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陽腳步停住,他緩緩回身,望着她眼眸猶如一汪深潭,深不見底,“若是皇兄問起,我便答,我帶回來的是……心上人。”
葉青梧錯愕至極,險些咬到舌頭,只是還不待她說些什麼,洛青陽已然關了房門,腳步聲遠去。
葉青梧穴道被封,近日來想要動武怕是不能了,只得安安分分的呆在這宣王府裡,然而,葉青梧只要一想到他剛纔那句話,整個人都猶如被雷擊一般。
或許……洛青陽只是以此爲藉口來掩藏她吧,避免洛熠宸的追問。
洛熠宸……葉青梧在心中默唸這個名字,不禁又咳了幾聲,最後強壓下心頭的浮動,臥在牀榻上漸漸睡去。
不多時,洛青陽帶着他信得過的大夫回來,給葉青梧把了脈,開了藥方,洛青陽讓人前去抓藥離開,四目相對,洛青陽道:“青梧,事到如今,你有何打算?”
“找到南硯和子蘇,謀權篡位。”
“青梧!”qkvf
葉青梧見他聲色俱厲,不由笑了,“開玩笑的,他不惜退位,以放鬆我母子警惕,令我們陷入此番境地,我自是不會放過他,可……自今日起,南硯與子蘇也不會再與他有半分關係。”
洛青陽暗自垂眉,不由嘆息道:“以我之見,皇兄當不會做出此事,自他登基之後,大權在握,雖往往受制於朝臣,可一朝退位,令我等頗有些不能相信。不過,以皇兄對你的感情,他應當不會再做出那種事,我曾聽聞,你沒有回宮之前,皇兄日日思念你的。”、
“我也不想相信,可這一刀,的的確確是他給我的。”
牀榻之旁是洛熠宸的那把佩刀,曾在她身上帶了五年,如今……她如何會不認識,正因太過確定,葉青梧此時才心如刀割。
“此事不急,你先好生養好身體,等我再去試探一番再做決定。南硯和子蘇那邊,我也會去找,你可知他們會去何處?”
“我也不知……”她略略搖頭,“我與子蘇分開時倒是讓人帶她出宮,宮中危險,至於宮外,我想,黎閣的總部他們是不敢去的,至於南硯,我更不清楚。”
“莫要着急!”洛青陽勸道:“我會幫你的。”
“多謝你,青陽。”
洛青陽微微擺手,見時候不早便讓她早些休息,自己則退出了葉青梧的房間。
思來想去,葉青梧用藥之後漸漸睡去,第二日一整日都未曾見到洛青陽,直到夜間,葉青梧才見到洛青陽,葉青梧仍如昨夜那樣躺在牀榻上休息,洛青陽進來關切問道:“身體如何?可有好一些?”
“嗯,好多了。”葉青梧說。
洛青陽在她牀榻前的椅子上坐下來,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青梧,今日我問了皇兄身邊的張公公,那日宮裡出事,皇兄一直到酉時都跟張公公呆在一起,上書房前的侍衛可以佐證,你那日受傷被刺,是何時?”
葉青梧一下子怔住,連日來她沉浸在洛熠宸再次刺她一刀的震驚和痛苦中,難以自拔,可細細數來,那一日……
“是申時兩刻許。”
兩人幽幽對視,眼中皆是震驚,葉青梧問道:“你確定洛熠宸一直到酉時都跟張公公一起?”
“我能確定。”
葉青梧不再說話,只覺一隻大網從頭頂罩下,將她牢牢罩在網中,她面色灰白,一時沉默又忍不住急聲咳嗽起來,口中鮮血噴出,洛青陽再也坐不住了,“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喝過藥了?爲何還是不見好?”
葉青梧咳嗽了一會兒才止住咳嗽,搖了搖手,說道:“天命難違,無須在意。”
“爲何不在意?你若出了事,南硯和子蘇要如何?皇兄退位的目的還沒有搞清,稀裡糊塗搞成如今這個模樣,你能甘心?”
“我不甘心。”葉青梧說,又咳嗽了幾聲,又道:“可又能如何呢?”
她擡頭看着洛青陽,灰白的脣乾澀沾着一絲血紅,眉眼間帶濃濃的無奈,樣貌雖與先前不同,可眼眸仍是一樣,看一眼便彌足深陷。
“不管如何,我都會幫你的,”他扶着她重新讓她躺在牀榻上,“先安心養傷,我在皇兄那裡幫你探探口風。”
葉青梧思索了一下,指着放在身畔的短刀說道:“你只要問問他,佩刀是否還在?他定當有所思纔對。”
洛青陽應了,又安撫了她一番,這才從房中出去,葉青梧睡不下,便起身來回在房中走了幾圈,再回到牀榻上躺下時,葉青梧忽的發覺牀頭的顏色有些眼熟,與房間的佈置大相徑庭,好奇心驅使,葉青梧伸手拿過,抖開,一時竟愣了。
放在牀頭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她曾經穿過的一件披風,似乎是她有一次夜間來訪,洛青陽送了他一件狐裘,她卻忘了帶走披風,爲何……他竟放到了牀榻上?
低頭嗅了嗅,披風上竟已沾染了許多男子的氣息,葉青梧不由再次想到昨日洛青陽說過的話,心情頓時變得複雜,心緒難安。
等再有人來服侍時,葉青梧狀似隨意的說道:“我看這裡擺設不凡,果然,這宣王府不同於常人。”
伺候葉青梧的人曾是在洛青陽去邊疆之前一直伺候他的兩個丫頭,後來洛青陽從邊疆回來不太喜歡女子在旁跟隨,便一直不讓兩人伺候,這兩日葉青梧在府中,小廝伺候不便,洛青陽才又想起這兩個丫頭來。
聞言便道:“姑娘有所不知,姑娘所住啊,是我們殿下的寢室呢,這些日子殿下太忙,等殿下得了空,稟了皇上,依照殿下對姑娘的寵愛,定然……”
葉青梧未在說話,此時她已然知曉,這裡竟然是洛青陽自己的寢室。她不想多做猜測,可多方想來,洛青陽對她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未幾下午,葉青梧從宣王府中留訊出走,換了衣袍,改變容貌,葉青梧走進白衣藥館,在診室裡葉青梧攤開手,“日前受了傷,麻煩老先生上手看看。”
在白衣藥館坐診的是一個年逾五旬的老爺子,姓黃,鬚髮皆白,雖不是黎閣中人,但爲人熱心,曾見她氣色不好給她搭過脈,今日他搭了個脈,似有疑慮一般看了葉青梧幾眼,又着三根手指放在葉青梧的寸關尺上,反覆兩次,驚疑未定。
葉青梧笑道:“老先生有話直說,我受得起。”
此話一出,黃老爺子仍是蹙着眉,花白的鬍子翹了翹,又道:“依我看姑娘的病並非不能治。”
“我知先生醫術高明,莫不要唬我纔是?”
“白衣姑娘?”
葉青梧笑着起身拱了拱手,“老先生,是我。”
“爲何?”黃老爺子欲言又止,“我聽外間傳言紛紛,不敢盡信,可姑娘爲何又添新傷?心有疾,而難愈,不可長此以往啊。”
“此事不急,先生可願幫我叫個人?”
“自然是願意的,我相信姑娘是個好人,不會肆意興起戰爭。”
葉青梧微微頷首,黃老爺子便將她領進了內間便出去了,不消片刻,就在外面領進了一人,看了一眼葉青梧把玩在手上的哨子,又見她的手快速做了幾個手勢,微微點頭便出去了。
葉青梧在內間呆了兩個時辰,簾子纔再次被掀開,對方也做了幾個手勢之後,葉青梧便起身離去。
那幾個手勢她已然明白,南硯和子蘇已然安全回來,除了錦芳有受傷之外,兩個孩子安然無恙。
葉青梧提着幾副藥自藥館出來,猶豫片刻之後進了一間客棧,稍作休息,葉青梧準備夜間入宮,不管是誰,恐怕未必能日夜監視皇宮。
坐在客棧的樓下用膳,葉青梧聽着百姓議論紛紛,如今,她已然從一個有可能變成紅顏禍水的皇后,變成了人人口中得而誅之的禍國妖姬,人人公憤,見而伐之,葉青梧聽了,縱然內心強大,也不由失望至極。
她一心維護的,一心想要變得強大和輝煌的國家和百姓,竟如此對待她,那些煎熬的日夜,雖是爲了給南硯一個只有他才能撐得起的國家,何嘗又不是爲了這些百姓能安居樂道。
她嘆息良久,起身上樓,休息至亥時,葉青梧出了客棧往皇宮而去。
瘦削的身影融進黑夜,令人難以辨識,只是剛到皇宮附近,便從城門處躥出許多侍衛裝扮的人,揮刀向她砍來。
此時葉青梧穴道還被封着,洛青陽每日離開必用他洛氏獨門的點穴手法封了她的穴道,葉青梧也知是爲了她好並未反抗,如今,只能依靠她前世練就的近身搏擊。
十數人的攻擊,饒是葉青梧經驗豐富,此時受傷也不禁難以招架,將人全部解決之前,身上中了三刀,分別在腰腹、肩膀和小腿上,看着滿地屍體,葉青梧身子晃了幾下,聽着不遠處巡防軍源源而來,遠遠看了一眼宮門,上前從死屍身上翻了翻,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直到最後一人,葉青梧在他的手臂上發現了虎紋,她輕輕閉了閉眼睛,心中似有所慰,她知道,那是加國人的象徵。
找到和一個信息,葉青梧踉踉蹌蹌離開原地,身上鮮血橫流,終是抵不住昏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內。
金鑾殿上,洛熠宸明黃袞金龍袍,端坐在龍椅之上,難掩一身戾氣,身畔一把黃金大椅此時卻是空蕩蕩的。
同一日內,皇后、太子、公主齊齊失蹤,洛熠宸一把將面前的奏摺抓起狠狠砸了下去,“查查查,結果呢?給朕查出來的結果呢?”
他氣急敗壞的起身在御階之上走了幾圈,袍袖一擺,“那日之事,若誰知情不報,莫怪朕翻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