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天過去了,小晚的這場“美夢”依舊沒有醒。
她每天能吃到熱飯熱菜,每天能穿乾淨漂亮的衣裳,有大大的浴桶裝滿熱水給她洗澡用,最重要的是,這裡每一個人都對她好。
這日天才亮,小晚便起牀把自己收拾乾淨,她決心今天無論如何要幫店裡乾點活,這是她唯一能報答凌掌櫃和張嬸他們的了。
她剛走出房間,樓下有人將店門拍得震天響,凌朝風披着袍子從三樓匆匆下來,兩人打個照面,小晚便是臉一紅,凌朝風笑着要打招呼,但店外敲門的人催得緊。
是從京城來的信,那位做了京官的跑堂小哥的媳婦有身孕了,張嬸歡喜極了,把一封信橫着豎着看了又看,唸叨着:“二山那小子,真有能耐。”
還不忘排擠凌朝風:“可比你強多了。”
彪叔準備了早飯,招呼小晚下樓來吃,霈兒睡眼惺忪地站在三樓大喊:“我要尿尿……”
小晚離得最近,便主動上來抱起霈兒,帶他去自己的屋子如廁。之後給他洗臉梳頭,穿好衣裳,清醒了的小傢伙,立刻活潑起來。
下樓時,素素帶着孩子也來了,衆人商量着,要不要派誰去京城照顧連憶。
連憶在信中寫,她不想讓母親上京,說是母親在家裡住下並不要緊,怕就怕母親回頭把哥哥一家弄到京城去,到時候便成了二山的麻煩。母親在黎州,有婢女僕人照顧,也能安度晚年。
“她在信裡說,如今畢府老夫人在府裡,很是心疼她。”張嬸道,“不如咱們等她快生的時候,去一趟京城,看看連憶和孩子,他們的宅子也不大,我們待幾天就回來。”
小晚領着霈兒在一邊吃早飯,聽他們有商有量的,一家子人明明都沒有血緣關係,卻是和和樂樂,無比親密。而她更是和客棧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卻這樣善待自己。
此時凌朝風正好看向小晚,兩人目光相交,小晚的心突突直跳,慌張地避開了,把自己碗裡的雞蛋,夾給霈兒吃。
吃過飯,她主動收拾碗筷,張嬸攔着不讓,小晚說:“嬸子,讓我做點事吧,不然我該住不下去,怎麼能白吃白喝呢。”
張嬸無奈,便對霈兒說:“帶姨姨去後門井邊,給搬張小板凳,拿墊子墊着坐。”
一大一小便歡歡喜喜地往後門去,素素抱着孩子湊到張嬸身邊,小聲問:“掌櫃的到底有沒有意思,嬸子,你催催唄。”
張嬸笑道:“隨他去吧,我纔不催他,他娶不上媳婦,我身上也不會少一塊肉。”
兩人說着,看向凌朝風,凌朝風知道自己在被議論,一臉的無奈。
後門井水邊,小晚用樹葉給霈兒疊了一隻小船,他坐在一旁把小船放在水盆裡漂來漂去,玩得不亦樂乎。
小晚手腳麻利地洗着碗筷,這是她在家裡每天要做的事,只不過,此情此景,讓她莫名得覺得似曾相識。
且不僅僅是洗碗,自從來了客棧,總覺得腦袋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可惜總也抓不住。
她叫自己別胡思亂想,眼前的好日子,不定哪天就結束了,結束了,一切苦難又會重新開始,她總不能在人家這裡賴一輩子。
小晚很快就洗乾淨碗筷,端起木盆,要霈兒跟她走。一轉身,卻見凌朝風站在跟前,男人輕輕鬆鬆地接過木盆:“我幫你端。”
小晚呆呆的,等凌朝風端着木盆走了,她纔跟上來:“凌掌櫃,我自己行的。”
凌朝風沒理會,徑直往廚房去,小晚跟到後院來,看見廚房,看見邊上幾間住人的屋子,還有最那頭的一間小房子,不知怎麼,她竟然知道,那是洗澡的澡房。
她問霈兒是不是,霈兒連連點頭。
小晚覺得自己很奇怪,她肯定從沒來過這裡,難不成是從前聽村裡的人提起的?
凌朝風很快就出來了,見小晚跟着他,他便說:“你好好去休息,店裡的事有人做。”
小晚赧然垂下眼簾:“凌掌櫃,我的身體已經好了,我想幹些活,多少能報答你們。”
“不用報答,你給霈兒買糖葫蘆,我也沒能謝你。”
“那就幾文錢,可我……”
“這幾天霈兒跟着你,特別開心。店裡忙的時候,我們總顧不上他,只能把他一個人丟在三樓。現在你陪着他,他開心,我們也放心。”凌朝風說,“你已經幫了大忙了。”
小晚輕聲道:“霈兒很乖很可愛,其實是他給我解悶。”
凌朝風笑笑,便往店堂走,小晚呆呆地站着,她心裡翻騰得厲害。
她是不是喜歡上這位凌掌櫃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嗎,不害臊地說,她真希望自己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可她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命呢。
她配不上凌掌櫃,不說別的,讓許氏那樣的人成爲客棧的親家,她都覺得羞愧,不知道將來,會給客棧帶來什麼麻煩。
後孃很潑辣很厲害,在村裡也是橫行霸道的,沒人敢惹她,所以自己捱打旁人只是看着。
看着還是好的,但有些人以此取樂,幸災樂禍假惺惺地在邊上勸幾句,卻是故意戳後孃的痛處,越發激怒她來打自己。
痛苦的經歷讓心口一陣噁心,小晚恍然醒過神,她在想什麼。想那些事做什麼,哪怕只剩下一天,她也要好好珍惜在客棧的日子。
見霈兒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笑道:“我們去後山摘野菜,抓蟲子玩好不好。”
霈兒歡呼雀躍,拽着小晚就往後山走。
凌朝風跟上來,站在後門看着,一大一小往山裡鑽,他擔心得很。
“你擔心,就去看看唄。”張嬸淘着米,站在他身後幽幽地說,“光瞪着管什麼用。”
凌朝風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張嬸笑道:“你看,穿上乾淨衣裳,吃兩天米飯,整個兒就成小仙女似的了,這樣水靈這樣漂亮的閨女,只不過是藏在村子裡沒人看見,不然必定是人見人愛,到時候你搶也搶不到。”
凌朝風神情嚴肅,憋了半天才問:“若是上門提親,是不是要請媒婆。”
張嬸笑道:“你但凡點個頭,我還不替你張羅周全?不過啊,你要先問問人家姑娘樂意不樂意才行,你這兒有個三歲的胖小子要照顧呢。”
凌朝風想了想,跟着兩人一道進了山。
山裡頭,小晚已經摘了一些野菜,卻抓蟲子的霈兒跑到她身邊來,拽着她的裙襬要她去看。
兩人撥開草叢,便見一隻雛鳥躺在地上吱吱叫,小晚朝上頭看,樹上果然有一隻鳥窩,鳥窩裡還有幾隻小鳥在叫喚。
霈兒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雛鳥:“姨姨,我們給它放回去吧。”
小晚踮起腳伸手夠,卻是連樹枝都沒碰到,她說:”霈兒,姨姨抱着你,你試試看能不能夠着。“
說着,她將小胖子抱起來,平日裡背柴,還是有幾分力氣的,可她的個頭實在小,力氣也有限,終究差那麼一口氣,已是累得滿頭大汗。
忽然,胳膊一鬆,霈兒被抱走了,小晚擡頭看,凌朝風不知幾時出現了。
他輕鬆地將霈兒舉起來,剛剛好到樹梢,霈兒小心翼翼地把小雛鳥放回去,數了數,歡喜地說:“有五隻小鳥,有五隻。”
凌朝風順勢把兒子放在肩頭,讓她去摘樹上的野梨花,潔白嬌嫩的花朵被摘下來,霈兒多機靈,伸手直接就給小晚戴上了。
小晚臉紅了,摸了摸鬢邊的梨花,一顆心跳得厲害。
她好像就是因爲頭上落了一朵花,叫隔壁王家小哥摘下,被王嬸認爲是她在勾引自家的兒子,就攛掇後孃把她毒打一頓。
現在,父子倆又給她把花戴上了。
“姨姨真好看。”霈兒拍着巴掌,凌朝風便讓他再摘一些,等下給奶奶和素素嬸嬸都戴上。
霈兒手忙腳亂的,凌朝風嫌棄兒子笨,小傢伙急了坐在他肩膀上蹬腿,凌朝風嗔道:“你要把爹的脖子坐斷了。”
父子倆又是拌嘴又是笑的,小晚癡癡地看着,看着潔白的花瓣被霈兒搖落,她心中恍然,淚水不自覺地從面上滑落,竟是脫口而出:“相公……”
這兩個字念出口,把小晚驚醒了,從臉頰一路燙到脖子根,她捂着自己的嘴,她是不是瘋了?
幸好幸好,父子倆誰都沒聽見。
霈兒摘了幾枝花,凌朝風將他放下來,看了眼小晚,見她雙頰緋紅,好像發燒了似的,不禁擔心地問:“小晚姑娘,你沒事吧?”
小晚搖頭,往後退了一步,嘴上說着去摘野菜,卻不知裙子被勾住,她揚天倒下去,卻有人影撲過來,瞬間摟住了她的腰肢。
他們的臉貼的好近好近,近得小晚都看不清凌朝風的模樣了。
“沒事吧?”凌朝風問,仔細看,小晚怎麼像是哭過的。
“沒事……凌掌櫃,謝謝你。”小晚自己站穩了後,趕緊就離開了男人的懷抱,可是後腰卻熱乎乎的,被他摟過的地方,怎麼越來越燙了。
霈兒站在邊上,沒頭沒腦地問:“爹爹,你要和姨姨親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