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書田失蹤,都尉府非常重視,派了一羣高手調查,結果忙活了十多天,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蕭水娟不見了,武院也很重視,派人破開她府邸的禁制,找到許多資料,以及密室下的棺材,對她的身份有了猜測,就沒有繼續追查。
李垣暗中留心着這一切。
不久之後,他懷疑甄姬和彭山才,也參與了當天的陰謀。
因爲龍曼君告訴他,從那天之後,裴府中的內線,再也沒見過這兩人。
不抓住甄姬和彭山才,弄清楚他們針對閻許兩人的原因,李垣始終無法安心。
龍曼君那裡沒有進展,他便繼續監視富春閣。
整個富春閣中,只有彭山纔是萬鳳樓的正式成員,雪鳶等人都是外圍人員,不瞭解多少情報,李垣並沒有對他們下手。
不久之後,富春閣換了新的掌櫃,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名叫韓菲,凌雲境巔峰的修爲。
這女子手腕了得,八面玲瓏,自從她來了之後,富春閣的生意更甚從前。
李垣有些無奈,決定再監視幾天,若是還沒有結果,就另想法子。
這一天,他再次返回租住的院子,推開院門,心中陡然一驚。
只見門前大樹下,龍曼君身穿淺粉色長裙,半躺在一張藤椅上,旁邊放着一張精緻的矮茶几,上面擺着一套茶具。
“這裡好像已經被我租下了吧?”李垣走過去,坐在茶几另一側,苦笑着說道。
“怎麼,不歡迎姐姐來?”龍曼君瞅了他一眼。
“歡迎、歡迎!”李垣違心地說道。
龍曼君哼了一聲,指了指涼了的茶水。
“當我是什麼人了?”李垣滿肚子不爽,倒掉冷茶,燒水重泡。
等水燒開的間隙,他瞅了龍曼君一眼,見她柳眉微蹙,神情蕭索,眼中流露疲憊。
“今日怎如此得閒?”
“多日未見,過來瞅瞅你!”龍曼君淡淡地說。
李垣微微一笑,沒有出聲,心說我信你個鬼!
“你盯着富春閣,應該沒什麼用了!”龍曼君說道。
“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碰一碰運氣。反正在這裡也可以修煉,不耽誤功夫!”
“你對那兩個女孩還真上心!”龍曼君語氣譏諷。
“她們是我的朋友,讓她們免遭傷害,是應有之義!”李垣淡淡地說道。
“僅此而已?”龍曼君側臉看他。
“僅此而已!”李垣肯定地說道。
“那兩個女孩也這麼想嗎?”龍曼君似笑非笑。
李垣沒有出聲。兩個女孩怎麼想,這話怎麼回答都不妥當。
龍曼君見他這副表情,眉毛揚了揚,心情好多了。
水燒開了,李垣幫龍曼君泡上一碗茶,問道:“你也精通符紋?”
“叫姐姐!”龍曼君糾正道。
“姐姐也精通符紋?”李垣立刻改口。
“姐姐我的符紋天賦,不比你差!”龍曼君很自傲。
李垣懷疑地看着她,覺得她在吹牛。
“我六歲能佈陣,十四歲能煉製法符,你不相信?”龍曼君斜眼看他。
“這個我信!”李垣點點頭。
“蕭水娟是不是你殺的?”龍曼君的話題,轉換得非常突兀。
“蕭教習死了嗎?”李垣反應敏捷,一臉詫異。
“你不知道?”龍曼君盯着他的眼睛。
“我怎麼會知道?”李垣很不解。
“以你的速度,從武院趕到甘露園,半個時辰都用不了。而你未時初離開武院,申時正才趕到甘露園,中間隔了一個半時辰。這段時間,你去哪裡玩了?”
李垣念頭一轉,尷尬地說:“我當日鬧肚子,在樹林中蹲了很久!”
龍曼君胸中火起,端起茶碗就要潑他,跟着撲哧一笑,放下了茶碗,問道:“藍書田也是你殺的?”
“藍書田也死了?”李垣顯得更吃驚了。
龍曼君瞪了他一眼,知道問不出什麼,直接說道:
“我事後看了留影符,當天的事情,是藍書田慫恿的,目的應該是配合蕭水娟,將你誘出武院!”
“瞧姐姐說的,就好像全天下人,都想爲難我似的,我有那麼招人恨嗎?”李垣叫屈。
龍曼君不理會他的辯解,上下打量,似笑非笑:“你被蕭水娟擄去,還能保住元陽,本事真的不小!”
“姐姐懂得真不少!”李垣感嘆道。
“姐姐懂得,比你想象的還多!”龍曼君淡淡地說道。
“你殺了蕭水娟和她的兩個同夥,毀屍滅跡就是,爲何還要燒掉宅院?”
“她真不是我殺的,姐姐你要相信我!”李垣很委屈。
“哼,你拼命否認,是擔心留下把柄?”
“不是我殺的,我幹嗎要承認?”李垣不解地問。
他又沒犯傻,怎麼可能承認嘛。
龍曼君柳眉輕挑:“好弟弟,你就這麼怕我害你?”
“沒有,絕對沒有!”李垣堅決否認,“總不能讓我拋開事實不談,違心承認吧?”
“哼!”龍曼君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兩天總覺得精力不濟,你幫我揉一揉!”
李垣難以置信,瞅着她,沒動彈。
武者的太陽穴,可是絕對要害,她竟然敢讓自己幫忙按摩?
“傻愣着幹嗎?”龍曼君催促道。
“萬鳳樓的事情,回頭我幫你放出風去!”
李垣眉頭一皺,心中快速權衡利弊。
“萬鳳樓的生意見不得光,暗中做點什麼,大家懶得過問,公開挑釁玄域頂級武院,損害各大宗門的利益,自然會有人警告他們!”
李垣一聽有道理,心中嘆了口氣。
有求於人,只能委曲求全,犧牲一下自己了。
他洗淨雙手,走到龍曼君身後,眼睛被晃了一下。
龍曼君領口低垂,站在身後,視線居高臨下,很不合適。
不動聲色地轉身,將凳子挪過來,坐在龍曼君身後,將玄火凝聚在掌心穴竅中,輕輕按壓龍曼君的太陽穴。
手指接觸皮膚,溫軟如玉,潤滑細膩,散發幽香。
龍曼君身體明顯緊繃一下,隨即放鬆下來,舒服地眯着雙眼,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玉龍國?”
“修煉到登山境後期吧!”李垣說道。
“以你的天賦,最多四五年吧,正是青春年華,活力四射的時候!”龍曼君語氣略顯蕭瑟,顯是有感而發。
“離開玉龍後,還會回來嗎?”
“那還早着呢!”李垣說,“不過師尊在這裡,應該會回來的!”
“我若是向父皇請旨,你願意留下來嗎?”
“姐姐,你真會開玩笑!”李垣有些無奈。
“做姐姐的駙馬,就將你嚇成這樣?”龍曼君擡起玉指,點了點李垣手指,“別這麼用力,你想殺死姐姐啊?”
“別擔心,確實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心有所屬,哪能看上姐姐!”
李垣臉上帶着尬笑,沒有接話。
龍曼君也不再出聲,不久之後,呼吸放緩,竟然睡着了。
李垣悄悄地停下手,取出一件長袍,蓋在她的身上,默默地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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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看出來,龍曼君今天有心事。
能讓她犯愁的事情,多半是跟爭奪皇位有關。
如果那個殺手判斷正確,成道帝是在裝病,大局一直在其掌控中,她就根本不可能成功。
一切努力,都是水中月鏡中花,投入越多,下場越慘。
只不過這種事情,李垣躲還來不及,自然不會去打聽。
他取出一本符紋書籍,慢慢翻閱,漸漸沉浸其中。
過了許久,忽然有些心神不定,立刻內視羅盤,心臟驟然緊縮。
羅盤顯示,一個巨大的虛影,好像一張漁網,覆蓋了方圓二十里的空間,正在快速向內收縮。
他收起書籍,傳音道:“醒醒,有情況!”
龍曼君睜開眼睛,手中出現一張青符,傳音問道:“出了什麼事?”
“四海宗,四個觀星境殺手,包圍了這裡!”李垣言簡意賅。
他給範玄發送求救訊息,隨即臉色微變,收起了通訊玉符。
龍曼君收起長袍,站了起來,走到李垣身邊,挽着他的手臂。
李垣搖搖頭:“敵人不知用什麼手段,封鎖了這片空間,無法對外傳送訊息,傳送符應該也用不了!”
龍曼君吃了一驚,嘗試激活傳送符,果然沒有反應。
李垣不再說話,目光冰冷而決絕,左手握着一枚傳送符,右手握着三枚天雷符。
他的最大依仗,是千機毒和幻魔毒。
這兩種毒,優點是隱蔽性高,毒性強,缺點是毒性發作緩慢,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見效。
來襲之敵目標明確,顯然是有備而來,出手必定果斷,不等毒性發作,就已經抓住兩人了。
而他仇敵太多,無論落入哪一方的手中,都沒有好下場。
因此李垣打定主意,一旦無法逃生,就引爆天雷符,甭管能不能殺敵,至少能炸死自己。
龍曼君神色變幻了一下,取出一枚銀符,傳音說:“這是破則神符,能破開空間封禁,但是神識消耗巨大,使用後我將陷入極度虛弱,你帶着我傳送!”
“好!”李垣立刻收起天雷符,伸手摟住她的腰肢。
龍曼君激活破則符,神識被符瘋狂吞噬,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莫名的波動,迅速朝周圍蔓延,撕開了被禁錮的空間。
四個殺手立刻警覺,身影同時從原地消失。
“走!”龍曼君輕喝一聲。
李垣激活傳送符,兩人身影瞬間消失。
幾乎就在同時,四個殺手出現在了院子中,跟着激活了傳送符,隨後追去。
玉龍武院,範玄猛地擡頭,跟着一步跨入虛空。
“破則符!”皇宮之中,幾個人同時擡頭觀望。緊接着,兩個人影一閃而逝。
幾息過後,長京城中,三十多位觀星境強者,同時朝西南方向瞬移而去。
夢澤府上空,李垣緊緊摟着龍曼君,剛剛跌出虛空,便再次激活傳送符。
幾乎就是前後腳,四個殺手出現在附近空中,緊隨其後,再次傳送。
短短十多息之內,李垣和龍曼君的身影,在玉龍國西境和北境,多個州府上空閃過。
四個殺手如影隨形,緊追不捨。但是隨着傳送次數的增加,他們傳送的落點,偏差越來越大,傳送到第八次時,終於失去了兩人的蹤跡。
範玄和兩個虛空境強者趕了過來。
四個殺手見狀,立刻傳送逃離,卻被三人從虛空中轟了出來。
殺手非常果斷,立刻自爆丹田,像四朵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
範玄三人皺了皺眉頭,傳音交談幾句,分頭尋找李垣和龍曼君。
和州府北部羣山,山勢險惡,荒涼貧瘠。
李垣摟着龍曼君從空中跌落。
龍曼君牙關緊咬,昏迷不醒,手中緊緊抓着破則符。
李垣七竅流血,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耳邊轟鳴不息。
他摟着龍曼君,在落地的瞬間,強行催動內力,向前翻滾幾圈,卸掉巨力,一口鮮血噴在龍曼君的身上。
強撐着不讓自己昏迷,將龍曼君背在身上,判斷了一下方向,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原地。
往北奔行了一百多裡,衝進了一條山谷,推開巖壁下方的石頭,鑽進了山洞。
吃力地將石頭還原,李垣取出水壺,先給龍曼君灌了幾口,自己也喝了幾口,隨後背起龍曼君,跌跌撞撞地往山洞深處奔去。
山洞曲曲折折,寬窄不一,時而平坦,時而陡峭。
走了大約半里路,李垣推開石壁旁的石頭,抱着龍曼君,鑽入另一條通道,將石頭挪回原位,繼續前行。
地形崎嶇難行,艱難地走了百丈,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攔住了去路。
深淵峭壁的上方,懸掛着一條鐵鏈,大拇指粗,數十丈長,在黑暗中散發光暈。
他用布帶將龍曼君綁在背上,抓着鐵鏈,奮力爬到上方,推開一塊石頭,露出另外一個洞口。
往回收鐵鏈,李垣胸中陡然一痛,大口噴血,身體踉蹌了一下,若非死死抓着鐵鏈,就連同背上的龍曼君,一齊栽下深淵。
此時此刻,他腦袋撕裂般的劇痛,意識模模糊糊,全憑心中執念,勉強收起鐵鏈,摸索着將石頭歸位。
向前攀爬了很長一段距離,挪開另外一塊石頭,將鐵鏈掛在凸起的石頭上,顫抖着推回石頭,抓着鐵鏈向下滑去。
滑到鐵鏈盡頭,他用力抖動鐵鏈,鐵鏈嘩啦落下。
將鐵鏈掛在另一塊大石上,繼續向下滑動。
連續四次後,下方出現一個水潭,三丈多大,一邊是平坦的空地。
李垣落到空地上,吃力地抖動鐵鏈,鐵鏈嘩啦一聲墜落進水潭,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推開水潭邊的石頭,露出了一個山洞,洞口掛着一塊獸皮簾子。
鑽進洞中,掙扎着挪回石頭,將獸皮簾子塞好,李垣揹着龍曼君,艱難地爬進了山洞。
山洞有兩間房大,石壁上放着一顆珠子,光線如同月光,皎潔明亮。
洞裡有一張石牀,牀上放着一個獸皮包裹。
石牀對面有一張石桌,上面放着火石、刀具、石碗和瓦罐。桌邊有一個木凳,裡側放着一捆木材。
所有物品都是手工製作,模樣粗糙,能用就行的那種。
李垣哆嗦着解開帶子,想將龍曼君抱到石牀上,卻未能成功。
他喘氣如抽風箱,眼睛已經完全無法視物,只能靠微弱的神識,觀察身邊情況。
強行集中精力,從乾坤牌中取出一枚千眼靈菇。
千眼靈菇已經煉化處理過,散發着七色光芒,在昏暗的環境中,猶如靈寶。
勉強動用神識,意識越發模糊,喉嚨一堵,噴出一口鮮血,一半落到自己胸前,一半落到龍曼君身上。
他將千眼靈菇撕爲兩半,一片塞入口中,咀嚼一會兒,努力吞入肚中。
摸索着,將另一半千眼靈菇,塞進龍曼君口中。
龍曼君昏迷不醒,嘴巴本能的動了一下,就沒了反應。
李垣拿回千眼靈菇,放在口中緩緩嚼碎,然後喂進龍曼君口中,取出水壺,灌進她的口中。
他的這些動作,是長期訓練養成的本能,緩慢而僵硬,猶如行屍走肉,全憑一絲殘存的意志維繫。
等到龍曼君嚥下千眼靈菇,李垣心中一鬆,水壺咣啷一聲落地,身體直挺挺的向前傾倒,趴在龍曼君身上,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