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機關算盡,爲人嫁衣
罵完之後,梅心竹也不再管自己這個愚蠢的侄兒,看向齊政,利索地行了一禮,“齊公子,今日之事,是他辜負了你一片好心,如何決斷,你發落便是。”
梅天賜心頭一顫,祈求地看向梅心竹,“小姑.”
“你閉嘴!”
梅心竹哼了一聲,目光誠摯地看向齊政。
旁觀着這一切的齊政輕嘆一聲,“原本若是在下離開,此事便可悄然揭過。但如今這般鬧得衆人皆知,在下若是沒個說法,恐怕也很難向殿下交代。”
梅心竹點頭,“請齊公子明示。”
齊政故作沉吟,嘆了口氣,“承蒙梅姑娘招待,方纔那一巴掌,也算是表明態度了。梅公子乃侯府嫡子,所謂裸奔之說,難登大雅之堂,在下也不想與威遠侯府爲敵。”
他看着梅心竹,“這樣吧,讓二公子答應在下一件事即可,此事保證不傷天害理,不害律法,如此我在殿下那邊也能有所交代。如何?” шωш☢ Tтkā n☢ co
“好!”
梅心竹一口答應,梅天賜張了張嘴,不敢吭聲。
但旋即,梅心竹又補了一句,“一個月之內,請齊公子示下。”
齊政笑着點頭,“好。”
說完,便告辭離開。
當他轉過身,才發現,門口已經聚集了滿滿當當的人。
那一道道看向他的眼神,有好奇、有佩服、有驚豔、也有嫉妒。
但在齊政朝他們走來時,都齊齊讓開了道路。
這一幕,彷彿先前黎思源的場景重現。
雖然規模比之小了許多,但種子既然已經種下,成長便只是時間問題。
一首鷓鴣天或許還不夠,可誰知道未來的齊政還會不會給世人更多的驚豔呢!
目送着齊政一行人的離開,梅心竹看向呆若木雞的梅天賜,冷冷道:“現在知道我爲何打你那一巴掌了嗎?”
梅天賜的臉已經悄然漲得通紅,他不敢想象,如果齊政真的以賭約爲要挾,讓他去此刻人山人海的廣場上遛鳥,那他今後該如何在中京城活下去。
他很真誠地朝着梅心竹一拜,“多謝小姑。”
“回府上好好待着,晚上我去找大哥說今日的事,你最好做好準備。”
梅天賜只感覺屁股已經提前開始疼了,但也只能連忙點頭,帶着人灰溜溜地離開。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那依舊熱鬧的青雲臺,暗啐了一口,什麼狗屁盧先生,什麼狗屁黎思源,差點害死老子!
待他離開,酒樓掌櫃開口喊道:“方纔齊公子大作,十文錢一份,有需要的嗎?”
迴應他的,是一隻只拿着錢伸來的手。
黎思源並不知道酒樓大堂之中發生的那些變故。
他正站在青雲臺上,享受着大儒們的誇讚,聽着其餘讀書人的祝賀與吹捧,如在雲端,如癡如醉,如夢似幻。
一切,都和一開始的計劃一樣。
他來了,他贏了,他七步成詩,他聲望高隆。
他的心頭帶着幾分飄然,想起了楚王昨日的傳話。
楚王殿下言之鑿鑿,說有什麼很厲害的對手,讓自己慎重,自己這才搞了這麼一場戲,結果哪有什麼不長眼的敢跳出來,害得自己白準備了半天。
想到這兒,他的目光,帶着幾分不屑,悄然地瞥向酒樓方向,然後微微一凝。
那邊怎麼一陣騷動呢?
專程來到青雲臺旁邊,負責查漏補缺以防不測的盧先生也發現了酒樓的動靜,對此事知道更多的他,猜到多半是梅天賜成功了。
那他便要坐實此事,徹底斬斷齊政成爲孟夫子關門弟子的路。
於是他便朝着臺上一個大儒使了個眼色。
這位被江南集團豢養的大儒提前便得了吩咐,立刻會意,裝作忽然發現動靜般笑着開口:“咦,那邊是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衆人被他這句話一帶,都好奇地看過去。
“去個人看看,今日咱們一切圓滿又生佳話,這等場合,可不能出現什麼亂子!”
一個小廝便立刻被派了過去,沒過多久,又折返了回來。
那位大儒站在臺上,朗聲開口問道:“發生了何事?”
小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黎思源,支支吾吾不敢吭聲。
盧先生心頭猛地一沉,不好,有問題。
但他還沒來得及阻止,那大儒就臉一沉,“讓你說你就說,照實說,有什麼好怕的!”
小廝一聽,這可是你說的啊,當即竹筒倒豆子,將他看到的情況說了。
“聽說威遠侯的二公子跟一個叫齊政的人打賭看齊政能不能贏了黎公子,威遠侯的二公子輸了,方纔就是在吵鬧,現在兩邊的人都已經走了。” “等等,你這不胡說八道嘛!那齊什麼的,怎麼就贏了子淵了?”
“那些讀書人說,那個叫齊政的做的詩比黎公子的好,而且黎公子七步成詩,那個齊政聽完題目就直接寫了,一氣呵成。都是那些讀書人說的啊,不是小的亂說的。”
黎思源面色陡然一沉,他不允許自己今日這般完美的榮耀時刻被塗上污點。
他當即沉聲問道:“他作了什麼詩?”
盧先生瞅着機會,也顧不得那麼多,登上了青雲臺,笑着道:“諸位,何必爲了那些小事擾了興致,今日諸事圓滿,咱們就此散去吧。”
黎思源眉頭一皺,盧先生此刻的表現,和楚王昨日的叮囑,都讓他心頭一動,不再追問。
但他是識趣的,可這臺上偏偏還有別人,偏偏還有不識趣的人。
一個大儒冷笑道:“這可不是小事,那些人敢這麼宣揚,那就是在質疑我等的公平。你且把他所寫的詩句念出來,老夫倒要看看,有幾斤幾兩敢放這等狠話!”
盧先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孃的,怎麼有這麼蠢的人。
那小廝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遞過去,“這是他們抄寫的那個齊政的詩作。”
臺下還未散去的龐大人羣,此刻都悄然變得安靜,默默望了過來。
大儒不屑親自伸手,示意一旁的另一個小廝接過遞給自己,而後一把拿過來打開一看,隨口唸道: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
他的神色微微一變,強撐着道:“不過是一個自認隱士之人的自命清高罷了,怎麼就能比得過子淵的大作了?”
“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
大儒的聲音一頓,神色當即變得難看了起來,他再是臉皮厚,也沒辦法將這樣的句子貶得一文不值。
但他這一停頓,臺下的衆人就急了。
這等佳句聽到一半,那感覺就像是在綺夢之中,似乎近在眼前偏偏又始終摸不着的佳人一樣,讓人抓心撓肝。
“章夫子,下面呢?咋沒了啊!”
“章夫子,你快唸啊!”
那大儒吞了口口水,看向身後的其餘幾人,但其餘人都默默避開了目光,那姿態就彷彿在說:你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
章夫子又看向黎思源,黎思源也默默地擡頭望天,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好在這時,徹底看不下去的盧先生拉過那個與他交好的大儒,一番耳語吩咐之後,那人上前,從章夫子手中拿過了紙條。
掃了一眼,他呵呵一笑,“章兄果然愛才,瞧見這等佳句就神思不屬了,那就由老夫爲大家唸誦吧。”
說完,他朗聲將這首《鷓鴣天·詠桂》唸了出來。
唸完之後,他笑着感慨,“的確是佳作,只可惜這等人才,並未參加我等的評選,實在是遺憾。不過今日的青雲臺,有諸位俊才和子淵的共同參與,也足夠圓滿。九場初選結束,諸位,咱們十日之後,周山見!”
說完,他就乾脆利落地帶着衆人退場。
那腳步,怎麼都帶着幾分匆忙。
至於臺下那些驟起的議論,他們只當沒聽見。
反正此事坐實,那齊政就算是詩仙轉世,也沒法通過他們的舉薦!
盧先生嘴角一抽,看向黎思源的背影,可嘆他機關算盡,沒想到今日種種全給那齊政做了嫁衣。
他的聲望有多高,踩着他登頂的齊政,聲望就只會更高。
到這時候,盧先生也終於明白了,爲何楚王殿下會對一個衛王的幕僚這般上心,甚至親自佈局對付。
若是此人真的上了周山,恐怕還真有可能競爭孟夫子關門弟子的位置,到時候,殿下平添一勁敵啊!
楚王府。
楚王今日散朝之後,便哪兒都沒去,安靜地坐在府裡,一邊處理着一些公務,接見一些客人,一邊默默等待着青雲臺那邊的消息。
他對衛王很熟悉,他對江南很看重,他對江南的內幕也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所以,他對齊政比朝中絕大多數人都要重視。
今日,前有梅天賜,後有黎思源,齊政總該是跑不掉了。
斷了齊政在文壇上的登天梯,他才能睡得好覺。
時間悄然過去一兩個時辰,一陣匆忙的腳步跑到了房門前停下,正了正衣冠,喘勻了氣,這才敲門走入了房間。
“殿下,青雲臺傳來消息,黎公子七步成詩,強勢拿下今日比選第一。”
楚王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
他雲淡風輕地點頭,“知道了。”
待信使出去,他起身走到一個寬大的置物架旁,從一個抽屜裡取出了一個魯班鎖。
熟悉楚王的人都知道,殿下只有在開心和放鬆的時候,纔會玩這樣的東西。
就在楚王玩得忘我的時候,盧先生走入了楚王府的大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