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淺自然是明白的,那天公主府賞花宴,她穿那身月菱紗,就已經察覺出公主的不對勁,就算楚天歌沒當面跟她說過她的身份,盛昌公主也能猜到一二的。
花容有一個長女,又哪兒來的長子啊?她這話無非是告訴她,有些事她決定不了。
而她,反正也不想嫁進侯府,對這個也不是很在意,可要因此連累楚天歌,就是她的不對了。
楚天歌的心情和他的臉色一樣,他似乎很急,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臨走特意叮嚀道:“京都恐怕要出事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若有什麼事到京西巷的第一個宅子送個信,那裡是我的人,有什麼事都會幫你的。”
李淺狐疑,“你怎麼知道京裡要出事了?”
“我也是猜的,憑感覺而已。”說着他已出了門。
其實感覺這東西真的很邪門的,不知爲何她也覺得這些日子心裡很不安。就是因爲太安定了,安定的讓人心裡發毛。你說齊曦炎登基也快一年了,咋就沒個犯上作亂呢?
回到太妃寢殿,一羣女人正在對詩遊戲。
沒有她在場,也沒人無聊到會揭付夫人的幃帽,衆夫人聽說她感染風寒,躲還來不及呢。
費了半天勁沒令她出醜,李淺多少有點遺憾,不過不管怎樣,至少幾個月她是不敢出來見人了。
※
楚天歌雖這麼說了,李淺也沒怎麼當回事。大年下一切全都是玩。到了初十這股熱乎勁都沒過去。連日來,她也有些閒,找幾個太監連玩了幾天的紙牌,日子倒過得倒也舒心。
到了初六這天。突然有個黃門來找她,悄悄塞給她一封信。信沒有署名,只說約她到宮外京西巷一見。
李淺心中一動。忽的想起楚天歌臨走說的話。她囑咐了小路子幾句,就出了宮,真的在京西巷找到了那座宅子。
宅子裡住着的是一個老僕,一見她來,立刻滿臉喜色,“侯爺吩咐,讓大人馬上跟我離開京都。侯爺在雲州等着和您匯合。”
李淺問:“可知出什麼事了?”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爲了大人的安全,務必在十五之前把您帶出京都城。”
李淺心裡狂跳,楚天歌是得了什麼消息了嗎?她是個太監,若是因爲有人要害她。那找出這個人就好,絕沒必要離開京都。而且她要有大危險,那首當其衝的也應該是齊曦炎。
她若走了,他怎麼辦?
心裡早打好主意,臉上卻笑着拖延,“且容我回去收拾一下。”
“大人,您要抓緊啊,若過了十五想出城也出不去了。”
李淺答應一聲,握拳的手卻緊了緊。現在是初六。還有九天,她一定要在這幾天之內找到危險源在哪兒。到底是誰,他們要做的究竟是什麼事?
她沒想過離開,至少不是這個時候離開。楚天歌既然能察覺他們的行動,那麼她也應該能,只要去觀察就會有發現。
差幾天就行動了。那些想做大事的人,應該急不可耐了吧。
李淺匆匆回了皇宮,也沒先去見齊曦炎,而是去了趟紫衣衛所。紫衣衛基本都皇上的心腹,但其中也有心腹中的心腹。這幾人是誰,齊曦炎曾跟她透漏過。若有要事便可找他們。
李淺先找到這些人,交代他們把京裡掌兵權的所有武官全部篩查一遍,看看誰有異動。
自古要變天,必要兵變,而京裡的軍隊統共就在那麼幾人手裡。
第一個是齊曦鵬,京都騎射營、左營都是原來西征軍所屬,現在歸他統領。
第二個是掌管右營的江平,當年隆章帝在世時很信賴的人。他已將近六旬,爲人老成持重,鼻子像狗一樣靈敏,宮裡幾次宮變他都僥倖逃脫。
只是這三營都在京都城外鎮守,不得旨意絕不能進京的。
第三個是御林軍首領方晚清,守衛皇宮,最近天顏,他是齊曦瀾一手提拔起來的。
另外還有一個就是紫衣衛了,身爲首領的李我和副首領的她,他們其中每一個人都是齊曦炎親自挑選的。其中出現變動的可能性也最小。
再有就是京畿營的守軍,管理四九城的治安,你們家要是丟條狗,丟只貓可以找他們,誰跟誰打個架罵個街也還能管管,其餘的就不用指望了。他們的頭頭叫齊小刀,是個極度懶惰的人,聽說就是連掉根筷子在地上都懶得撿起來,索性用手抓着吃飯的主。
那麼這幾人,會是誰更有理由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呢?
按她的猜測,最大可能性的是齊曦鵬和方晚清,齊曦鵬掌兵權,大將軍冀朋年歲大了,現在已基本不太管軍隊的事,大部分兵權都交給他,他是最有機會的人。其次是方晚清,他是啓王提拔起來的人,而齊曦瀾與皇上表面和諧,背地裡卻不對付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在衆多人力,他其實是最有動機的。
這兩個人又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皇族。自古以來禍起蕭牆的事屢見不鮮,誰也不敢保證自家兄弟不會有二心。
現在她只希望老天有眼,一切猜測都是虛假的,楚天歌只是在騙她,不會發生什麼事,最起碼不會是潑天大事。
紫衣衛的辦事效率真不是蓋的,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幾人最近幾天做過的事和見過的人都查了個一清二楚。
“杜平年前生了一場病,從三十到今天都沒出過門,一共看過兩個大夫,一個是葆春堂的,一個是保安堂的。兩個大夫從醫都有三十幾年,無不良記錄。”
李淺冷笑,這老傢伙病的還真是時候啊,每次出事之前他不是生病就是恰好摔壞某個位置,要不是就是酒醉不醒。不過這樣,倒也說明他與即將發生的事無關的。
“齊曦鵬呢?”她問。
“東魯王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請一些不回家過年的將士們喝酒,有時在自己府裡,有時在酒樓裡,大過年的人家酒樓不開門營業,他也硬是砸開門,喝完一通酒後,順道砸了人家酒樓,然後再留下大把銀子離開。”
沒想到外表老實的人,也能做出這樣狂放不羈的事,這倒不太像他平日作風。
她沉思片刻,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沒了,每年東魯王都會做這麼幾次,和將士們喝的爛醉如泥,半夜三更還會在京都街道上攪鬧一通,甚至被不認識他的守兵,抓到京都郡守衙門的事也有過。”
“這有原因嗎?”爲什麼每年這個時候跟發作似地。
“這不清楚,只知道東魯王的母妃是過年的時候薨的。”
李淺“嗯”了一聲,也不好判斷其中的緣由,只好又問:“方晚清和啓王可有接觸?”
“這沒發現,方首領初一之後就離京了,據說那天大宴表演丟人丟大發了,無顏再在京都待下去,就跟皇上請了假,回湖州拜望外祖父母去了。”
李淺摩挲着下巴,在想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扮演神武獵人的他都覺得丟人,那自己這隻老虎是不是該找個地縫埋下去,自此再不見世人呢?
她想了許久,終覺還是大模大樣的出現的好,便扔到一邊。問回話的紫衣衛,“你覺得這可能是找個藉口隱匿起來嗎?”
紫衣衛很給面子道:“那倒不太可能,畢竟這是人之常情,若是我那麼丟人,恐怕也會想躲一躲的。”
李淺點頭,果然不愧她帶出來的人,嘴真毒啊。可惜啊,她沒姓方的這麼好面子,就算比這丟人一百倍,她也照樣敢在大街上橫走。
接下來就是她和李我了,似乎已經好幾天沒看見李我了。到了這會兒她突然發現,他究竟在做什麼,甚至做過什麼,她竟一點也不知道。
“首領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那個紫衣衛搖搖頭,問同伴,“你知道嗎?”
那人臉色曖昧,“可能去逛窯子了,首領自從從江州回來,似乎很喜歡逛窯子,依我看八成是迷上了如花姑娘,想再見她一面。”
純粹放屁。李淺道,“你親眼看他去的?”
“那倒不是,不過有幾次首領回來時身上都帶着脂粉味兒,她又沒娶妻,不逛窯子能去哪兒呢?”
不逛窯子,還能見女人,相好的女人。怨不得這些日子都不見他,原來又鑽路太妃的被窩了。你說他怎麼也不長勁長勁,換個別人的被窩鑽鑽呢?
再有就是齊小刀了。
她問:“這丫的懶蛋不會只躲在家裡睡覺吧?”
一個紫衣衛道:“那倒也不全是,他除了睡覺之外還做了別的兩件事。”
“哪兩件?”
“吃飯和上茅廁。”
李淺氣得想踢他,她懷疑這傢伙是故意的。他分明是上次被人把嘴打成香腸的幾人中的一個,若世上有一種感情叫“藉機報復”的話,那他離此也不遠了。
擡腿踢了他一下,“去,給我好好看着這些人,出一點岔子,就拿你試問。”
“諾。”紫衣衛灰溜溜而去。
李淺則陷入了沉思。表面上這些人都沒什麼破綻,一個個好像理所當然似的,卻又都做着莫名其妙的事,看着詭異萬分。
看來她得親自去確認一下,這些人究竟是真的不正常還是別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