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葉青梧覺得身下綿軟異常,只是一直顛簸,她掙扎了許久,睜開眼眸,一個溫潤的笑臉印入眼簾。
“你受了傷,我已經讓人爲你包紮過了,莫要擔心,等我們回了雪山,一切都會好的。”
黎昇睿拿出一顆藥丸,遞至她的脣邊,葉青梧看了他一眼,撐起身子接過藥丸在手心裡把玩,目光落在他身上,輕鬆藏着玩味,“我爲何在你這裡?”
“前日我在京城行走,偶然發現了你昏倒在小巷中,無論如何你也都要跟我回雪山的,如此,剛好。”
不知他給自己吃了什麼,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葉青梧暗暗壓下口中的疑慮,說道:“我昏迷了兩日?”
“大約已經兩日兩夜了,現在剛過巳時。”
葉青梧沒再說話,把玩着那顆藥丸,良久之後,黎昇睿說道:“吃了吧,對你有益無害。”
葉青梧仍是把玩着沒有吃,也未在看他,自顧自的說道:“這裡面你參與了多少?”
“我不懂你的話。”
“我以爲我在跟明白人說話,既然如此,我也沒話好說了。”指尖一彈,葉青梧手中的藥丸驟然射向黎昇睿的眼睛,以指做刃,葉青梧朝着他的心口刺去,黎昇睿偏身躲開,誰知葉青梧只是虛晃一槍,等他回神葉青梧已然從車窗中飛身而出,急急遠去。
“追!”黎昇睿喝到,馬車外白湛白胤已然射身遠去。
兩日兩夜,葉青梧不知已經走了多遠,她必須儘快逃。qkvf
她身上有傷,終是跑不快,沒過多久便被白湛白胤兩人追上了,兩人卻也沒有直接上手,而是朝她拱了拱手,“雪女,請莫要讓我們爲難。”
“並非是我在爲難你們,而是你們一直在與我爲難。雪山,我是不會回去的,若非你們想帶一具屍體回去,還是早早收手的好。”
葉青梧握緊身上唯一的短刀,目光冰冷的看着兩人,白胤冷哼一聲,“雪女,你雖然是雪女,不過未迴雪山之前,你以爲我們沒有權利對你怎樣嗎?”
“沒有權利?”葉青梧冷嗤一聲,“不管是否有權利,你們不都已經這樣做了嗎?既然如此,何必再來假惺惺?想要讓我跟你們回去,絕無可能!”
她語聲未落,身子已經縱身躍起,短刀朝白胤刺來,先前從馬車中跑出來的時候葉青梧已然檢查過,黎昇睿拿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卻不知爲何,唯獨留下了這把短刀。
身子凌空飛躍,短刀擦着白湛的側臉飛過,卻見她左手兩指驟然朝着他眼睛刺去,白湛身子猛地向後一縮,一把粉末狀的東西盡數灑在他的臉上,葉青梧當胸一腳,踩踏着他的胸口飛起。
白湛驚呼一聲,“二哥?”
“抓住她!”白胤大叫。
葉青梧反手一掌拍在他的後心,白胤如一道脫了力的風箏向前飛了一段,白湛蹙眉看着她,“雪女,請不要讓我們爲難。”
“爲難你們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你們自己。”葉青梧說着,持刀而立,“你也要動手嗎?”
“得罪!”
白湛抱拳拱手,卻已經朝她抓來,葉青梧迎身而上,短刀刺過他的肩頭,手指又快速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再次矮身抓起一把塵土,再次撒到白胤尚未睜開的眼睛上,趁着黎昇睿沒有追來快速遠去。
一路踉蹌而行,葉青梧不敢走大道官道,只能在林間穿梭,匆匆向前行了兩個多時辰,白湛等人沒有追上來,葉青梧這才找了個地方摘了些野果果腹,又探了探身上的傷,傷口不怎麼疼了,不過還沒有怎麼癒合,身上沒藥,她得自己找一些藥草。
初時葉青梧只以爲這是一片樹林,走了許久都沒有走出林子,葉青梧才發覺,這可能是一大片森林,森林中鳥獸無數,藥草許多,葉青梧找了一些自己用到的,才又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坐下休息。
此時已然天黑,其他地方葉青梧不敢保證,在這森林之中,黎昇睿等人是絕對比不上自己的。前世,15歲的她和一百個少年一起被丟進印度尼西亞的熱帶雨林一個月,組織只要能夠活到最後的三個人,因而期間不止要防備熱帶雨林裡的各種危險動植物,更要提防人,最後,她贏了,成功的活了下來。
如今,葉青梧知道,也會是如此。她還有子女,還有忽然降臨的謎團,還有……一腔無法填滿的情意和不甘,她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又摘了一些野果充飢,葉青梧開始思索近來發生的一切。
按照洛青陽得來的消息,如果那天給了她同樣一刀的男子不是洛熠宸,會是何人扮成洛熠宸的模樣用着他的刀給了她一刀呢?
撫過心口,葉青梧難以想象,靠在樹下,葉青梧把玩着那把短刀,她忽的一愣,又仔細摸了摸,黑夜裡,葉青梧漸漸笑開。
無法堪破洛熠宸退位的緣由是否像他說的那般,只想與她一起看遍紅塵,走遍天涯,只是,她相信,那個來殺她的人不是他。
抓着那把刀,葉青梧緩緩闔上眼眸,一切,似乎都漸漸清明起來。也在越來越冷靜的此刻,葉青梧忽然想起,那天的男子,似乎比洛熠宸壯碩了一些。
確定了這件事,葉青梧的心裡舒服了許多,可如今似乎不是一個回去的好時機,黎昇睿等人的步步緊逼讓她不得不多想,是否是雪山有着什麼必須讓她回去的理由,不過,曾經多方打探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這讓葉青梧又找不到任何頭緒,只能暫時按下。
第二天日光普照,葉青梧開始往森林的外圍走去,半月之後,終於出了森林,此時她身無分文,只得又潛入裁縫鋪偷了一套衣服出來,不過這次是真的不曾給銀錢了。
將自己稍微裝點,葉青梧才知道,這裡是邊城,康源與加國的交界地,葉青梧走進一間當鋪,當鋪中生意很好,葉青梧等了一會兒才走上前去。
“客官,不知要當些什麼?”
“我的東西,怕是你無法掌眼。”葉青梧笑道。
“客官可否先讓小的看一眼?”
葉青梧微微一笑,將短刀放下,這短刀雖是個贗品,不過險些連葉青梧都騙過,做工也頗爲精巧,掌眼一看便朝葉青梧拱了拱手,“姑娘稍等,我請我們司理出來,請姑娘移步。”
葉青梧再次頜首,由着對方將自己讓進內堂的一個房間,給葉青梧上了茶,等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房門一響,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從外面進來,見狀先朝葉青梧拱了拱手,“是姑娘要當東西?”
“是我。”葉青梧笑着起身還了個禮,不經意的將人打量了幾眼,擡了擡手示意對方看放在圓桌上的短刀,葉青梧說道:“就是此物了。”
男子看了兩眼,朝她笑了一下,“姑娘,不知爲何要當此物?”
“身無分文,急需盤纏。”葉青梧說。
“看樣子姑娘應當很喜歡此刀纔對。”
“這世上,並非喜歡就能一直擁有。”她輕嘆一聲,心說若非這無妄之災從天而降,或許今日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裡,連日來在森林中找到了不少藥材,身上的傷總算好了一些。
葉青梧不經意的摩挲着手指,對方點了點頭,“這樣吧,姑娘這刀,我收下了,兩年之內,姑娘若想要,再來贖,如何?”
“多謝司理,不過,用不了太久,一個月,若我未曾來取,司理便可按照當鋪的規矩處置。”
男子點了點頭,又跟葉青梧客套了一番,纔將短刀收下,給葉青梧拿了一百兩銀子,葉青梧提着銀子,先去先前偷衣服的裁縫鋪,找了一個機會留下銀錢,又給自己買了一些必需品,葉青梧直接出了城,在城外換了套男裝,葉青梧往江定府而去,前世今生,血腥的事見多了,葉青梧就再也不相信偶然一說。
她不相信那夜刺殺她的人身上的虎紋是偶然,既然與加國相關,她必然要查個清楚,至於黎昇睿等人的推波助瀾,她遲早也會討回來。
就在葉青梧走出邊城不久,一個身帶佩刀的大漢,匆匆走進邊城……
“不能殺啊,皇上,加國的使臣不能殺!”金鑾殿上,百官齊呼,金殿之上,聖上震怒,轉眼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天,皇后等人消息全無,除了御花園中的屍體和皇宮外的屍體之外,百官竟一無所獲,這一日皇上再也無法忍耐,欲將加國使臣等人盡數殺掉,百官擔心兩國戰爭,百般勸阻。
天牢之中,洛青陽一臉戾氣,絳紫色的衣袍幾乎染成了黑的,馬鞭在手,毫無保留的抽在一個人身上,“說不說?究竟是誰的主意?那些字條,究竟是誰丟的?”
綁在架子上的人此時已然出氣過,進氣少,江鷓鴣從旁擠過來,“王爺莫怒,我再給他扎幾針,讓他的感覺更爲明顯一些。”
江鷓鴣手中銀針翻飛,快速砸在對方裂開的胸膛上,洛青陽道:“說不說?說了本王可能會饒你一命!”
“無話可說!死了又何妨,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她本是紅顏禍水,我們殺她,是爲了替天行道!若是她在,我們加國遲早會被滅!你以爲……你以爲只有我們想殺她嗎?你們康源,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不可能!”
葉青梧乃康源福音,河南因有她纔沒了水患,百姓富足,邊境安然,何以成了別人要她的命的藉口!
“你以爲,若是沒有你們康源人的配合,我們會如此方便嗎?皇宮……如何會輕易進來?”
“說!”未等江鷓鴣避開,洛青陽馬鞭一抖,落在對方臉上,皮開肉綻,鮮血直流,江鷓鴣嘶了一下,上前替他止血,說道:“何必自作自受,早說不久好了。”
對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江鷓鴣的手一抖,手指頭險些戳進對方綻開的傷口裡,疼得他渾身打顫,江鷓鴣嘆息着離開,洛青陽又問:“究竟是誰?說不說?”
……
加國與康源接壤,國土面積近康源的一半,兵強馬壯,百姓富足,從而一直對變成虎視眈眈,覬覦康源國土。
葉青梧入了江定府就又換回原來自己的那身裝束,大搖大擺的行走在街巷之間,走進江定府之後,葉青梧一直住在一間客棧當中,客棧中人多口雜,能打聽到不少消息,二來她也確實需要養傷。
“聽說康源的皇后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若是她活着,康源遲早要比我們更加富足,他們一年前佔了鮮國,早晚也會掀起戰爭,攻打我們加國,有她在,我們絕對不能跑掉,死了好!”
葉青梧一怔,不禁緩緩笑了,殺手之道,本沒有任何道理,收錢辦事,如今,不曾想竟連百姓也如此無道,因爲害怕,詛咒她去死,卻不知她其實並未有這個打算,最多隻是鎮壓江定府求的兩國和平相處罷了。
捏着指尖,葉青梧又聽下面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那位皇后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殺死的。”
“何人動的手?”
葉青梧也不禁支起耳朵,仔細去聽,就聽那人再次壓低聲音說道:“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