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呆住了,凌朝風亦是大窘,拎起霈兒就把他往外頭帶,霈兒大聲喊救命,要小晚救救他,小晚回過神,提起籃子趕緊追上來。
下了山,凌朝風就把兒子放下,他徑直往客棧後門跑,嚷嚷着要給奶奶戴花,這邊只留下小晚和凌朝風,凌朝風等了等她,兩人一同往回走。
“霈兒調皮得很,人小鬼大,客棧里人來人往,不知幾時就叫他學了什麼話去,不管懂或不懂,有樣學樣地拿來胡說。”凌朝風道,“小晚姑娘,不要介意。”
“霈兒很乖很可愛。”小晚說,她笑了,“凌掌櫃您一定沒見過真正調皮的孩子。”
凌朝風欣喜地看着小晚的笑容,說道:“但願他不要真正的調皮,那就不討人喜歡了,我也不想天天教訓他。”
他說着,伸出手:“我幫你拿籃子。”
沒幾步路就進店了,籃子裡不過是幾把野菜,小晚再傻,也明白凌掌櫃爲什麼這麼做,她便沒有推辭,主動把籃子遞過來。
籃子的把手那麼長,人家偏偏要和她的手擠在一起,手指短暫而迅速的觸碰,卻有一股熱流順着指尖往心裡鑽。
“小晚姑娘。”
“是,凌掌櫃。”
“你定親了嗎?”凌朝風提着籃子,站定了,問道,“你許人家了嗎?”
小晚連連搖頭:“沒有,我還沒有……”
四目相對,小晚一陣激動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缺胳膊不缺退,自己也知道長得不錯,會幹活能吃苦,可是,她命不好。
“我命太硬,沒人家敢要的。”穆小晚從沒這麼開心地提起這些話,她急於向凌掌櫃表白自己未婚未嫁清清白白的身世。
她的心突突直跳,她怎麼能這樣呢,只怕臉上已經寫滿了“我能嫁給你嗎?”。
“那不過是愛惹是生非的人,裝神弄鬼的胡說八道。”凌朝風道,“別放在心上。”
小晚點頭,算是答應了,但其實腦袋裡一片空白。
凌朝風溫和地笑了笑,沒再說話,提着籃子進客棧去了。
小晚的心一沉,忽然冷靜了。
她喜歡凌朝風嗎,還是隻是覺得嫁到客棧來,她能脫離苦海好好地活着?這樣對掌櫃的不公平吧,他這樣好的男人,本該配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大概只有皇宮裡的公主才配得上他。
小晚苦笑起來,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她配不上凌掌櫃,也不能害了人家。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冷靜下來,跟着進了客棧。
彪叔用小晚摘的野菜炒了雞蛋,中午一家人圍着吃飯,才吃一半,素素的女兒就醒了,哭鬧着要吃奶,素素便抱她去樓上喂。
張嬸讓小晚把飯菜端給素素去,一會兒看孩子睡時,能先把飯吃了,小晚趕緊給送上來,只見素素正懷抱嬰兒,逗着她好好吃奶。
白花花的xiong脯,被小娃娃的手捧着,素素渾身散發着母性的光芒,她笑道:“你看這小丫頭的着急樣兒,一點也不文雅,將來是個假小子了。”
小晚歡喜地看着,說:“一定像素素你一樣漂亮溫柔。”
素素眼眉彎彎的:“我哪有你好看,小晚,你怎麼生得這樣好,我來白沙縣幾年了,也沒見過你這麼漂亮的。”
小晚臉紅了,垂下眼簾:“哪有。”
素素喂好了孩子,她便主動把娃娃接過來,好叫素素吃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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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學着素素教她的給孩子打嗝,之後抱在懷裡溫柔地拍哄,漂亮的小寶貝很快就睡着了,把臉蹭在小晚柔軟而挺巧的xiong脯上。
她有些害羞,可又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她真是越來越了不得,難不成她還曾經餵過孩子不成?
下午時,小晚幫着打掃了大堂,拎着水桶來二樓擦地板,忽然聽見三樓凌朝風責備孩子的聲音,她張望了一眼。
只見霈兒站在圍欄旁,像是在罰站,凌掌櫃嚴肅地說:“要不把字寫完,要不就在這裡站到天黑,你敢動一動,就是十板子,看是你屁股硬,還是竹板硬。”
霈兒抽噎了幾聲,父親又呵斥:“你敢哭,就先打你二十板。”
凌朝風氣沖沖地下樓來,與小晚迎面遇上,他神情有些尷尬,又十分愧疚似的,轉身就下去了。
小晚沒敢多嘴,只時不時往樓上看一眼,等她把二樓的地板都擦乾淨,再擡頭,霈兒還在那裡站着。
小傢伙偷偷地擡起手往臉上抹,像是在擦眼淚,叫人看着心疼。
往底下看,沒見凌掌櫃在,她便悄悄上樓,走到霈兒面前,蹲下來溫柔地問:“怎麼啦,又惹爹爹生氣了。”
霈兒楚楚可憐地望着她,小晚心一軟,不自覺地伸手將孩子抱在懷裡。
小傢伙身上暖暖的,肉呼呼的,這一抱,聽見他伏在自己肩頭微弱的啜泣聲,小晚心裡沒來由得難受,眼淚竟是洶涌而出,她覺得自己很奇怪,她到底怎麼了?
“霈兒不哭。”小晚輕輕拍哄他,“乖孩子,不哭。”
一個時辰後,凌朝風回到店裡,見三樓空蕩蕩的,兒子沒在那裡罰站,他悄聲走上樓,便隱約聽見笑聲。
房門虛掩,剛好看見裡頭的光景,桌上鋪滿了紙,桌前坐着小晚和霈兒,卻是霈兒正笨拙地把着小晚的手寫字。
“姨姨寫的真好。”霈兒說。
“是霈兒教得好,你的名字有這麼多筆畫你都記得住,你纔多大呀,怎麼這麼了不起?”小晚笑着,在霈兒的臉上親了一口,把個小傢伙美上了天。
凌朝風退下去,一刻鐘後,樓上的人也下來了,兒子嘚瑟地把他練字的兩大張紙交到面前,他還沒開口,張嬸就從後廚出來,誇他能幹,帶着小傢伙去吃點心。
凌朝風默默把宣紙收起來,見小晚走近,他剛想道謝,小晚卻開口道:“凌掌櫃,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多謝您和大家的照顧,我、我不能總賴在這裡的,我該回家了。”
男人眉頭緊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小晚,但是眼前的人,低着頭,真誠地說着:“凌掌櫃,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才能回報,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請您只管來找我。”
凌朝風一言不發,小晚心裡顫顫的,但是把心定下,她真的該走了,她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她欠身,而後默默轉身,可才走了幾步,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那麼大那麼厚實的手掌,掌心的溫暖,一陣一陣暖着她的心。
“留下。”凌朝風在她身後說,“小晚,留下可好。”
穆小晚茫然地轉過身,可眼淚已經出賣了她的心思,她並非以退爲進想要讓凌朝風開口說這句話,她是真的想走。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有更多的胡思亂想,她不希望自己那麼慘那麼硬的命格傷害了這些好人。
沒想到,凌朝風竟然出言挽留她。
這一刻,小晚好怕自己會被他誤會,怕凌朝風誤會自己故意讓他開口說這些話。
小晚極力解釋:“凌掌櫃,我是真的……”
話說出口,她到底心虛了。她會擔心自己被誤會,其實內心深處,就真的這麼想過對不對,她渴望可以留下來,哪怕只做個打雜的小工。
但凌朝風什麼都沒在乎,他指間稍稍用力,把小晚的手抓得更緊:“小晚,留下來可好?”
“凌掌櫃……”
“我把你帶回來,並不是因爲可憐你。”凌朝風說,“也不是想給霈兒找個人照顧他,我是想把自己的妻子帶回家。”
小晚腦中一片空白,只有猛烈跳動的心臟,才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活着,她是活着的對不對?
不,這場美夢這麼久都沒有醒來,她一定死了,這是死了之後的幻境,她肯定在那天,就被淹死了。
凌朝風摟過她的腰肢,他們的臉貼得那麼近,幾乎比早晨在山上還要近,後腰被有力的託着,那股力量,彷彿可以把自己的一生都託付。
“願意留下嗎,只是爲了我。”凌朝風問。
小晚已是熱淚盈眶,腦袋輕輕搖晃,眼淚就滑落下來,她輕輕蠕動嘴脣,似乎念出了願意二字。
可不等她再發聲,雙脣就被炙熱的吻糾纏上,小晚渾身緊繃,轉不過氣來,但幾乎一瞬間,她就沉湎進這份溫柔裡。
似曾相識的溫柔,彷彿心底深處的記憶甦醒,但又那樣縹緲虛無,抓不到也看不見,小晚覺得自己,彷彿註定就是這個男人的女人,她覺得自己好傻,怎麼能這樣不害臊。
“留下來,再也不要走。”凌朝風鬆開了小晚的脣瓣,但依舊貼得很緊,看着呼吸急促的美人兒,他道,“其他的事,我會來安排,小晚,做我的妻子可好?”
小晚有些發懵:“凌掌櫃,才、才幾天……”
凌朝風搖頭:“上個月在河邊見到你,我就念念不忘,不,該是在元旦的集市上看見你的背影,就刻在心裡了。你不信嗎?”
“我信的,可是我……”小晚擔心她坎坷的命運,和令人羞恥的家人。
“我就問你,願意不願意。”凌朝風露出幾分霸道。
“願意!”小晚也急了,兩個字就這麼衝出口。
她不敢對任何人說,自從遇見凌朝風后,她就一直幻想着自己能嫁給這個男人,日日想夜夜想,她這輩子許下很多心願,沒想到,唯一實現的心願,卻是最不可能實現的這一個。
凌朝風笑了:“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