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明月在,人不在

袁階的信只有寥寥數語,但從字裡行間可以感覺到他的傷心和悲切。作爲袁氏最受寵愛的女郎,袁青杞先是經歷了退婚,後又被廬陵王騷擾,再然後年紀輕輕,白髮人送黑髮人,換了誰可能一時也無法接受。

徐佑坐在懸崖邊的涼亭裡,左手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山澗,時而有鳥鵲斜掠飛過,啾啾的鳴叫聲來回激盪,悠遠且激昂。

鳥兒不知憂慮事,哪懂人間疾苦聲?

記憶裡的袁青杞,只有讓人甘之如飴的聲音和敬而遠之的神秘,她出身江左儒宗,卻和天師道糾纏不清,連身邊最低賤的侍女都可以修習天師宮的若水訣,和孫冠的關係不問可知。

對於這個差點成爲他的妻子的袁氏女郎,徐佑其實並不瞭解,但可以肯定的是,江東名媛才女無數,袁青杞高高在上,無人可及。

“瑩心炫目,姿才秀遠”,名僧曇千給了她如此絕美的評價,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一別三年,晉陵的明月尚在,可佳人已不在!

徐佑在亭子裡坐了許久,倒不是因爲和袁青杞的婚約,更不是和袁青杞有多少的感情,而是突然覺得,世間少了這樣一個女子,似乎連天地都失色了幾分。

履霜跟徐佑的反應不同,她沒有一個人發呆,而是不停的幹活,洗衣做飯掃地整理房間,手不敢停下來,腦子也不敢去想,只要閒了片刻,眼淚就忍不住刷刷的往下流。

如果不是袁青杞,她現在應該還被袁崢天天折磨,過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又怎麼可能跟在徐佑身邊,像個真正的人一樣昂首挺胸的活着?

不說恩同再造,至少是恩重如山,可誰也想不到,集鍾靈神秀於一身的袁氏女郎,會驟然得此大病,黯然離世?

不知忙碌了多久,雙腿如同灌了鉛,連手都舉不起來,履霜撲通跪坐於地,雙手捂着臉鼻,發出無聲的哭泣。

左彣嘆了口氣,和何濡共坐飲酒,一杯接着一杯,想醉卻始終醉不了。何濡搖搖頭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風虎你既入登天之境,怎麼還看不透人世間這點小小的迷障?”

“要說我跟三娘也不算熟悉,昔日在袁府時,僅僅見過數面而已。但她爲人和善,處事公道,心腸極好,袁府上下都對她由衷的敬重,不成想這麼點年紀就……哎,可惜,可憐!”

何濡爲他倒了杯酒,道:“履霜和你爲袁青杞傷感,我都可以理解,畢竟主僕一場,相處多年,怎麼也會有幾分情誼在。可七郎他當初退婚時何等的果決,幾乎可以說毫不留戀,今日卻在那邊的亭子裡坐了兩個時辰沒動了……”

“莫非都像你個和尚沒心沒肺的?”

徐佑跨門進來,瞪了何濡一眼,道:“有這個工夫,還不如幫我想想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何濡撓了撓頭,眯着眼笑道:“那還不簡單?回封信表達下哀思即可!”

徐佑在他倆身旁坐下,自斟了酒,仰頭一飲而盡,道:“可我在想,要不要前往晉陵參加葬禮……”

左彣愣了愣神,停住酒杯,愕然道:“參加葬禮?”

何濡同樣皺眉,道:“以什麼名義?七郎雖然和袁氏沒有因爲退婚而鬧翻,但外人眼中終歸成了陌路。這時候露面,會不會讓人以爲七郎是刻意示威,給袁氏難堪?”

徐佑搖搖頭,眉心充滿了迷惑,道:“我明白,可不知爲什麼,總覺得似乎應該親自去看看……”

沉默了一會,何濡道:“要不這樣吧,七郎若是不安,我們派個人私下裡去拜見袁階,再代替七郎參加葬禮,既顯出我們的誠意,又不會太引人注目,惹來非議。”

徐佑苦笑道一陣,道:“好吧,就這麼辦!”

於情於理,徐佑實在沒有出面的理由。左彣算是袁氏的舊部,中道改侍他主,回去也尷尬。履霜一個女子,出遠門不安全,且有袁崢的緣故,所以最後還是選定驚蟄跑這一趟。他爲人機警,又有學識,上次去金陵見詹文君就辦得妥妥當當,所以當仁不讓。

驚蟄出門,順便帶上方斯年。這兩年她潛心修煉菩提功,不問世事,幾乎很少有人見過她,趁這個機會,出去散散心透透氣,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徐佑寫了信,暗中叮囑驚蟄一番,送他和方斯年出城,然後打起精神重建灑金坊。原來在小曲山下的廠坊被劉彖付之一炬,明玉山邊上的那塊地已經建成了大半,也遭兵禍全給毀了,現在正好招些無家可歸的流民破土動工,不出一月就初具規模,比之以前大了三四倍不止。

若說大亂之後唯一的好處,就是人力不缺,而代價極低。流民們爲了吃口飯,拼命做工幹活,唯恐被主家嫌惡,失去了這難得的生機。徐佑當然不會薄待了他們,每日的膳食給管夠,米麪穀物混雜,隔七八日甚至可以見到葷腥,但不會也不可能頓頓是肉,升米恩、鬥米仇,人心,從來只會寬待自己,苛求別人。

所以恩威並施,對人對己,都有好處!

灑金坊建造的時候,徐佑又從做工的流民裡招了些年輕力壯、聰明伶俐的人,留下來做了學徒,跟着蒼處他們這些熟手,開始學怎麼造紙。曾經那些合作的各地紙商,也接到邀請紛紛前來,所幸駱白衡躲過一劫,故人再見,不勝唏噓。

“當初的協議仍舊有效,且不僅江、寧等七州,我再給駱兄荊、湘、益等五州的代售權,由禾大小紙的定價和售賣,皆由駱兄決定。”

駱白衡在此次白賊動亂中損失慘重,僥倖留得性命,可家當幾乎被毀的差不多了,何濡這樣慷慨,無疑雪中送炭,讓他萬分感動。

“何兄,這是齊二,你見過的。他被劉彖那個狗雜種坑慘了,這次本沒有臉來見何兄,還是我硬拉他來的。”

齊二走上前來,低垂着頭,道:“何兄,我來請罪來了。”

何濡笑道:“齊兄言重了,來得都是客,今後我們精誠合作,有錢大家一起賺!”

齊二至此心悅誠服,羞慚不已,道:“劉彖騙我們以低價賣紙,結果那些大紙只能存放半年,半年後立刻變黃開裂,讓多年的老顧客都差點翻了臉。我們共十二人,皆上了他的當,本打算找來小曲山說理,白賊就亂了揚州,也是那時才知道劉彖竟然是白賊……真是後悔莫及!”

何濡嘆了口氣,道:“劉彖小人,豈能信諾?大紙的造法屬於絕密,獨灑金坊一家,那時劉彖狡言惑衆,我早料到定有不可告人的瑕疵……好了,過去的不提了,要往前看,江東二十二州之地,只要我們齊心,還怕賺不到錢嗎?”

經銷商敲定,銷路不愁,灑金坊全面開工,以擴大了五倍的產量,每日都能賺取上百萬錢的利潤。坊外的道路上牛車排成了排,運到碼頭然後通過駱白衡等人手中的商隊,快速運到其他各州。

這天一早,剛矇矇亮,驚蟄帶着方斯年從晉陵回來,道:“袁家女郎確實去了,聽人說先是染了風寒,然後藥石無醫,轉成了虛勞,終日咳血而死。袁公甚是哀傷,鬚髮白了大半,憔悴之極,聽聞我是郎君派去的,執手流淚許久,說‘七郎人品貴重,三娘錯失良配,乃至有此大難,若當初締結姻緣,日日歡喜,恐尚在人間’,說完留我和斯年住下,每日招我作伴,問起郎君在錢塘種種,看得出袁公對郎君十分的讚許……”

當初退婚,袁階就有稍許的後悔,但顧慮太多,還是讓徐佑親手寫下了退婚書,可內心深處對他很是看重,兩人不成翁婿,卻惺惺相惜成了朋友,也算是異數。

“因袁公不捨,加之天寒,所以停棺的時間長了些,葬禮當日,來弔喪的幾達千人,崇壯丘隴,盛飾祭儀,備極哀榮。”

徐佑目光幽幽,似乎望穿山水,來到了晉陵城中,低聲道:“我真應該去的,去送她最後一程!”

話雖如此,可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他終究無法前去,只能等日後有閒暇,再到墳前給袁青杞上柱香。

然後,徹底了卻這段奇妙的緣分!

蕭純對徐佑不願聽從,連蕭氏派給他的主簿都不愛搭理,卻很聽杜三省的話,大小庶務,全都要問問杜三省的意見。好在杜三省不是草包,多年縣尉,對錢塘各處無不了然於胸,安流民、捕盜賊、促耕種,民生漸漸有恢復的跡象。

錢塘既安,徐佑再回吳縣,擇良日良辰運送蘇棠的靈柩回鄉,然後於西村渡口之畔,爲其造墓立碑,墓上覆六角攢尖頂亭,上題着思慕亭三字,亭柱兩側刻着:

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鑄金。

“對西湖,賞桃花,清風在左,明月於右,且好生將息。”

徐佑輕撫墓碑,虎目終於流了淚,蘇棠之死,他心中常懷愧疚,可人死不能復生,徒呼奈何?

安葬完畢,他驅散衆人,於亭子裡獨自枯坐一夜,天亮後在亭後親手種下一株松柏,飄然而去。

生生死死,不過尋常,昨日是你,今日是他,明日是我,

人有來處,自有歸處,

那麼,黃泉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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