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宣竹聽他這麼一說,眼中似乎黯淡了幾分,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她又笑了:“呵呵,你們魔教中人雖然無惡不作,卻也癡情得很,想必你一定是有一個和我長得有幾分相似的舊情人吧,只可惜,我不是你的什麼宣竹妹妹。如果我見到你的宣竹妹妹,想必也會一劍刺死的。”
沙本善簡直不相信這些話會從他朝思暮想的莫宣竹口中說出來,難道,這個皮囊之下,真的不是莫宣竹嗎?難道真的是自己認錯了嗎?莫宣竹才消失了沒幾天,自己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忘記她的容貌。眼前這個姑娘絕對是莫宣竹沒錯,不光是容貌,還有身形、服飾,不可能都這麼相似,連聲音都如此相似,幾乎不可能。
卻聽那紫衣青冥使在一旁叫道:“師姐小心,此人法力高強,或許他是故意誘騙你,想靠近你趁機偷襲!”
沙本善完全不把這話當回事,只顧喃喃自語:“宣竹妹妹,你真的不是宣竹妹妹?”
他邊說邊向眼前的莫宣竹走過去,卻聽那個皮囊對他回答道:“我最後說一遍,我不是莫宣竹!我姓趙!”
“我姓趙”,這三個字就像三柄長劍,徑直插入沙本善的心臟。他的腳步沒有因此而停,而與此同此,真正的長劍已經呼嘯而至!
莫宣竹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毫不猶豫地刺向了沙本善。
“小心!”老者和小女孩同時發出驚呼。
但沙本善不閃不避,迎了上去。
噗!軟劍微微偏了一偏,插入他的左肩。
沙本善停下腳步,低頭默然地望着這柄劍,這不是莫宣竹用的兵器,但卻是從莫宣竹的手中發出,刺入了自己的身體。微風吹過冰冷的劍身,發出吟吟之聲,彷彿有人在低聲哭泣。
沙本善的腦海中,仍是這樣幾幅來回穿插的畫面:
在青石鋪成的路上,一位天真美麗的小女孩捂着嘴巴,笑着對他說:“我叫莫宣竹,你呢?”“沙本善。”小女孩道:“這名字不錯啊,充滿了正能量呢,人之處,性本善!哈哈哈。”
天色近黃昏,小女孩着急道:“啊,完了,完了。這麼久沒有回去,爹爹一定要罵我了。”說着,小女孩連忙轉身向遠方跑去,邊跑邊喊道:“沙本善,我記住你啦,後會有期哦!”
莫愁峰崎嶇的山路上,大師兄和師叔和自己正在生死對決,一隻巨鳥抓着一個女孩。“救命!”女孩只發出這一聲呼救,便和巨鳥一同消失在天邊。
……
“嗤”,軟劍抽回,鮮紅的血從傷口順勢噴射而出。莫宣竹疾出一掌,拍在沙本善的胸口。
空中灑滿血霧,沙本善向後飛出數十米才落下來。在陣陣妖風之中,沙本善踉蹌地站起身子,捂住胸口,悲傷地望着眼前這位熟悉而陌生的少女。傷口很痛,心更痛。
那一道道鮮血從肩上的傷口緩緩流下,淌入懷中,悄悄滲入血骷髏。那骷髏忽然激烈地抖動起來,沙本善不想血骷髏此刻發威,傷到莫宣竹,連忙將真氣注入其中,對抗它的魔性,硬生生將它壓了下去。
莫宣竹看也沒看他一眼,便繼續手持軟劍,飛身上前,捲起滿地落葉,向那老者直衝過去。
老者始終跪在地上,衣衫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看見了剛纔的一切,對着沙本善悲憫地搖了搖頭,沉吟道:“何苦呢?”
莫宣竹的劍已離老者只有一尺之遠,老者用左手將小女孩拉到自已背後,右手五指張開,向下插入大地。
緊接着,老者怒喝一聲,右手猛地擡起,竟扯出一長串圓柱形的泥土來。
那一串泥土彷彿凝結成塊,就像老者手上的一件兵器似的,被他握在手中。老者揮舞着這件“土鐗”,在自己身前旋成了一道防護屏。
莫宣竹的軟劍與這道防護屏撞在一起,竟生生將“土鐗”擊碎,繼續襲向老者的面門。
“好劍!”老者瞳孔微微一縮,運起渾身真力,將全身的衣物鼓得好像風箱一般。
忽然,老者的身形一閃,人已不在原地,但留下一個殘影。那殘影和他本人一模一樣,被莫宣竹的軟劍刺個正着。軟劍就像刺入空氣一般,將殘影破得煙消雲散了。
老者的真身已經瞬移到那塊巨石之後,雙臂平伸,頂在巨石上,大喝一聲,竟以力拔山河之勢將巨石整個舉起,旋即向莫宣竹砸了過去。
莫宣竹大驚,一張俏臉驚得蒼白,沒想到這老頭在中毒的情況還能發揮出如此厲害的神功。只見前面上空黑壓壓一個龐然大物以雷霆之勢向自己劈頭砸來,以她這軟劍是斷然不能抵擋的。
狂風吹亂她的秀髮,但她的心神竟是絲毫不亂,心念一動,竟舉起手中的軟劍向那小女孩刺了過去!
“不!”老者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身形已經閃回到小女孩身旁。
一道白光閃過,莫宣竹的軟劍刺入了老者的胸膛,鮮血順着飛劍汨汨而下。
與此同時,巨石在幾步之外轟然落地,震得整個山谷都嗡嗡作響。
老者擡起雙手,死死握住刺穿他胸膛的軟劍,帶着哀求的語氣對莫宣竹道:“你要我的命,可以,請放過這孩子,你不會對一個小孩子下毒手吧?”
莫宣竹冷漠的眼神落在這垂死的老者身上,竟像冰塊遇到火爐,絲絲被融化。
黃衣青冥使大聲提醒道:“師姐!不要被他蠱惑!魔教妖妖人,人人得而誅之,難道您忘記了師父的教誨嗎?難道您忘記了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莫宣竹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彷彿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眼中爆發出怨恨的怒火,毫不猶豫將軟劍從老者的胸膛中抽出,鮮血四濺。
老者的身體迅速癱軟在地,眼見是不活了。那小女孩滿臉淚水,用手搖着老者的屍身,泣不成聲:“爺爺!爺爺!你不要丟下我!”
沙本善被這一幕驚呆了,怒吼道:“莫宣竹!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莫宣竹似乎聾了似的,什麼也聽不見,完全沒有理會他,繼續舉起手中的軟劍,對準了撲在老者身上的小女孩。軟劍上暴起無數道紫黑色的光芒。
“不要!”沙本善掙扎着站起來,試圖阻止她的行動,但剛纔那一劍傷得不淺,加上他又剛用真氣壓住了血骷髏,他身上全無氣力,並不比那小女孩強多少。所以,他剛一起身,又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
莫宣竹聽到他的怒吼,終於轉過頭來,望着沙本善,眼中的戾氣似乎少了一些。她又轉過頭去看着自己劍下的小女孩,手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那黃衣青冥使見莫宣竹下不了手,狠狠道:“我來!”
話音剛落,手中的飛劍已經似一道閃電一般飛向了小女孩。
“啊!”一聲慘叫後,整個山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沙本善已經沒有力氣嘶吼了,但他的心中已經被剛纔的情景震怒了,他想用“太上無爲心法”解救老者和小女孩,卻沒有一絲真氣可用,他的真氣全被用來壓制血骷髏了。他又想用血骷髏殺了那個黃衣青冥使,卻又擔心傷及莫宣竹,而且血骷髏也需要用真氣催動。他並不想再多殺戮,可眼前的殺戮已經讓他無法承受。他此刻的心情,沒有一個人能夠體會,他的痛苦,沒有一個人能理解。
他目光呆滯,喃喃自語道:“爲什麼?這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