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聲音道:“若我有難,你也活不了!”
姜瑾拿開他的手,說道:“你可知,納蘭清如事成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這就是你所說的,爲我好,保護我?”
尉遲弈心有怒氣,沉聲道:“不需要你操心!”
她冷哼了一聲,轉身拿下蒙紗,便重重的關上了門,出去了。
這分明就是在害她!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以他精明多疑的脾性,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他,在想什麼?
姜瑾坐在了臺階上發怔。
納蘭清如膽大包天,野心勃勃,竟想要謀害皇帝。
這是滅九族之罪,牽連甚廣。
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會如此。
那是什麼毒藥?她不是醫者,不會辨別。
姜瑾不能夠讓納蘭清如與尉遲弈得逞。
她再次來到了炊間,過了會兒即墨從房樑上下來。
“毒藥確實在他的手裡,只是皇帝還不知他的好皇后竟想要謀害他。”
“小姐,是想讓我將這消息,送到涼國皇帝的耳中?”他問道。
她猶豫道:“這樣會不會牽連到你?你做事我放心,但是我又怕……”
“我可以的。”他堅定道。
“好,那你按照我說的辦,務必要小心謹慎。”
姜瑾在他的耳旁道了一些話。
而後,見他離開。
她知道,皇帝怎麼會因爲這些謠言而對納蘭清如產生懷疑呢。
但是,既然能坐上那帝王之位,必定心存疑慮。
只要將消息傳到涼皇耳中,就能讓他提防一些。
這個涼國,不能夠讓納蘭清如做主。
介時,只會民不聊生。
第二日一早,謠言瞬間沸沸揚揚的。
涼皇正在殿上批閱走着,其身旁的公公彎着腰,將殿門給掩了起來。
“陛下,陛下。”公公匆匆的走了進來。
“什麼事,爲何關殿門。”
“宮中忽然謠言四起,說皇后娘娘秘密安排人進宮,還帶了毒物,要害陛下。”公公說道。
涼皇聞言,瞬間將墨筆扔了出去,怒道:“是何人在背後興風作浪!”
“奴才也不知。只是……”
“只是什麼!”
公公擡眼偷瞄了下皇帝的神情,想想還是不說了吧。
“快說!”涼皇大怒。
公公便默默從身上拿出來一張紙條,上頭的字跡陌生不已。
大概內容便是,讓皇上近日要多多注意入口之物。
“什麼亂七八糟的!”
公公連忙跪了下來,請求皇帝息怒。
不知過了多久,傳涼皇諭旨,要在宮中徹查傳遞此消息之人。
納蘭清如沒給氣死,一刻也不敢耽誤的,早先就醞釀好情緒,一進了殿裡,就哭成了個淚人。
她還有着身子,但爲了做戲做足,只好暫且委屈一下自己的孩子。
“皇上,皇上你可不能聽那些後宮的胡言亂語啊。臣妾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對皇上如此呢。”她跪了下來,哭哭啼啼的。
涼皇立即將她從地上緩緩的拉了起來,說道:“朕不會相信那些瘋言瘋語的。”
納蘭清如很是委屈的點頭,撫着腹中的孩兒道:“這個孩子還沒有出世,他的母親卻要被人這樣說,實在讓人覺得委屈至極。”
“皇后放心,朕一定會徹查此事的。”涼皇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楚楚可憐的喚道:“皇上。”
這件事情宮裡頭還有幾個婢女在說,後來被撞見了,被納蘭清如處死了。
公公將此事彙報給了皇帝。
涼皇這心裡頭漸漸開始產生了疑慮。
散步謠言的人沒找出來,一時有些讓人人心惶惶的。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近日辛苦。特意親手做了這蓮子百合湯,爲皇上分憂。”納蘭清如緩緩的走進來,命婢女清潭放下。
“皇后來了。”涼皇笑的有些勉強。
“皇上,臣妾餵你。”她舀了一碗,而後放在脣邊吹了吹,遞給他。
有一瞬間的猶豫過後,身邊的公公眼力見的站出來說道:“皇后娘娘,皇上身子不適,這些吃不得了。一吃胃中就翻攪的厲害。”
納蘭清如關切問道:“皇上,皇上怎麼回事?可有命太醫過來瞧過了?臣妾好擔心啊。”
涼皇道:“皇后不必擔心,朕已經讓太醫看過了,只要這段時日按照太醫的吩咐用膳,很快便能好了。”
“這樣啊,那臣妾辛辛苦苦熬製的這碗蓮子百合湯,就可惜了。”
說完,還表現出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一旁的婢女清潭補了句道:“皇上,皇后娘娘爲了熬這碗湯,學了許久。今日這手都燙傷了。”
涼皇立即拉過納蘭清如的手,看着有些心疼道:“皇后有心了。”
“不打緊的,臣妾都是爲了皇上。”她繼續道:“不管外頭的人怎麼說臣妾,但是臣妾知道,皇上是最明白臣妾的這顆心的。”
涼皇有些動容,望着那碗湯想喝又猶豫。
公公咳嗽了一聲,提醒道:“皇上,太醫吩咐過了。”
“朕知道了。”他道。
而後望着納蘭清如,將那碗湯一滴不剩的喝了。
公公看着膽戰心驚的。
“皇上,不要勉強了皇上。是臣妾不好,臣妾不應該做這湯來的。”
涼皇喝嗆了,又咳了幾聲。
她爲他順着背。
“皇后,朕有些累了,要去歇息了。”他看着人兒的眼睛道。
“那皇上,臣妾陪在皇上身邊吧。”納蘭清如嬌笑道。
涼皇欲要開口答應,公公道:“皇后娘娘,皇上需要靜養。”
“那臣妾就退下了。”
言完,緩緩的禮去。
走在路上,納蘭清如憤怒不已。
這件事情,一定是姜瑾做的。
該死的賤人,今日就殺了她!
她帶着清潭闖進了院子裡,命人將姜瑾抓了起來。
“你們又想做什麼!”
“你這個賤婢,敢在後宮裡造謠本宮。”納蘭清如在她的身邊繞着。
“皇后娘娘這是在污衊我。”她道。
“放肆!”她擡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頓時,姜瑾的臉紅了一片。
聽到聲音後的尉遲弈出來,問道:“不知我這婢女是哪裡惹到了皇后娘娘。”
納蘭清如心中氣盛道:“不過是一個下賤的婢女而已,公子心疼了?明日本宮再爲公子尋更好的過來伺候!”
言罷,吩咐道:“來人,將這個賤婢拉到本宮殿裡去!”
下人動手將姜瑾打暈,給拉走了。
尉遲弈面目陰沉道:“皇后娘娘,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公子也別忘了,你答應本宮的事。”納蘭清如挺着傲人的胸脯說道。
他從身上拿出了一小玉瓶,道:“這是皇后娘娘想要的。”
她的眼神立即犀利了起來。
“此物與我的婢女做交換,豈不是最大的利益。皇后娘娘想一想。”尉遲弈道。
納蘭清如對着下人們道:“回來!將那賤婢放下。”
他們不明白皇后娘娘怎麼說變卦就變卦,於是只好將人給放了下來。
她走過去,道:“把東西給本宮吧。”
“娘娘說話算數?”他問道。
“本宮答應你便是了。”納蘭清如不耐煩道。
尉遲弈將小玉瓶遞給了她。
她立即悄無聲息的收進了袖口裡。
而後對着院子裡的人道:“這個賤婢衝撞了本宮,本宮今日是來教訓教訓她的。但看在公子的面上,本宮就不計較了,下回讓這個賤婢仔細一點。”
言完,納蘭清如便打着人走了。
打了賤婢一巴掌,拿回了她想要的東西,也不虧。
走之前,還撤走了院子裡的兩個守衛。
尉遲弈轉着木輪椅過去,將地上的姜瑾用力拉起,倒在了自己的懷裡。
他的眼神陰然。
“小瑾,小瑾。”他喚道。
但是懷裡的人兒依舊昏睡着。
他便就這樣一直抱着她,直到夜色昏沉。
姜瑾睡了許久,待醒來的時候便發現了不對勁。
她從他身上起來,踉蹌的幾步,說道:“我這是怎麼了。”
尉遲弈道:“你好好想想。”
她認真的想了想,她是被納蘭清如的人打暈的,之後就不知道了。
“她怎麼會放過我?”姜瑾狐疑道。
“因爲,我同她做了交易。”他道。
“交易?什麼交易?”她猛然道:“你將那毒藥給她了?是不是?”
尉遲弈面上無異,哼了一聲道:“我用不着的東西,自然要給需要它的人用。”
姜瑾心頭五味雜陳。
“我幫了你,小瑾,你應該感謝我。”他望着她道。
“謝謝。”她言完,便道:“外頭風大,回屋吧。”
於是推着他坐着的木輪椅,回到了屋裡頭,將外頭的風都掩上了。
她沒有注意到院子裡的守衛已經被撤走了。
想着,今夜還得睡在拼起來的椅子上。
尉遲弈道:“去看看院子裡。”
姜瑾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還是按照他所說的,微微拉開房門,看了看。
驀地,她掩好門,轉身問道:“院子裡的守衛,怎麼沒了?”
“她撤走了。”他從桌上拿下來一杯茶水。
她習慣性的過去,將他手上的茶水拿過來,倒些熱水摻了下遞給他。
一杯茶水,算是她還了他的了。還是她賺了。
姜瑾正色問他道:“如果涼國皇帝死了,於你有什麼好處?”
“退一萬步來說,皇帝死了,納蘭清如是皇后,就會代爲理政。整個涼國,皆由她做主。到那個時候,我與你,都能得到什麼好處?反而是自取滅亡!”她道。
尉遲弈的眼裡一片森然,他道:“小瑾,你一無所知。”
“我就是不知,所以你告訴我。”姜瑾質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可聽過這個典故?你該明白的。”他放下杯茶。
她有些怔怔,不敢置信。
“你要謀反?你要篡位?不可能!”她道。
這是何其的難!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尉遲弈如同鬼魅一般看着她。
姜瑾的心底忽然萌生出一絲恐懼來。
他是瘋了吧。
“萬一輸了呢,你想死?我不想死!”她道。
“小瑾。黃泉路上若有你陪伴,我也不會孤獨的。”尉遲弈說道。
她踉蹌的後退幾步。
這個人,這個人從一開始,徹徹底底的就是一個瘋子。
他卻在此刻笑了,陰惻惻道:“世間生來就是不平等的,不爭一爭,怎麼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呢?小瑾,即便是輸了,那便輸了吧。”
姜瑾完全不能理解他所謂的輸,是想拉她一起陪葬。
“你若想死,你自己死。”
尉遲弈朝她湊近了過去,說道:“不要。沒有你,我很孤獨。我怕。”
她推開了他。
“小姐,你已經無路可走了。選擇幫我,若我功成,你我都能好好的活。若抵抗我,輸了,你我都不得好死。”他說着,面上帶着一絲詭異。
姜瑾內心的恐懼放大。
她從未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在被他算計着。
“你這個瘋子。”她道。
尉遲弈不惱,只是道:“不是瘋了,是死了。多年前,我早已死在了西謨。”
他說着,鬱郁的眼裡有些悽然。
姜瑾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們或許有些相像。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爲了權力與榮耀,什麼做不出來?
她沉寂了許久,他也不再問她。
“我答應你。”她說道。
尉遲弈有些詫異,問道:“你當真,答應我?”
姜瑾點頭。
她有把握,有信心。既然是對付納蘭清如,那麼她會竭盡全力。
“太好了小瑾,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一定會的。”他的語氣雖然歡喜,但是面上卻無喜色,依舊鬱郁的。
“你接下來,想要怎麼做?是想利用納蘭清如,先除掉涼國皇帝?”姜瑾壓低聲音問道。
尉遲弈思忖,道:“我需要兵權。”
“拿不到的。”
他緊抿着脣,沒做聲。
並非她打擊他,這樣重要的東西,豈能容易?
“只要想做,便可以做到。”他看着她。
姜瑾略一沉吟。
“你是想借助納蘭清如,還是?”
尉遲弈道:“後頭之事,無人能估。唯有把握現在。小瑾,只要有你的相助,我便可安心放手去做。”
她,還是會幫他的。僅僅是因爲,他們統一了唯一利益。
所以她會答應幫他。
“我知道了。早點歇息吧。”姜瑾道。
“你要去哪。”
“回房睡覺。納蘭清如的人走了,我便可以不用睡在椅子上了。”
尉遲弈是唯一一次,沒有再多加糾纏。
躺在牀榻上的時候,姜瑾感覺渾身都舒緩了一般。
望着頭頂的帳子,她想了許多,又似什麼也沒想。
心境也很複雜,時而恐懼,時而悵惘,時而輕鬆。
百感交集。這是她所體會出來的。
她也不知,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彷彿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努力了許久,這件事眼看着就快要到頭了一樣。
這種感覺是輕鬆的。
但這件事情很快便要來了,該如何去做,又會是什麼結果呢?
這是迷茫的,悵惘的,恐懼的。
經歷了這麼多,兜兜轉轉,從那裡,到這裡。
見識了這樣多的人,大風大浪之下,將姜瑾的一顆心鍛造的愈來愈堅硬。
有句話,他說得對。
只要想做。沒錯,只要想做,就可以。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踏出那第一步。不試一試,便是一步也踏不出。
沒有什麼好想的了,還是睡罷。
姜瑾的眼皮子越來越沉重,許多的事情在腦子裡閃過,而後睡了過去。
邊疆。
姜樂在簾外問道:“大王,睡下了嗎?”
“沒有。”仲容恪沒有溫度的聲音傳來。
她掀開簾子走了進去,面上帶着笑意,說道:“阿月這裡有一個好消息,不知大王願不願意聽阿月說?”
她一邊言話,一邊跪坐了下來,爲他捶腿。
“你說。”他寒聲道。
姜樂望了一眼他處理的公務,而後道:“聽說,司真閣的閣主跑了,還劫走了一個人。”
仲容恪無動於衷。
“是一個女子。”她提醒道。
他的手頓了頓,而後冷冰冰道:“什麼女子。”
“就是,大王心心念唸的,那位女子。”她笑吟吟的看着他。
仲容恪滿目的詫色,冷眉微皺。
姜樂知道他感興趣了,便從地上直起了身子起身,說道:“大王莫怪,阿月實在是太想知道西謨的事情了,好爲大王分憂。於是便自行派人過去打探了打探。才得知,姜瑾已經失蹤一月有餘了。”
“細細說來。”他放下手頭上的公務,冷凝着她。
她派過去的人混進了禁衛軍裡,所以消息可靠。
“大王,司真閣的閣主劫走姜瑾要做什麼?難道還是爲了愛不成?他們又去了哪裡呢?大王不想打聽嗎?”姜樂詢問道。
仲容恪抿脣。
“如何打聽。”
姜樂道:“此事,若得大王相信,阿月便去辦。”
“好。”
她得意的一笑。
顧遜之每日都要用繁重的公務來企圖麻痹自己。
而後到了夜裡時,便對着明月飲酒,一杯一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北疆王妃不好插手,她作爲一個母親,也不知當如何安慰。
於是便讓竹苓過去,好好勸慰勸慰。
“世子殿下,我陪你一起喝吧。雖然,我不太會飲酒,但是殿下一人在此太過煩悶了。”
她說着,拿起酒罐子,就要忍着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