裡是一樓，他蹬蹬蹬跑上樓去，過了一會，帶了一個老太下來。
那老太說道：“我是301的，他真是社區的。”
大媽不認識這老太，但想想如果老太事先躲在樓上的話，那這幫騙子也太費心思了。
就這破家，一個癱瘓的老太婆，有什麼好騙的？
老太又說道：“對門你總認識吧？”
大媽眼睛一亮：“沒說過話，但是常常看到他家人。”
老太敲開對面的門，總算證實了秦沛的身份。
老爺子的夫人雖然癱瘓，腦子卻很清楚，秦沛稍作解釋，她馬上說道：“在五斗櫃第二個抽屜裡。”
拿到厚厚的名單，秦沛當即挨個打電話。
對門一家都來了，301的老公也來了，一圈人圍着秦沛，眼巴巴地看着。
如果電話那頭答應，立刻一陣歡喜振奮。
如果拒絕，氣氛一片低落。
秦沛挑可能還住在江南市的人打，一圈打完，只有兩個願意探望。
聽說明天就要手術，他們表示會馬上趕往一院。
家政大媽擔心道：“名單上這麼多人，才兩個去，會不會太少了？”
那又能怎麼樣呢？
人家不願意，難道還能請蜀黍出馬抓他們去？
見衆人都有些擔心，秦沛安慰道：“兩個可以了。手術還沒做，人太多的話，過於高興也不行。”
徵得同意後，秦沛給名單拍了照，趕回一院，到手術室等王磊。
張院長也來了，難得王磊能提個要求，必須要伺候好了。
王磊做完一臺EVAR出來，接過秦沛的手機一看，光是照片就有幾十張。
兩個老人幾十年裡竟然資助了這麼多學生！
“全部聯繫一遍，爭取在老爺子出院時，能有儘可能多的人來接他。電話費……張院長？”
迎着王磊的目光，張院長毫不猶豫地表態：“全報。”
“護工費用？”
“免！”
“醫療費用？”
“……免！”
王磊想了想，覺得用不着坑醫院，於是說道：“醫療費算了，誰來找我談支架，誰出這個錢。”
一院著名老摳張國宏頓時如釋重負：“對對，那些醫療器械公司個個富得流油，這點錢都不叫錢，坑他們纔是正道。”
“對了，明天上午有人要見你，”張院長伸出食指往天花板指了指：“吳建，知道是誰嗎？”
“吳建！”秦沛震驚地叫了起來。
“吳建是誰？”王磊卻對本系統大頭目一無所知。
“你啊，是該好好補補課了。”張院長搖搖頭，略作解釋，又透露道：“他說想調你去和諧醫院工作。”
“和諧！”秦沛這次沒大聲叫喊，卻還是忍不住低聲重複了一句。
Z國綜合性醫院排名第一，誰不想去啊。
“哦，我不去和諧。張院長，我去做手術了。”王磊匆匆走回手術間。
張院長再次搖頭，轉身回家。
第二天，王磊一上班就來到老爺子病牀前，做術前探視。
跟昨晚完全不一樣，老爺子精神抖擻笑容滿面，整個人都彷彿年輕了十幾歲。
王磊放下心來，去張院長那報道。
十幾分鍾後，他見到了傳說中的本系統天花板：吳建。
“果然是年輕有爲！你的支架和獨創的技術，讓我耳目一新啊！”吳建一點架子都沒有，手上力氣很大，使勁握住王磊的手，狠狠地誇了一通。
略作寒暄，吳建就說到了去和諧的事。
“小王，和諧會給你更大更好的舞臺，想要更上一層樓，就要學會利用好的平臺。”
王磊點點頭：“您說得對，我很想利用和諧這個平臺，希望您能幫我牽線搭橋。”
這小子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但是去和諧不過一句話的事，不用吳建親自開口，秘書開口都嫌過於隆重了，至於用牽線搭橋這種詞彙？
吳建心思機敏，沒有接話，示意王磊繼續說。
果然，王磊接着說道：
“之前我就跟張院長談過，我雖然去謫仙鄉工作，但是仍然希望和一院合作。”
“也希望跟和諧展開同樣的合作。”
這不就是常見的上下級醫院聯盟合作嘛。
上級醫院專家下去坐診、手術，提升下級醫院的技術水平和區域性號召力，也提升自家醫院的名氣。
下級醫院則將不能處理的病人轉到上級醫院，雙贏。
可謫仙鄉這種小醫院，最多跟當地縣醫院合作，有什麼資格跟一院合作？
就更別說和諧了。
吳建笑着搖搖頭：“我懂你的意思了。不過謫仙鄉太小太偏，跟和諧合作不太合適。你不如直接去和諧。”
“不，您可能誤會了，我說的合作，不是和諧派人下來，而是我的團隊成員去和諧。”
“什麼？”
短暫的安靜後，吳建秘書張偉忍不住叫出了聲。
王磊的意思，分明是把和諧當成了下級醫院！
而他的團隊則是上級醫院派駐和諧的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