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她剛剛學會走路那年。
在院子裡搖搖擺擺的走,身後總是有一道慈祥愛憐的目光跟着她;每次摔倒嘩嘩大哭的時候,身後的目光就變成了鼓勵,鼓勵她小小的孩子勇敢爬起來;
五歲,她第一次清楚認識到“父母”這兩個字的意思。
知道自已沒有父母,她躲在櫃子角落裡傷心哭泣了整整一天;又是那雙溫暖的手把她從黑暗中帶出來,告訴她:小槿知,別哭,沒有爸爸媽媽,你還有孫院長;
對,她有孫院長。
從被撿回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心裡已經把孫院長當成了自已的媽媽……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媽媽。
可是……
一串串冰涼哀傷的淚從她緊閉的眼角快速滑下。
可是爲什麼上天連她的孫媽媽也要奪走?
--
“槿知怎麼樣?”
安小雅輕輕推門進來,看到躺在牀上憔悴蒼白的人,還有潮溼了一大片的枕頭,暗暗嘆口氣,“她心裡肯定很難受,畢竟孫院長……”
說到那三個字,安小雅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槿知早就把孫院長當成媽媽一樣了,這次的打擊對她太大。”
沒人應她,室內靜悄悄的,瀰漫滿了從木槿知夢中帶出來的悲傷。
一隻指骨分明的大手正緊緊握住木槿知纖白的手,掌心裡的冰涼讓他眉頭緊蹙,看到她眼角不斷滑下的淚水,東方墨拿着手帕,貼心又認真地幫她擦拭乾淨。
他在公司一收到消息就馬上趕過來,結果還是來遲一步,遠遠看到她倒下來的纖瘦背影,他的心驟然間像被人用力捏緊,瞬間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跑過來,才能在最後一刻接住她。
東方墨雖然不認識孫院長,但從木槿知平日的態度也能猜出孫院長對她有多重要。
“孫院長……”
木槿知的脣在夢中無意識地囈動,說出這刺在心臟上的三個字,淚水是越來越多,她的蜷縮在被子下面的身體也忍不住微微顫慄。
“不哭,”
東方墨俯下身,修直有力的雙臂由上而下抱住她,把傷心的人緊緊護在自已懷裡,爲她撐開一片天地,他親着她冰涼的額角,在她耳邊柔聲的不斷安慰。
“乖,不哭,你還有我,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木槿知雙手下意識地楸緊他的衣袖,不知道爲什麼,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和聲音,她的淚更是兇猛,彷彿終於找到可以依靠的堡壘,終於可以明張目膽地痛哭一場。
把自己這些年來的的傷心、無助、委屈,還有失去孫院長的事實……通通哭出來。
--
“屍檢那邊有結果了,”
突然,易沛然拿着手機從門外走進來,聲音很輕,但他知道東方墨會聽到:“東方表哥,按照你的吩咐,讓人連夜進行屍檢,檢驗出來的結果是孫院長死於心肌梗塞。”
“心肌梗塞?”
旁邊的安小雅皺起眉:“怎麼可能是心肌梗塞?孫院長的心臟一向很好,上個月槿知才陪她去醫院體檢了一次,身體方面是完全沒問題的哇。”
“屍檢結果是這樣,”
易沛然:“我找的是霖市最權威出名的法醫,不可能會有錯。不過有件事是挺奇怪的……”他頓了頓,瞄一眼在東方墨懷裡眼睛緊閉的木槿知,才繼續說下去。
“法醫說,照正常的心肌梗塞死亡,身體上是應該沒有任何傷痕的,但孫院長的手背上有兩三處被抓傷的痕跡……”
“那是野貓抓的,”
安小雅接過話:“孤兒院的阿姨說看見有一隻野貓從孫院長房裡跑出來。”
野貓?
東方墨凌厲的黑眸眯了眯,也想起那天晚上見過的黑色野貓。
那天晚上的野貓出現得太怪異,叫聲也太瘮人,他當晚就留了個心眼,第二天專門吩咐人來捕捉那隻野貓;結果他的人在這一片地方足足找了兩天,連野貓毛也沒有見到一根。
想不到居然會出現在孫院長房裡……
他心裡思忖着,沒說話,抱緊懷裡的人,沉靜地聽易沛然說下去。
“那幾道抓痕是死不了人的,這是第一個奇怪的點;第二個是……”
易沛然說着,突然朝安小雅伸出手掌,也不說話,狹長的桃花眼就靜靜看着她;安小雅默了幾秒,纔不情不願地把手裡的礦泉水遞給他。
講真,她實在不想把自已喝的水給他喝;不過看在他來幫忙的份上,纔不和他計較這次。
“話說得多,”
易沛然笑着接過她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就是咕嚕嚕的一大口:“口真幹。喏,”喝完他順勢把水遞迴給安小雅,也不擰上瓶蓋,
“還給你。”
“我不要了,”
安小雅看着透明瓶口那點閃閃亮亮的水漬,想到應該是他的口水,皺眉搖頭:“送給你慢慢喝。”
“真送我?”
易沛然也不和她客氣,仰頭又是一口:“難得你這麼大方,那我就收下了。”
“第二個可疑點是,”
易沛然繼續說道:“孫院長死後的瞳孔呈現放大的跡象,還有她臉上的肌肉都皺了起來;法醫說,這是受了很大的驚嚇身體發生的自然反應。”
“驚嚇?”
安小雅驚訝叫出來:“孫院長死前受了驚嚇?”
“嗯,所以法醫推斷,是突然受到很大的驚嚇而引起的心肌梗塞纔會導致她的死亡。”
而至於受到什麼驚嚇……
易沛然攤開雙手,“這孫院長都死了,我們也找不到人來問;除非能見到她的鬼魂,”話沒說完,他自已就笑了:“不過這是多荒謬的一件事。”
鬼魂?
他是從來不相信那種東西。
沒人開口附和他的話,東方墨黑眸沉靜地看着他,安小雅也是偏頭靜靜盯着他。
……
一點發毛的寒意從易沛然背脊上不由自主地竄起來,他忍不住摸摸鼻子,乾笑:“呵呵,你們用的是什麼眼神看我?”
良久,
“你們都出去。”
一直窩在東方墨懷裡的木槿知突然睜開眼睛,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來,聽了多久,她雙手揪着東方墨衣服,聲音因爲哭泣而變得沙啞低沉。
“我要一個人待着。”
孫院長的鬼魂……她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