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頭再來(二)

彩雲走進沂塘工商所報到,譚所長熱情地接待她,給她提行李,按排住處。一切妥當之後,在所食堂加了幾個菜,算是爲彩雲接風。譚所長早就認識彩雲,在平口的時候就在同一個所上班,只不過那時候譚所長還不是所長。

彩雲因爲暈車,感到很疲憊,喝了幾杯酒就醉倒在桌子上。譚所長趕緊叫女同事把彩雲扶回寢室休息,看着女同事把彩雲扶走,譚所長直納悶:平時彩雲的酒量相當好,今天怎麼喝這麼點就醉了呢?

第二天直到中午,彩雲才醒來。

看見彩雲來到辦公室,譚所長急忙問:“彩雲,昨晚是怎麼了?”

“沒什麼,可能是暈車的緣故吧。”彩雲回答得有些勉強。

譚所長說:“現在感覺如何?不舒服的話,再休息一下,不用着急上班。”

譚所長看得出彩雲情緒低落至極,生怕她出現什麼不測,從昨天彩雲到所裡後,就安排飛燕陪伴着彩雲。但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啊,譚所長心裡一直着急。

南方縣人民法院的判決書寄到了沂塘工商所,譚所長看着這個信函,纔想起來彩雲的情緒爲何低落。原來,彩雲和劉強自從結婚後,就一直吵吵鬧鬧,沒有安靜過一天,今天這判決書可能是離婚判決。猶豫了一會,譚所長叫飛燕把彩雲喊出來,把法院的信函交給了彩雲,並叮囑彩雲:“彩雲,不要有什麼想不開的哦,你還有父母親人,有同事,有朋友。有什麼心事可以向父母親人訴說,也可以向同事傾訴。”

彩雲看着法院的信函,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慢慢走回寢室,撕開信函,拿出判決書,先看主文。只見主文寫着:一、准予彩雲與劉強離婚;二、婚生子劉東由劉強撫養,彩雲不支付撫養費……

看到這裡,彩雲爬在牀上放聲大哭,這悲愴的聲音把飛燕和譚所長嚇得渾身哆嗦,頓時沒有了主意,只好眼睜睜看着彩雲抽動的後背,耳朵裡充滿彩雲如泣如訴、如歌如悲的哭聲。好久好久,彩雲的哭聲才停下來,飛燕纔敢開口:“彩雲,怎麼了?”

彩雲平淡地說:“沒什麼,一切都結束了。”

彩雲實在無法忍受劉強非人地折磨,摸着佈滿全身的各種傷疤,每一個傷疤都代表一次家暴,每一次家暴都是一次生與死的交鋒,彩雲越想越害怕,不僅害怕劉強,也害怕有生命危險,更害怕的是精神創傷。再不解除這樣的婚姻關係,自己遲早會發瘋的。彩雲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只得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與劉強離婚。遞交訴狀後,彩雲就搬回父母家住了,通過父親的關係,要求調動工作到沂塘。沂塘是六中所在地,彩雲在六中讀過一年多的書,對這裡比較熟悉,而且這裡風景好,可能對心情的恢復也有好處。開庭的經過彩雲已經忘記了,只記得主要就是要求離婚,法官還要求彩雲把手臂、脖子和小腿給她看,其他的都不記得了,怎麼回的家也不記得。醒來後,彷彿一場噩夢,睜開眼睛看到媽媽坐在牀邊,用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彩雲的眼淚順着眼角淌了下來,瞬間就溼透了枕巾。媽媽心疼的看着彩雲:“女兒啊,你受苦了。媽媽好心痛。”

“媽媽,是女兒不好,沒選對人,讓您這麼大年經了還爲女兒擔驚受怕。”

媽媽把彩雲的衣袖往上推了推,彩雲的小臂上滿是傷疤,媽媽的眼淚猶如下雨一般:“女兒啊,你受了這麼多苦,這麼多年怎麼不和我們說?”

“我不敢呀,媽媽。你不知道劉強有多可怕,這麼多年我一直提心吊膽,不敢和男同事說話,甚至連正常的工作都不敢,更不敢和男同學通信。在家裡遭受的虐待,也不敢和你們說。您不記得嗎?有一次和你們說過,你們去找他理論。過後我的脖子上就被他用燙水燙掉一層皮,你看看我的脖子。”

媽媽站起身,小心地拉開彩雲的衣領,一個長條形的傷疤直到背心。媽媽撕心裂肺叫了一聲,痛入心扉,一把把彩雲摟入懷中。

彩雲的語氣雖然平淡,但眼神有些恍惚,飛燕不放心,譚所長也不放心,就問道:“彩雲,我看你心情不好,又沒吃什麼東西,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彩雲確實感覺身體有些不爽,就聽從飛燕和譚所長的建議,由飛燕陪同到了鎮醫院。醫生看過後說,彩雲身體並無大礙,只是營養不足再加上精神不好,所以需要補點液和電解質。

彩雲躺在病牀上輸液,飛燕坐在旁邊陪着,一會兒彩雲就睡着了。譚所長輕輕地退了出來,朱醫生也和譚所長一起出民病房。朱醫生問:“譚所長,那是你們所裡的人嗎?”

譚所長知道朱醫生是問彩雲,就說:“是啊,怎麼了?”

朱醫生和譚所長算得上是老熟人了,“這個女人怕是遭受了嚴重的精神打擊。”

“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是明擺着的事呀,我當醫生這麼多年,雖然不是學心理的,但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

“是啊。她受了不少的磨難。不過現在總算是解放了。”

“你的意思是?”

“本來不好說,你我是老熟人了,說給你聽也無妨。彩雲離婚了。”

“哦。爲什麼啊?”

“她老公不顧家,心眼小,還經常施暴。彩雲實在無法忍受了,才向法院起訴離婚的。”

“這麼說來,是她提出離婚的嘍?”

“是啊。”

“那現在判離了,應該高興纔是啊,怎麼會精神這麼差呢?”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我分析哈,可能是兩方面的原因,一是解放了,從精神到肌體都徹底放鬆,二是小孩判給了男方,以後不能經常與小孩一起生活了。”

“你說得有道理。”朱醫生聽譚所長介紹彩雲的情況,不由得又回頭看看彩雲住的病房。

朱醫生在前年的時候,也離了婚,一個女兒判給了女方撫養,朱醫生每個月付撫養費,每個星期去看一次女兒。兩年來一直沒有想過再婚,一看到彩雲,他的心中蕩起了漣漪,這是初戀的感覺。朱醫生明白,現在的彩雲不可能和她談這個事,但又忍不住想和彩雲接近,便藉着與譚所長的交情,有事無事都往工商所跑,有機會就和彩雲搭話。一來二去,就和彩雲熟悉了起來。

彩雲的肚子越來越大,衣服已經遮不住了,譚所長找彩雲談話:“彩雲,我們都看得出來,你懷孕了。國家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你是黨員又是國家幹部,應該自覺遵守政策。如果現在不做掉,真的生下小孩,那就是超生,一旦超生,不僅要被開除黨籍,還要開除公職,很不划算的。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和朱醫生商量着辦。”

“我知道,譚所長。我知道國家政策,也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和朱醫生都想留下這個小孩,畢竟是我們兩人的血脈呀。”

朱醫生現在正在林院長辦公室接受着同樣的思想工作,朱醫生表面上沒有反對林院長的談話,但心下里想:我是醫生,醫術相當不錯,就算彩雲和我都被開除了工作也無所謂,根據現在的政策,我可以開個私人診所,一樣可以養活全家,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只要彩雲和我一條心,就不怕被開除。

回到家裡,朱醫生就和彩雲商量,他的意見是要留下小孩,彩雲也想留下小孩,但有顧慮,不是怕開除,是怕朱醫生變心。其實彩雲也和朱醫生的想法一樣,就算兩人都被開除,憑朱醫生的醫術,養活一家人是沒有問題的,如果萬一時間長了,男人有了其他的想法,到那時彩雲就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所以,儘管朱醫生一再保證,彩雲還是難下決心。

彩雲回到縣城,和媽媽商量這事。媽媽的意見是做掉小孩,保留工作:“人要靠自己,不能事事都想着靠別人。如果小朱真心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他就會理解你,你們還年輕,以後也還有很多機會的。”

彩雲覺得媽媽說的有道理,就告訴朱醫生最後的決定,朱醫生雖然想留下小孩,但既然彩雲做的決定,就尊重彩雲的意見。朱醫生特意請假來到縣城,陪彩雲在縣醫院做了手術,一直等到彩雲身體復原後,兩人才回到沂塘。

周華來到太和縣法律顧問處,找到李華,李華熱情地接待了周華。原來還周華還在深圳的時候,就給李華打了電話,因爲深圳的條件不適合周華髮展,周華就想回太和縣城來做律師,於是就給李華打了電話。李華說,現在西部省也允許個人合夥開律師事務所,他打算找幾個人合夥開辦一家律師事務所,正好周華打來電話,有到太和做律師的想法,李華就竭力邀請周華來縣城。

李華是縣司法局的在編幹部,又是司法局第一個科班出身的律師,說話自然有份量。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把合夥所辦成了。這可是縣裡甚至地區第一家合夥所。所名“華西律師事務所”,頗爲大氣,所的位置也是李華精心挑選的,在縣法院正對面,一棟十層的大樓,樓下當街正中的四間門面,三間爲三個合夥人的辦公室,一間爲所行政辦公室。三個合夥人分別是所主任李華,第二合夥人喬成律師,第三合夥人周華。三人都是同一年出生的,喬律師最年長,周華最年輕。三人中只有李華是法律專業畢業的,喬成是臨牀醫學畢業的,也是正規的大學生,比周華早兩年考得律師資格證,不過他和李華一樣,是各省自行錄取時考得的。喬成一考得律師資格,立馬就辭去的醫生工作,投奔李華,至今已經執業三年了。成立合夥所的資金全部由李華個人投入,周華是沒有資金的,雖然喬成執業有三年,但也沒的接到過什麼大案件,收入也不是很高,所以也沒有投入資金。因爲出資的情況,所以,三人約定,喬成和周華只拿案件提成,不參與所分紅,成本由所留成中開支,利潤的支配由李華決定,形式上喬成和周華必須同意簽字。

李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準備大幹一場的。他自己的辦公室花6000元配備了一臺微機,並且以每個月500元的費用進行了聯網,還花3000元安裝了一部固定電話,自己又買了一部移動電話。另外給周華和喬成每人各配備一臺尋呼機,二人共用一部固定電話,電話安裝在喬成的辦公室,但是給周華配了一把鑰匙,方便周華接打電話。行政辦公室也配了一部固定電話,一臺微機,也是聯網了的,這臺微機主要給喬成和周華二人使用;還買了一臺四通打字機,專門請了一個叫曾好湖南的小姑娘來打字。又把原來在縣法律顧問處的三個特邀律師----就是沒有考取律師資格、由省司法廳特聘的司法部門的退休老同志----聘來所裡,三個合夥人的辦公室各安排一人,以壯大律所。

揭牌那天,李華特意請了地區司法局分管律師工作的副局長、律師工作處處長、縣司法局局長、縣法院院長、檢察院檢察長、以及縣裡大型企業的負責人來參加儀式。爲了起到好的宣傳效果,李華請了省報駐縣的記者和縣電視臺的記者來進行報道。

周華從鄰縣的法院開庭回來,一進辦公室,就發現辦公桌上有一封從江南來的信,信上的筆跡分明就是彩雲的。周華心跳突然加快,拆信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穩了穩心情,周華才把信撕開,小心地抽出信箋紙,確定真是彩雲的來信。說是來信不準確,準確地說應當是回信,因爲這之前的兩個月,周華做夢時,夢到了彩雲,就和當年夢到玉蘭的情景一樣。周華就擔心彩雲有什麼事,想問問,但又沒有彩雲的聯繫方式。周華想到曾經到過彩雲家,雖然具體地址不記得,但記得她爸爸是南方工商局的幹部,就寫了一封信寄到她爸爸的單位,請轉寄給彩雲,沒想到彩雲還真收到了。

彩雲所說的情況,正是周華擔心的。彩雲的生活就沒有順利過,自從認識劉強以後,彩雲就開始了噩夢,結婚後就被家暴,生下兒子還沒滿月,就被打進醫院搶救,……悲慘的經歷讓周華心痛不已,不忍再看,擦乾淚水,平復心情後,周華的目光直接看往信箋的最後。彩雲的第二段婚姻還算完美,雖然朱醫生對彩雲很好,但二人所育的兒子被迫流產,給二人的情感上帶來了不小的傷害,現在尚處在恢復之中。彩雲告訴周華她的電話和QQ號,叫周華也申請一個,方便的時候可以視頻聊天。於是,周華便請曾好幫他申請了一個QQ號,並慢慢學會了怎麼使用。

周華終於知道了彩雲的情況,心裡既高興又難過。從視頻中看,彩雲的狀態應該不錯,精神飽滿,笑臉甜蜜。於是,周華給彩雲寫了一首詩:

彩雲美如瑤/ 引我上樓譙/ 不飲人已醉/ 惟爲君之嬌/ 浣女怎可比/ 昭君欠妖嬈/ 羞花自不悅/ 貂嬋掩面啕/ 恨無張敞筆/ 爲君把眉描/ 前程何須問/ 相伴聽松濤。

忽聞君欲去/ 我心如煎熬/ 輾轉不能寐/ 只剩風雨瀟/ 送君離別後/ 夜夜夢相邀/ 獨上層樓去/ 層樓危且高/ 舉杯邀明月/ 明月悲且嘲/ 世有癡情子/ 命運卻不饒/ 彩雲既已去/ 子應任逍遙/ 我聞明月語/ 遂逐西風潮。

涼州道千里/ 相思魂欲銷/ 相思不得見/ 青絲成霜草/ 幸如夢中境/ 能睹君顏姣/ 企盼重逢日/ 共剪綠絲絛/ 青春雖難再/ 羅敷永不老。

周華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周華按下接聽鍵,原來鄭福打來電話,告訴周華,411子弟學校這一屆的畢業生要搞一個聚會,地點選在福興郊區的靜湖,時間是8月的第一個週末,問周華是否有時間參加。周華很高興,20多年沒見過面的老同學,當然想見見啦,於是滿口答應。周華心裡想的除了鄭福、鍾俊、趙平等老同學外,特別期待的是能不能見到玉蘭,如果能見到玉蘭,想問問那年他夢到玉蘭的情景是否是玉蘭的真實生活。

周華到達靜湖時,已經有5、60人已經到了。景區門口擺有一張方桌,桌上很顯眼的立着一塊牌子,上面用黑體字寫着:411子弟學校80屆畢業生聚會簽到處。桌子後面坐着一箇中年男人,戴眼鏡,看起來比周華高而瘦些,周華仔細看過,確定沒有印象。他的旁邊也坐着一箇中年男子,相較而言顯得矮而胖,他的面前有一臺攝像機,用三角架立着,攝像機上有紅色的“西部電視臺”字樣。周華朝那個高而瘦的男子走去:“同學,我是來參加聚會的,請問是要在這裡簽到嗎?”

那個同學回答到:“是的。請問你的名字是?”很顯然,那個同學也不認識周華。

“周華。”

“噫!你是周華?”

“是啊。請問你是?”

“哈哈,我是林濤啊。”

周華不認識,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一點痕跡也沒有。於是尷尬地笑着說:“實在不好意思,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很正常,20多年沒見過了。你先到裡面第一間大廳休息一下,裡面已經來了好幾十個同學,還有幾個老師也在。”

“好的好的,實在不好意思哈。”

周華在桌子邊的紙箱中拿了一瓶礦泉水後,正要走,那個矮胖的男子說:“站住!想要進門,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周華嚇了一跳,不明白是什麼事情,就問道:“是要留下買路錢麼?”

“哈哈哈哈!買路錢我這裡不收,等一下到裡面會有人收的。我這裡是要你留下影像。”

“哦,是留下參加過聚會的證據啊!”

“是的是的。規矩是這樣:對着鏡頭站好,看見攝像機的這個紅燈亮起時,就開始自報家門,燈滅了就錄好了,然後再進大廳去交費。”他一邊說一邊用左手指了指攝像機鏡頭正面的一個小燈。

錄完像後,周華走進第一間大廳,大廳裡面吵吵鬧鬧,聲音多且雜。周華用目光環顧四周,想找一張熟悉的面孔。他一個一個地看,大廳裡的人也好奇的看着周華,彷彿既陌生又熟悉,不約而同的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對方的姓名,氣氛有些莫名地尷尬,都只是無奈的笑笑。

周華沒看到熟識的人,就朝着大廳靠牆的一張桌子走去。桌子後面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身前有一個包,男的面前有一個記事本。周華認定這兩人是收取即會費用的人,果然,周華走到桌子邊,男同學就開口了:“同學,請報姓名。”

“周華。”

男人用筆在本子上寫下週華的名字,在名字後面一欄中寫上數額300元,周華看了前面的同學,大家都一樣,300元。

女同學收下錢,裝入包內。然後兩同時擡走頭看着周華,周華仔細看他們二人,男的沒印象,女的好像有點記得。正在努力回憶時,女同學開口了:“周華,是不是覺得有些熟悉啊?”

“正是呢,就是想不起名字。”

“我是許英啊。”

“呀!我想起來了,我記得你在我書包裡放的歌書!”

“哈哈哈哈……”

正在說笑之間,鄭福來報到了。這張面孔對於周華來講,太熟悉了。周華顧不得和許英說話,連忙和鄭福打招呼:“鄭福!”

鄭福剛進大廳,聽得有人喊他,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見是周華,急忙走了過去:“哎呀,是周華啊。多少年沒有你的消息,好不容易在前個月纔打聽到你的電話,這才聯繫上你。還好,你來了,要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呢。”一邊說一邊拍着周華的肩膀。兩人才說了一會話,許英就喊鄭福:“鄭科長,先來交了費再吹牛皮!”

“好的好的,馬上就來。”

鄭福對周華說:“我先去交費,你去看看還有認識的同學不。一會兒我來找你。”

周華又進入人羣中,想再次確認有沒有熟悉的面孔,就聽得劉濤在高聲大喊:“有誰和玉蘭是同桌?”

聽到玉蘭的名字,周華心頭一震,趕緊走到林濤那裡,說道“林濤,剛纔你說玉蘭?”

“是的,你和玉蘭是同桌嗎?”

“正是,她來了嗎?”

“她在進靜湖的路口,不知道怎麼進來,我想找個人去接她。我正好聽到歌曲《同桌的你》,就想喊她的同桌去接一下。”

“我去接。”

周華剛剛纔走過這條路,知道很近的,就快步走了出去。還沒到路口,就看到一個身材瘦削的長髮女人在顧盼,心想,這個肯定是玉蘭。走得近一些的時候,周華就問:“是玉蘭嗎?”

“是的,你是?”

“我是周華,來接你的。”

“周華?你別動,我仔細看看。”玉蘭一邊說一邊戴上眼鏡,仔細的觀看周華,“是的,是周華。”

“玉蘭,你還記得我?”

“記得,怎麼不記得呢?整個初中,你是唯一一個和我說過話的男生。”

典禮開始,由林濤講話。這時周華才知道林濤是他的班長,講了些什麼,沒聽進耳朵裡,接下來是老師講話,既不認識也沒聽進去,因爲一直在和玉蘭小聲聊天。

下午舉行舞會,周華雖然學過跳舞,但不在行,只會三步四步,其他的都不會,於是就請玉蘭跳了一支三步。起步後發現玉蘭很好帶,很輕鬆。

周華一直想知道那年的夢境到底是不是真的,於是,就輕輕地說:“玉蘭,我在20年前做過一個夢。”

玉蘭嚇了一跳,心想:20年前的夢居然還記得,還要和我說,會不會是和我有關。她也想知道答案,就問:“是不是夢見我了?”

“是的,在夢裡你告訴我說,你結婚了,但是不幸福。”

玉蘭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也有點亂:“周華,你真的做了這個夢?”

“當然是真的。”

“是幾月份?”

“大概是10月份吧,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唉!是的。我是剛滿20歲就結婚了,第二年就生了兒子。可是,還真和你夢裡的情況一樣,一點都不幸福。”

“那你還這樣過了20年?”

“沒有,兒子一歲的時候就離婚了。現在是重新結婚的。”

周華對跳舞興趣不大,和玉蘭跳過一曲之後就和鄭聊天去了。

“鄭福,我聽許英喊你鄭科長,你當科長了?”

鄭福說:“是副科長,今年剛剛提的。”

“我聽說你到蘇州大學讀過書,是不是?”

“是的。是單位送培的,學的是人事管理。所以回來後就在人事科當科員,去年底我們人事科長退休了,副科長提成了科長,我就成了副科長。”

“那就屬於中層領導幹部啦。”

“算不上什麼領導幹部。”

“沒看到趙平,鍾俊他們來,是不是沒有通知他們啊?”

“趙平老早就調走了,沒有聯繫方式,通知不到。鍾俊是通知到了的,不過他很可能不會來。”

周華覺得奇怪,鍾俊怎麼不會來呢?鄭福說:“你知道前幾年各個單位都在搞減員增效的事嗎?”

“就是買斷工齡的事不?”

“就是這個事。一般老百姓就說是買斷工齡。鍾俊就是在前幾年買斷工齡,然後到福興做生意去了。雖然時不時地有聯繫,但是他也是才起步不久,聽說是賺了不少的錢,人卻是很累,很操心。所以,他不太可能來參加聚會。”

“哦,明白了。我們原來單位也有200多人買斷了工齡,出去自謀生路,大部分都是給私企打工,有幾個自己當老闆。”

“你現在是在太和還是到福興來了?”

“今年剛來福興,辦公室就在福興商業中心A座39樓。之前一直在太和,和他人合夥開了一個所,今年把股份轉給別個了,我就來福興了。因爲我們原來單位搬遷到了福興,老婆也來福興了,我一個人在太和不方便。雖然太和去年通了高速公路,到福興只要一個半小時。雖然現在火車都是空調快車,但是離車站比較遠,不是很方便。本來想買臺小車,週末就可以自己開回來,週一再開去,但是,前幾年搞房改,單位分的房子要自己掏錢買下。要出兩筆錢,一筆是房子的錢,一筆是土地的錢,加在一起價格還是很高的。房子雖然是城邊,按照房改政策卻要按城內的房價算,因爲區劃是城區。所以,把以前的積蓄都用來買房子了,現在沒這個錢,再說一家人長期分居也不好啊。”

“那是,應該來福興。”

“我也是纔來,要另起爐竈呢。我離開隆平很久了,你們礦裡的情況怎麼樣?”

“我們礦裡的情況很不好呢。現在軍工企業都沒有訂單,我們生產的礦雖然品質還可以,但是成本太高,核電站都不用,武器上就更不用了,再說我們礦的資源也枯竭了。現在總部還有一點撥款,是退役治理的錢。也就是說,我們礦是總部決定關閉的,現在留下的人都是進行無害化治理的人,就是技術人員和一部份管理人員,其他人能夠退休的全部退休,達不到退休的就全部買斷工齡。等到治理完成,我也屬於要買斷工齡的人。”

當晚就住在靜湖,和鄭福住一間標間。晚餐時鄭福喝了點酒,和周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一會兒就睡着了。周華聽着鄭福的鼾聲,想着玉蘭的話,想着鄭福他們礦裡的情形,想着原單位也如411礦一樣,心情很是複雜,一點睡意都沒有,乾脆起牀,到外面吹吹風。心裡所想的事又回到了玉蘭身上,雖然玉蘭的前一次婚姻不幸,但第二次婚姻卻是如意的。於是,周華回到房間,打開牀燈,找出小本子,用筆寫下:

卜 算 子

我住福山南,

君住福山北。

近在咫尺若天涯,

相思最無奈。

我盼君來歸,

青山爲君翠。

二十四年又相逢,

夙願酬今歲。

周華從深圳市羅湖區法院開完庭出來,心裡盤算怎麼回福興:坐高鐵要先坐地鐵到深圳北站,再從深圳北站到廣州南站換車,打開手機查了一下,最快到福興北站是晚上9點,從福興北站再回到家有30多公里,就算叫彩虹開車來接,也需要一個小時,再加上出站的時間,那到家就已經10半了;若是坐地鐵,要先坐一號線,中途再轉五號線,到家也要一個多小時。如果坐飛機呢?周華又用手機查了一下,也是晚上纔有航班,到福興機場也是快9點,不過機場到家只有5公里,彩虹開車來接的話,也就10分鐘。於是周華決定坐飛機回福興,在手機上訂了今晚到福興的機票,反正也無事可做,就叫了出租車提前來到機場,正在等待登機時,手機響了,看了看號碼,是南方的。於是,周華用手指將綠色的接聽鍵向右邊劃開,電話裡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你是周華嗎?”

周華說:“是的,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南方六中的黃老師。”

“哦哦哦,黃老師啊,多年不見了,你好。”

“是啊,怕是快有30年啦。周華,今年是我們六中建校60週年,國慶節的時候準備搞一個慶典,學校慶典組委會決定邀請你參加,想聽聽你的意見。”

“這個啊,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參加呢,我現在還不能給一個準確的答覆。”

“嗯嗯,這個自然。不過我要告訴你,因爲你是知道的,我們這裡的人都講不好普通話,所以,我們的典禮準備請彩雲來主持。”

“哦……”

全 書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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