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位病人我熟，肯定會盡力的。”
“原來還是你熟人，那你要幫忙做家屬思想工作，畢竟危險性很高。”
“嗯，家屬對此有思想準備。”
匆忙間許主任也沒聽出不對，又跟其他人商議起來。
王磊低下頭，繼續給林思涵發消息。
石頭：專用鉛衣不需要。
割了動脈喝脈動：（語音）明白。
石頭：開車注意安全。
割了動脈喝脈動：（語音）（開心地笑）小老師這是關心我嗎？
遠處傳來急促的喇叭聲，正在商議的衆人全都轉臉看去。
很快，一輛小車衝入住院部停車場，醫護人員推着推車一擁而上，將五爺爺轉運到搶救室內。
吸氧、建立靜脈通路、監測生命體徵……護士們無需醫囑，忙而不亂地做着急救常規措施。
縣心內科一位副主任醫師當仁不讓地佔據C位，與嚴令峰一起快速檢查。
按照許主任的安排，王磊也是領銜搶救的三人組成員，不過他之前剛剛給五爺爺做過檢查，生命體徵等又有專人、專機動態監測，所以他沒有搶佔C位，而是開啓透視，確認情況。
視線中，雙側肺動脈主幹堵塞，雖然沒有完全堵死，但由於肺動脈壓急升、肺動脈痙攣，實際阻塞程度非常嚴重。
同時還能看到右室擴張導致了室間隔左移，舒張末期容量減小——再發展下去，就是心源性休克。
這是典型的大面積栓塞，再加上血栓又大又長，如果單靠尿激酶溶栓，效果較差，死亡率很高。
嚴令峰檢查速度很快，一會兒就讓出身位，下一位專家馬上遞補過去開始檢查。
嚴令峰對邊上緊張等待的許主任和專家們彙報道：“沒有氣胸、肺炎、心包炎、ARDS……徵象。主動脈夾層無法排除，但是看心電圖波形，心梗基本可以排除。”
那位心內副主任醫師也結束了初步檢查，點頭道：“我的看法和嚴主任一樣，肺栓塞可能性大，但夾層不能排除。”
“做CTA。”
好幾人異口同聲。
這是鑑別肺栓塞和主動脈夾層的金標準，沒有任何爭議，很快五爺爺就被送到CT室開始檢查。
王磊沒管他們，自打發現是大面積肺栓塞，他就一心指望林思涵了。
邱麗雅抖抖索索地拉住王磊：“怎麼辦，怎麼辦，能救嗎？”
王磊安慰道：“別怕，我擅長治療肺栓塞，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好，好，要怎麼治？”
“病根就是血栓堵住了肺動脈。確診後，醫生會用尿激酶，爭取化掉肺裡面的血栓。”
“哦哦，原來能化掉，太好了。”
邱麗雅腦海裡出現開水融化白糖的情景。
王磊打消她不切實際的幻想：“完全花掉很難，一般只能讓血栓變小。不過變小了血管也能通，就能好轉。”
“但是五爺爺這情況，單靠藥物估計通不了。”
一邊的劉明輝瞪大眼睛。
不是，你跟病人熟悉，你負責跟家屬溝通，咋還欺騙恐嚇病人呢？
誰說估計通不了？溶栓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好伐。
轉念一想，也對，肺栓塞可不光是溶栓的問題。
這是一個急促的、心肺嚴重受損的疾病，連鎖反應劇烈，全身病理變化又多又重，死亡率很高。
王磊把病情說得嚴重一點，家屬被嚇得膽子小一點，我們的主動權就高一點。
有道是：
家屬膽量小，醫生捱罵少。
家屬膽氣高，醫生要挨刀。
王磊這廝別看年紀輕輕，一開口就老油條了。
緊接着又聽王磊說道：“所以我準備給五爺爺做經皮導管介入——也就是把一根管子放到肺裡面，靠它把血栓打碎、吸掉，這個效果比用藥可靠多了。”
劉明輝的眼睛再次瞪大，附近兩位專家也驚訝地看了過來。
啥玩意？
經皮導管介入治療肺栓塞？
我們縣裡都沒敢開展這業務，聽說市裡也纔開展沒幾個月。
哦，這廝是一院學習回來的，據說水平相當地了得，難怪這麼牛氣哄哄。
可看看他那張比自己兒子帥得多的臉，還是感覺有牛在天花板上飛。
劉明輝則突然覺得看不透王磊了。
這哪裡是老油條，分明就是個愣頭青。
肺栓塞嘛，甭管能不能救活，溶栓不就行了，有必要玩這麼大嗎？
就算大有大的好處，你哪來的器械？
再退一步，就算你借到器械，憑咱醫院這破影像設備，憑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邱麗雅卻不管，自打五爺爺真的肺栓塞，她就徹底對王磊服氣了。
“好好，那就做！趕緊做！”
“行，不過這需要特殊器械，我已經讓人送過來了，過一陣子才能到。另外，你還得跟馬叔商量一下，需要簽字。”
馬叔就是邱麗雅的老公、五爺爺的兒子，邱麗雅現在是昏頭漲腦，啥也不管，就認準王磊了：“好好，我給他打電話，我簽字。”
她之前已經打過電話，此時再次接通，開口就是一句：“王磊跟你說話。”
馬叔是個豪爽的人，以前開口就大笑，今天卻像是要哭的樣子，娘炮得很。
“王磊，我爸，我爸他還有救嗎？我工友的兄弟也是這病，死了。他說這病九死一生，醫生告訴他的。”
王磊又把那套話說了一遍，還額外加了好幾句安慰鼓勵，馬叔才咬着牙說道：“好，那就做介入，我讓麗雅簽字。”
王磊把電話還給邱麗雅，這纔看見許主任李明川等人盯着自己，旁邊還有一大堆專家。
“王磊，你要做介入？”
王磊點頭：“嗯，其實溶栓沒有必要，直接介入就行。”
一句話就像捅了馬蜂窩，迎來疾風暴雨般的疑問。
“那怎麼行。溶栓纔是肺栓塞首選。”
“介入是一個系統工程，這裡沒人有相應經驗，你一個人就能做？”
“器械呢？造影導管、溶栓導管、各種導絲、血管鞘、球囊、穿刺針……我們這裡一件都沒有。”
“設備呢？沒有DSA，沒有血管機，沒有血管內超聲，沒有多功能移動透視手術牀……什麼都沒有，難道就靠普通X光機的透視？或者靠CT的靜態影像？”
見這羣老頭半老頭圍着王磊狂噴口水，許主任不滿地咳嗽一聲，她身邊的幾個人連忙幫忙發聲：“都靜一靜，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