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瑤妹妹,就這麼放過他們?咳咳……”陳友諒捂着受重傷的胸口,眼神陰冷的盯着那一行遠去的背影。尤其是走在最前面被人遮住只露出一抹白色衣角的男人,更是讓他殺意四溢。
徐佩瑤伸手輕輕攙扶住兀自逞強的男人,纖纖素手輕柔的順着他劇烈咳嗽的胸口。
“放心,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少女眼神幽暗起來。
仗着出身,不把人命看在眼裡她不管,只要不惹到她。可是現在,她心裡很不高興。
她回讓那個自視甚高的女人自食其果的。她徐佩瑤從來都不是大度的人。
“佩瑤妹妹,你有什麼辦法?”男人擡起頭,不着痕跡的把身體幾乎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少女肩膀上。
“暫時沒想好。”徐佩瑤移開了視線,沒有看男人的眼睛。
她自然不會告訴他,她還會一手曾經讓天山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都聞風喪膽的生死符,可以讓人生不如死,除了受她控制來換取每月一次的解藥。
她有很多秘密,哪怕再過幾個月就要嫁給身邊這個男人了,她也不準備對他和盤托出。便是她從小最敬重依賴的乾爹和爹孃,她也不準備讓他們知道。
“佩瑤妹妹,你放心,他們就交給我來想辦法。只要他們一直逗留在滁州,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區區幾個人。”不希望佩瑤冒險,剛纔那幾人武功都不俗,陳友諒哪裡放心讓他未過門的妻子出什麼意外。何況,要佩瑤妹妹出手,豈不是襯托得他這個男人太無能,無法保護自己最愛的女人?
想到剛纔要不是佩瑤妹妹出手救他,他此刻就不是現在這樣完好了。陳友諒暗自咬牙,冷酷的目光如狼一般,看得旁邊側過頭一不小心注意到他眼神的羅衣狠狠哆嗦了一下,下意識退開兩步,搓了搓手臂。
好可怕,陳公子的眼神好恐怖!
徐佩瑤突然抓住男人的手,看着他搖了搖頭:“不要衝動。剛纔那人的身份不同一般,你注意到剛纔站在那白衣公子身後的人是怎麼稱呼他的嗎?”
“身份不同又怎樣,到了這滁州,便是龍子鳳孫也要擱置淺灘。”男人語氣不以爲然,極其自負,然而誰也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的心神根本就不在少女說得的話上,而是眼睛直盯盯的盯着徐佩瑤抓着他的白玉素手上。
男人的心跳突然有些快,眼神愈發幽深。
徐佩瑤沒有注意到異樣,只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剛纔那女人,肯定是朝廷中極有身份的貴族女子。我聽到她身後的人喊她郡主,想來,她是元朝皇室中人的可能性十有八九。對了,說到這裡,我們上次黃山法會上被朝廷的軍隊圍剿的時候,是不是就有一個什麼郡主在其中?難道是她?”
“女人?郡主?什麼女人?”
“你這個傻瓜,剛纔那白衣公子不就是。”看男人沒有認出對方的性別,徐佩瑤心裡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啊,女的?那小子那麼狂妄,哪裡像女的,他還對着你笑得不懷好意呢。”陳友諒語氣有些酸。看剛纔那小子就不像是好人,居然想要勾引他的佩瑤妹妹,也不照照鏡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臉,還學那個已經入了黃泉的朱和尚穿白衣,遲早步了他的下場。
想到許久不曾想起過的宿敵,陳友諒皺眉。
朱重八應該已經死了,他怎麼還會不安?是因爲當初沒有親眼見過他的屍體?
“說什麼呢。”
不清楚男人此刻心裡想的是什麼,徐佩瑤擡頭看了看周圍,也沒了吃飯的心思。看陳友諒受的傷不輕的樣子,她嘆了一口氣。
“傷重不重?我扶你去看大夫。”
男人猛地回過神來,笑了:“不用。都午時了,佩瑤妹妹你餓了吧,我讓老闆馬上準備一桌酒菜上來。”
“以後多的是機會。現在,我們去看大夫!”徐佩瑤語氣很是堅持。
看到男人嘴角還未乾涸的血跡,她那裡能夠安心吃飯。拿出衣袖內雪白的絲絹,少女踮起腳尖輕輕擦乾淨男人的脣角,一邊扶着他準備離開。
在此期間,男人低着頭,靜靜地注視着靠得極近的少女,目光柔情似水。
少女纖纖玉手近在眼前,動作輕柔,目光擔憂,讓他怎麼也捨不得移開視線。甚至,他輕輕呼吸間鼻翼裡全是佩瑤身上淡雅如荷的清香,讓他忍不住想靠得更近。如果不是佩瑤妹妹移動的腳步提醒了他,他或許還沉淪在那種美好裡,不願清醒。
離開酒樓,他們最終沒有去找外面的醫館。
陳友諒受的是內傷,一般醫館的大夫根本就沒有用。想到還留在滁州沒有回靈鷲宮的綠蕪,徐佩瑤攙扶着一臉虛弱靠在她肩膀上的男人快馬加鞭的趕回去。
只是她沒有想到,纔剛剛到家門口,就意外的看見一個一身袈裟的僧人站在門口。
因爲那僧人背對他們,徐佩瑤沒有看清楚來人模樣,倒是此刻很享受佩瑤妹妹關心的陳友諒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
和尚……別不是那朱和尚陰魂不散吧……
還好,僧人聽到馬蹄聲及時轉過了身來。正是不知爲何一臉嚴肅的高彬住持。
“乾爹?”
扶着陳友諒走過去,徐佩瑤不由疑惑:“乾爹,你怎麼站在外面不進去啊?”
“佩瑤!”
“乾爹,怎麼了,有什麼事……”注意到老人臉色的沉重,徐佩瑤下意識也跟着嚴肅起來。
“佩瑤,今天有時間嗎,乾爹帶你去一個地方!”
“這……”她回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男人,最後回頭,“乾爹,很急嗎?如果不急就稍微等一下,陳友諒受了傷,我先帶他去讓綠蕪看一下。”
“出了什麼事,怎麼好好地突然受傷了?”高彬住持皺眉,略顯不贊同的看了一眼此刻跟佩瑤舉止親密的黑衣男人一眼。
“是今天出去吃飯的時候遇到了意外。乾爹,你先進來坐坐,我等會兒就好。”
高彬住持只好點頭:“也好,我先在外面等你。”
望着佩瑤扶着陳友諒離開的背影,身後的老人不由神情複雜。
他看着長大的佩瑤已經到可以嫁人的年紀了啊,就是這夫婿人選有些不盡人意。小師妹,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你唯一的女兒佩瑤將來能夠一生順遂啊。
小師妹……
大約一刻鐘後,徐佩瑤匆匆趕到花廳。
花廳裡的高彬住持放下手裡的茶杯,站了起來。
“阿彌陀佛,佩瑤,陳公子的傷勢如何了?”
“是內傷,有些嚴重。不過還好,綠蕪已經開了藥方,多養一段時間就好,沒有傷及肺腑。”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在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少女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提着的心。
高彬住持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嗯,那就好。佩瑤,現在我們走吧。”
徐佩瑤沒有問乾爹要去哪裡,點了點頭,跟在乾爹身後除了家門。甚至,還除了城門。
一路上,乾爹意外的沉默,看得出來神情凝重。徐佩瑤便是心裡止不住好奇,也不好這個時候開口。
直到,他們走的路越來越偏,越來越崎嶇。最後,他們來到了一處斷崖……
高彬住持站在斷崖前,一身僧袍被風吹得凜凜作響。他站在那裡,巋然不動,神情充滿追憶。
老人身後,徐佩瑤伸手撫開被風吹到脣角的青絲,看了看周圍環境。
“乾爹,我們來這裡幹什麼?前面是斷崖,已經沒路了。”
“是啊,沒路了……沒路了……”
“乾爹?”乾爹的情緒有些不對啊。
“當年,你娘也就是我的小師妹便是在這裡被逼得跳了懸崖,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你。如今都過去十七年了,當年還是個小娃娃的佩瑤都長成令無數優秀小夥兒追求的大姑娘了,再過不久就要嫁人生子了。可惜,小師妹卻是看不到了。”
“乾爹,當年我娘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徐佩瑤忍不住上前兩步,微微俯身看着下面一片雲霧繚繞根本看不清底的懸崖,心情複雜。
便是她對自己的親孃並無多少感情,但總歸血濃於水。聽到她的死,她心裡依然不怎麼好過。
“嗯,因爲找不到屍骨,再加上當年我要帶着襁褓中的你逃出去,我甚至都來不及爲小師妹立一個衣冠冢。這些年,因爲要瞞着你的身世,我也從來沒有人你好好地祭拜過你娘。現在,佩瑤,跪下,爲你娘磕三個響頭吧,全當她當年拼命生下了你。”
依言,少女在這處當年親孃喪命的地方,緩緩跪下,極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
娘,你放心的去吧,女兒會好好地,請不要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的。
山崖下,一個坐在輪椅上白了發的女人突然擡起頭,眼睛不知爲何有些酸澀。
不遠處,一個白髮小老頭很是跳脫的奔了過來。
“阿玉,阿玉啊,洞裡那個小姑娘在鬧絕食啊……”
女人倏地冷了臉色,口氣惡劣:“絕食?哼,那就不要給她東西吃餓死好了,我看她骨頭有多硬。”她的小女兒至今生死未卜,這個仇人的女兒倒是過得錦衣玉食,毫不滋潤。呵,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