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話說陳王業已回國,劉侗馮唐在東瀛心照不宣殺人越貨、搶奪銀礦。馮唐一早便盯上蝦夷島,搶先佔了去。此處從漢唐至明末都屬天.朝所轄,後被東瀛趁亂吞走;因地方太小,本朝開國時不曾留意,故此並未奪回來。馮唐這回倒是名正言順,只說自己是來收復國土的。

劉侗並不知道那兒有金礦,只當他想要個幌子,便去別處了。偏馬氏不知何故漸漸沒什麼精神,人就如花枝子蔫了似的,愈發顯得柔弱無依。劉侗喊許多大夫來查看又並無不妥,她自己亦說無事、大約是水土不服,卻眼看着一日瘦似一日。劉侗萬分焦急,又極悔恨,當初不該帶了她來。此女在軍中早有許多兵士議論紛紛,有說啞巴不吉利的、有說女人不吉利的,更有說啞女不吉利的。劉侗下頭便有人勸說他送馬氏回國。劉侗猶豫再三,終於戀戀不捨遣了安心可靠之人送她回去。馬氏雖也捨不得劉侗,只得垂着千行珠淚走了。

回了魯國,馬氏在劉侗府中稍作修養,並不見好轉。她兄長馬管事來瞧了她好幾回,馬氏遂讓他幫着傳信給劉侗營中的心腹幕僚趙塗——此人受命留守魯國——朝他探聽陳王可曾遇上巫蠱。不多時趙塗有消息傳回來,陳王自東瀛昏迷,直至到了陳州城外不遠處才醒,如今已平安無恙,只是查不出昏迷的原委來。馬氏鬆了一口氣。因天氣漸暖,她也好了起來。

這一日馬管事使了兩個婆子去見劉侗之妻,說是想接馬氏回孃家逛逛。劉侗夫人極喜歡馬氏。劉侗寵愛別的女人她皆三天兩頭的挑刺兒尋不是,唯瞧馬氏順眼,從不約束於她,還同劉侗說起了個典故“我見猶憐”。她乃吩咐下頭的人好生服侍,橫豎爺們不在,無須早早回府,在孃家多住些日子散散心也好。

馬氏回到孃家,她兄長噓寒問暖自不必說,安排她在從前的閨房住下。乃打發了旁人出去,馬管事沉着臉道:“香珠,不是哥哥多事。你身爲劉大人的女人,竟惦記陳王算怎麼回事?”馬氏一驚。馬管事頓了頓,接着說,“你哥哥做了多年的人伢子,又專門替劉大人蒐羅女人多年,你那點子心思哪裡瞞得過我去?”馬氏臉色大變。他又說,“你我兄妹榮辱相干,哥哥不過是提醒你,千萬莫起不挨邊的心思。陳王與咱們風馬牛不相及,你與他連面都沒見過,究竟怎麼惦記上他的?莫不是着了什麼人的道?”馬氏連連搖頭。馬管事嘆了口氣,撤身走了幾步,立在門口默然片刻,忽添上幾句,“我知道劉大人歲數太大,你青春年少。故此你與小趙大人之事一直幫着你們。如今劉大人在東瀛,你們反倒愈發需得留神些。妒忌你的和妒忌他的都多了去了。”拿起腳來走了。馬氏在屋中忐忑不定,驚恐了許久。

馬管事卻一徑出了府,提着雀兒籠子溜達去一處茶館喝茶。有個夥計與他熟絡,會說話奉承人,每回都是此人招呼他。今日亦如此。

那夥計道:“馬爺今兒倒是高興。”

馬管事笑道:“我瞧你今兒也挺高興。”

夥計道:“橫豎今兒客人少、活計不忙,我與馬爺唱兩句戲開開心可好?”

馬管事眉頭一動,忙說:“你小子倒是唱的還行,快些唱來,唱的好馬爺給你賞錢。”

那夥計忙打了個千兒,清了清嗓子,唱起來:“溫侯嚇!你只圖虎牢關上功績高,頓忘了鳳頭簪恩愛好。同心帶,急嚷嚷被他扯斷了。玉連環,矻碀碀想你捶碎了……”

馬管事耳中聽得分明,正是一出《鳳儀亭》,一壁打拍子一壁點頭

一時馬管事喝罷茶賞了那夥計兩百銅錢,出去在街面上逛了一圈兒,又溜達到一處飯館吃午飯。到了那兒張望會子,大刺吧啦走向窗戶邊上一張桌子,指着上頭坐着的客人道:“你,到那邊桌子吃去!”

那人是個書生,淡然問道:“我爲何要到那邊桌子吃去?”

馬管事道:“因爲馬爺我瞧上了這張桌子!你知道你馬爺是誰麼?馬爺的妹子就是劉將軍……哎呦~~~”他猛然看清楚了那人是誰,臉上趾高氣昂之氣頓時消散,諂笑着打躬作揖,“哎呦,這不是柳大爺麼?小人眼拙,方纔沒認出您老來,恕罪恕罪!柳大爺大人不計小人過,萬萬莫要放在心上!”

那書生擡目瞧了他兩眼:“馬管事過譽了,我算哪個名牌上的人物?”

馬管事拱手道:“柳大爺消消氣,小人瞎了眼,您老別跟我一個瞎子一般見識。您瞧,我妹子是啞巴,故此我是個瞎子。”

那柳大爺忍俊不禁,道:“區區小事,馬管事何須再三囉嗦。”

馬管事忙說:“我就知道柳大爺是讀書人、又是高門大戶出身,慣常寬宏大量,不會與我這個俗人計較。”乃毫不客氣就在人家對面坐了,喊道,“夥計——柳大爺這桌算我的——”夥計忙不迭答應了。

柳大爺乃拱了拱手:“晚生平素慣於坐在此處,日日如此,在別處不甚自在,故此就暫不給馬管事讓座了,還望馬管事莫要計較。”

馬管事忙說:“柳大爺果然有眼光!這個座兒又僻靜、風景又好!”他豎起大拇指來,“好眼光!”乃忽然低下聲來問道,“不知小趙大人近日可好?”

柳大爺道:“趙先生每日忙碌,替劉將軍守着後頭的輜重糧草,忙的緊。”

馬管事嘿嘿笑道:“怪道呢。小妹回來了這些日子,也不見他來瞧瞧。”

柳大爺臉色一沉:“馬管事,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令妹乃是劉大人的愛姬,與趙兄何干?”

馬管事忙擡手打了自己兩個耳刮子:“瞧我這張嘴!淨信口胡說!”乃笑道,“我方纔大約是被人下了降頭,柳大爺,您什麼也沒聽見、沒聽見!”遂拱了拱手,也不吃飯,忙不迭的跑了。柳大爺在後頭瞧了他半日。

這位柳大爺姓柳名騫,長安人氏,祖上乃京中理國府的一支,正是朱桐的同窗好友。他二人皆爲義忠親王舊部之子,當年賈琮他們去長安給高家老太君賀壽時,他曾替白家養的那位義忠親王郡主試探賈琮。香港碼頭的生意漸漸火起來,白家缺人手,將朱桐與他都調了過去幫忙。後朱桐得了仇人的消息,去平安州查探,陰差陽錯跟賈琮去了京城,幫着龔三亦處置義忠親王舊部在京中的事物;那會子柳騫仍在香港。又有先京營節度使丁成武之子丁滁化名爲趙塗,借愛上一個女探子爲名到了劉侗手下,漸漸得其信任、手中權柄越來越大,特去信給白令儀,讓他給自己送個讀書人過來幫忙。白令儀本來在好幾個人當中猶豫不決,偶然聽得賈赦那粗人的一番粗話,便定了柳騫。

吃罷午飯,柳騫回到府中思忖再三,尋趙塗說了些含沙射影的話,聽得趙塗莫名不已。實在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乃問道:“柳兄究竟何意?我委實不明白。”

柳騫瞧了他半日,道:“方纔我吃飯時偶遇馬氏的哥哥馬管事,他說他妹子回來這些日子小趙先生竟沒去瞧她。”趙塗眼角一動。柳騫輕嘆一聲,“我知道溫柔鄉英雄冢,馬氏終究是劉侗的女人。趙兄,紅顏禍水啊!萬勿因小失大、誤了白將軍的大事。”乃向他一躬到地,轉身就走。

趙塗直愣愣立着發了許久的怔,忽然笑道:“胡言亂語。”

他口裡說是胡言亂語,那馬氏委實有勾人之處

。趙塗前些日子不去惦記她還罷了,這會子得了人提醒,愈發想念的緊,便有幾分坐不住。又忍了兩日,終是沒忍住,趁夜拍了拍馬家後花園子的後門。因馬管事不知輕重,需得叮囑些,他遂先去馬管事之處走一遭。

他二人也是老相識了,馬管事聽見他在外頭打唿哨便將屋裡的人都打發了出去。趙塗推門而入,問道:“你對柳騫說了什麼?”

馬管事笑道:“小趙先生來了?快請坐。”趙塗哼了一聲。馬管事親替他捧茶,乃坐在對面低聲道,“小人有件事同先生說。”趙塗瞧了他一眼,他又道,“那日我妹子身邊的丫鬟悄悄告訴我,她平白無故的不知寫了些什麼,一壁哭一壁寫,寫完了又命人拿火盆來燒了,心中怪異,恐怕她是讓什麼東西撞了。遂偷偷藏了一張。我一瞧,寫的竟是什麼‘家母瞿門李氏’什麼什麼的。”

趙塗心中一驚。馬氏在東瀛鬧着劉侗查陳王昏迷之事他是知道的,也知道陳王的母親姓瞿。這個瞿門李氏是個什麼典故?馬管事是個粗人,只知道馬香珠美貌,察覺不出旁的。趙塗卻深知此女才學、儀態、風姿皆非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若說樂舞天才可稍學數月,文章天才豈能一朝一夕?乃思忖道:“此事我會去查,你莫要管了。”馬管事連連答應。趙塗又叮囑他莫要再與外人胡說八道。

馬管事諂笑道:“因柳大爺是先生的朋友我才說的。小人明白了,日後憑他是誰絕不開口!”趙塗點了點頭。

劉侗本武將出身,手中的探子還是後來素霓姑姑替他弄的。趙塗自然不敢請素霓幫着查此事。素霓也是劉侗的女人;倘若馬氏當真與陳王府中辛秘相干,但凡查出來,素霓必不會放過她。好在他還另有別處可用,遂傳信給嶺南白家託他們查。

沒過多久,此事便落到龔三亦手中。老頭將之丟給朱桐賈環,讓他們好生替馬香珠掰個生事。他二人湊在一處瞎掰了半日皆掰得不好,賈環道:“這般奇奇怪怪的故事琮兒最能掰。橫豎不着急,讓他掰去。”乃放了一隻鴿子上天。賈琮得了信便笑道:“這有何難?要一百個也有。”坐在那兒回憶了半日前世見過的天雷狗血白蓮花故事,隨意串聯幾個。惜春等人見了他掰的故事都笑,“這小子何不去寫評話?”

他掰的是:多年前,慧妃之兄內庫詹事瞿申有一妾李氏,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其祖父因黨爭獲罪,女眷發賣。此女容貌出衆,讓瞿申買了去。李氏溫婉多才,不僅瞿申極爲喜愛,慧妃也有許諾、倘若李氏生了女兒便許給二皇子爲妃。然瞿申大婦並其餘姬妾個個妒忌她,使盡法子害她;李氏天性溫良,忍耐再三。終有一回,瞿申離京公幹,他後院的一衆女人便欲藉機害死李氏。李氏本無心與人相爭,險些殞命,卻忽然發覺自己身懷有孕。爲了腹中胎兒,求助往府中送菜的農人。農人憐其無辜,藏諸菜車偷送出瞿府。李氏遂假扮成送菜農人之妻生下一女。女兒天生不會說話,便是馬香珠。

一時傳信回京,朱桐拿着那故事瞧了幾回,道:“琮兒這編排太過離奇,只怕趙塗不會信。”他指道,“菜車中如何藏人?瞿申莫名丟失愛妾,難道不查清楚就那麼算了、讓農人白佔便宜?那李氏既保得平安,瞿申回京後爲何不去求他主持公道?不是說瞿申和慧妃都喜歡她麼?難道讓女兒一個官家千金就變作賤民麼?”

“你從說的這些趙塗不會想。”龔三亦道,“他八成會信琮兒這胡說八道。不是他不聰明,聰明人有時也會犯傻。丁滁身爲富家公子,卻因皇子奪嫡無辜遭難,淪爲商賈養子;奪嫡與黨爭相近。他本姓丁,這會子只能隨商人姓趙;馬氏本該姓瞿卻隨農人姓馬。他二人俱才學出衆,身份卻並不如才學一般出衆。趙塗見此故事,難免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馬氏既啞,本來容易惹男人憐惜;趙塗再如何聰明終究年輕,馬氏之容貌才學皆高出那個平安州女探子許多。”他含笑靠上藤椅背,“這個年歲不多情,何時多情?”乃命朱桐將那故事再潤色一番傳去嶺南。朱桐尤自不信。

不多時便趙塗從白家的探子手中得了消息。果然如龔三亦所猜,並未察覺此事有諸多不妥,立時信了。乃大嗟,此後愈發憐愛馬香珠;且深恨自己不曾早遇到此女,以致她落入劉侗那老淫賊之手、破罐子破摔、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又莫名嫉妒起陳王來——顯見馬香珠知道慧妃隨口一言的那婚約。只是陳王已娶妃,還是瞿申大婦之女。他又莫名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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