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天德帝:齊政有這麼厲害?
“怎麼?不敢了?”
聶鋒寒輕嗤一聲,微微挑眉。
既然你一意“尋死”,齊政嘆了口氣,“閣下欲以何爲題?”
聶鋒寒冷漠道:“你方纔所言,的確頗有幾分道理,但所謂那些溫良恭儉讓,不過是愚民之術罷了。只有這些芸芸衆生,個個忍氣吞聲,溫順如羊,天下才能安穩。但欲成大事,自當堪破迷霧之下的本質,縱觀歷史,自商周以來,帝王將相,哪個不是以天下爲棋盤,以衆生爲棋子,無所不用其極,方成宏圖霸業?”
他盯着齊政,“刀兵與殺伐,纔是歷史真正的真相!因爲歷史,終究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你聽好了!”他緩緩吟道:“狼旗裂霧,鷹飛指路,寒槍敲斷長城骨。戰馬怒,碎征途,天山雪淬彎刀處。白旄纛下射日弩。”
他深吸一口氣,“成,萬骨枯!敗,萬骨枯!”
充滿殺伐之意的句子,在他冰冷的聲音之下,就如他的名字一般,凜凜刀鋒,讓人遍體生寒。
而且聶鋒寒的這一首詞,並不是單純和齊政比拼文采,還蘊含着與齊政進一步辯論的意思。
在他看來,那些溫良恭儉讓,實則都是愚民之空談。
鐵蹄之下的爭鬥,纔是歷史的真相。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當中,何來那些儒家掛在嘴邊的仁義道德。
宏圖霸業,功業永存,纔是上等人真正的追求。
再配上他的身份,這當中的殺伐之意就更是明顯。
我北淵,總有一日,要敲斷你們的脊樑,入主中原。
齊政一聽,便明白了聶鋒寒的意思。
他淡淡一笑,“宏圖霸業,帝王將相,固然是青史之上歌頌的主角,但對這天地而言,他們又是多麼渺小,多麼短暫。”
“閣下既以一詩明志,在下也有一詩相送。”
他稍作沉吟,緩緩念道:“驪山四顧,阿房一炬,當時奢侈今何處?只見草蕭疏,水縈紆。至今遺恨迷煙樹。”
看着聶鋒寒微微色變的樣子,齊政輕聲道:“列國周齊秦漢楚。贏,都變做了土;輸,都變做了土。”
聶鋒寒悄然愣住,沒想到齊政居然這麼快就想到了反擊的角度和辦法,同時做出了一首,明顯比他的還要好得多的詩。
帝王將相又如何,勝也好,敗也罷,數十年一過,都是一抔黃土罷了。
但齊政既然選擇了和這位北淵來客比一比,又怎麼會放棄這個誅心的大好機會呢!
這一看就是北淵的大人物,若是能給對方那殘暴的思想裡種下點和平的蠱惑種子,總是好的。
他平靜道:“看得出來,閣下的身份應該很高貴,但越是高貴,就越不該眼中只有權術而視衆生如草芥。唐太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言猶在耳,當初五胡殘暴,驟興驟滅之前車之鑑猶在。百姓,看似不起眼,卻永遠是這片天地真正的主角,唯有愛民,方得長遠。”
“相逢是緣,額外多送你一首詩。”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聽了齊政的詩,聶鋒寒愣在原地,腦海之中反覆迴盪着方纔聽到的詩句,連齊政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贏,都變做了土;
輸,都變做了土。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聶鋒寒麻了,難道自己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東西難道真的都是錯的?
接下來的兩日,齊政哪兒都沒去,安心地窩在家中看書。
直到在周山文會開始前三天的晚上,得知白圭、熊翰和孔真三人聯袂造訪衛王府,他才走出了房間,和衛王一起見了這三人。
一見面,齊政便笑着問道:“白大人,戶部的工作還順利嗎?”
白圭嘆了口氣,苦笑着道:“魏奇山經營了那麼多年的地方,齊王也尚在,那些人和事還需要慢慢來。”
衛王輕輕擺手,“白大人不必着急,按照咱們先前的計劃,先慢慢熟悉吧。你是朝中老人,必然有的是手段收拾他們,我也不是那等心急之人。”
白圭拱手,“多謝殿下體諒。請殿下放心,下官既然佔了這個尚書的名分,大勢之下也由不得那些人,必不負殿下所託。”
衆人又聊了幾句朝堂之事,孔真忽然開口道:“聽說齊公子三日後要去周山一試?” 齊政點了點頭,“有這等機緣,自然要去碰碰運氣。”
孔真嗯了一聲,“以齊公子之才,原本應當沒什麼問題的。”
齊政一挑眉,知道這話後面必然有但是。
“但是,這一次,齊公子恐怕要多做些準備,多些小心。”
孔真神色凝重道:“單說咱們大梁,便有各地俊才蜂擁而來,更麻煩的是,西涼和北淵,也派了高手前來攪局。”
他看着齊政,“不知道齊公子可知道,先前連敗蘇牧、趙昊、黎思源,而後又擊敗了秦康的那位王睿,如今已經表明身份,正是西涼國主之子,睿王李仁孝。”
“而與此同時,北淵南院大王聶圖南之子聶鋒寒,在兩日之內,連敗我大梁才子十一人,今日上午在青雲臺那場比試,一人單挑七位才子,壓得七位才子心服口服,端的是厲害至極。”
“因爲這兩個人特殊的身份,如今整個中京城的人都憋着一股氣,沒拜師成功都是小事,若是讓這兩人最後在周山奪了魁,那纔是整個大梁文壇顏面無光之事。”
白圭也補充道:“所以,齊公子不妨慎重考慮一下,你雖然的確有才,但這攤渾水,其實不一定非要去摻和的。成功的可能太小,可一旦輸了,尤其是被那兩位拿了魁首,怕是所有前去競爭的大梁才子,都將被人咒罵,淪爲笑柄。”
聽到這兒,衛王不幹了,開口道:“二位大人這是說的什麼話,既然如此,若是齊政最終勝出,豈不是不僅能夠成爲文宗孟夫子的關門弟子,還能爲國爭光,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啊!”
衛王的話,並沒有說服白圭等人,反倒讓三人心頭腹誹:
你懂什麼,你個粗鄙的武夫!
這倒不是對衛王不尊重,誰都知道衛王的能力是軍略和氣度,對文采這些事情不能說是一竅不通吧,也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
就這架勢,齊政贏下文會的可能,比衛王殿下正位東宮的可能還要低得多得多。
齊政見狀,並沒有和他們爭執,而是笑着點頭,“諸位說得有理,此事待在下細細思量之後再做決定吧。”
孔真點了點頭,“機會又不是隻有一次,齊公子還年輕,定然前途無量,慢慢來。”
齊政嗯了一聲,心頭卻否認了孔真的說法。
誰說機會還多,人這一輩子,逆天改命的機會,就那麼一兩次,抓住了就是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抓不住那就是繼續在底層待着的份兒。
就在白圭等人苦口婆心勸說着齊政的時候,隋楓也進了宮。
當他將這兩日中京文壇的風起雲涌告訴了皇帝之後,一向雲淡風輕,城府極深的天德帝也懵了。
他眼中略帶幾分驚訝地看着隋楓,“什麼黎思源、蘇牧、趙昊、秦康這些,都擋不住那兩個孩子?”
隋楓點了點頭,“至少在第一次的比試中,他們幾個都輸給了聶鋒寒和李仁孝。”
天德帝皺起眉頭,以他的目光,自然深知如果聶鋒寒和李仁孝當中的任何一位奪得周山上這場文會的魁首,對大梁的打擊有多麼大。
你大梁自詡中原正統,看不起一個邊陲小國和一個草原蠻子,但現在,人家就是在你大梁的中京城,踩着你大梁讀書人奪魁,這不叫顏面掃地,這叫顏面掃地之後被吐了口水還踩了幾腳。
他看着隋楓,“我大梁那麼多讀書人,難道就沒有比得過這兩個人的?”
隋楓開口道:“若是不算年輕人,自然有許多人都能比過他們的。”
天德帝忽然盯着隋楓,“你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沒說?”
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條忠犬,今日的表現似乎有些太淡定了,完全沒有往日那般急自己之所急的樣子。
隋楓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明鑑,微臣並非刻意賣弄,而是還沒來得及說。”
天德帝淡淡道:“朕倒要看看,你說的好消息能不能爲你免罪。”
“回陛下,按照百騎司打探的消息,西涼李仁孝和北淵聶鋒寒,都曾與衛王殿下的幕僚齊政有過一場私下不爲人知的比試。”
天德帝眉頭一挑,“就是那個寫出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齊政?結果如何?”
隋楓擡頭,“兩場比試,齊政皆勝。”
天德帝瞳孔猛地一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