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離開千山湖地區,潛伏在萬里之外觀望。
清晨時分,數百位邪宗強者出現在千山湖周圍,神不知鬼不覺地開始佈陣。
李垣窺視了一會,頓時後背發麻,暗叫僥倖。
這種快速佈設的神陣,具有探查破則神器的能力,只要藍色短劍在陣法內部穿梭,就會被發現。
藍色短劍是李垣最大的底牌,是他穿透敵人包圍封堵的最大依仗。
一旦藍色短劍被敵人剋制,他的行動能力就會急劇減弱,戰鬥就會回到敵人熟悉的模式和節奏中去。
到了那個時候,敵人的人數優勢、裝備優勢和情報優勢,就會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
“血煞弓那樣的神器,這些人恐怕帶了不少!”
李垣越想越後怕,又悄悄地往遠處挪了一段距離。
邪宗強者們顯然精心演練過,只用了大半個時辰,便佈置好了陣法。
陣法運行時沒有明顯波動,顯得非常隱蔽。
千山湖地區的武者,無論身處什麼地方,無論正在幹什麼,其真實的容貌、修爲、性別、年齡、護甲形制,都清晰地投影在衆人的眼前,無一例外,無所遁形。
方圓數千裡地下,好像一個巨大且透明的水箱,水箱內部分成了無數小格。
任何異常的法則波動,都會被及時定位,那一地區的地形地貌就會投影出來。
呼延淳化站在一座巨大的山洞中,面前是臨時陣法中樞,二十多個虛空境修爲的陣法師,正在控制陣法的運轉。
時間一點點過去,呼延淳化的表情越來越冷漠。
數百人反覆查探了一個多時辰,沒有發現李垣的身影。
“大人,是否繼續!”一個魔龍高層傳音問道。
“繼續!”呼延淳化淡淡地命令道。
命令發出,一百多個虛空境強者,拿着各種探測神器,緩慢向內推進,交叉搜索。
李垣在殞神湖的神陣突然出現,之後又突然消失,即使有破則神器,也不可能做到這點。
呼延淳化等人據此懷疑,他有一個特殊的空間,可以隨時隱藏身形,因此並沒有放棄行動。
千山湖地區的人終於發覺不對勁,一些身份見不得光的人,心虛驚慌之下,動用各種手段逃離,結果全都丟掉了性命。
兩個多時辰後,一百多個虛空境強者,聚集到了千山湖中心位置,全都神情凝重。
“又讓他給逃了,好狡猾的賊子!”一個大漢罵道。
呼延淳化出現在湖南邊的山峰上,眼中閃着森然的目光,生出強烈的殺人慾望。
他們攜帶的探測神器,對空間法則極其敏感,連乾坤牌的內部空間,都能清晰地呈現出來。
沒有發現異常,說明那李垣根本就不在這一地區。
他強行收斂心中的殺意,擡頭看向萬秀山莊,跟着身影一閃,出現在山莊前方。
“高副殿主駕到,房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一個富家翁似的老者,出現在他的面前,抱拳拱手。
呼延淳化公開的身份,是血煞宗執法殿的副殿主,化名高驊。
他拱了拱手:“高某冒昧來訪,還請方莊主見諒!”
“噯,高副殿主客氣,快快請進!”
老者是萬秀山莊的莊主方天啓。
他察覺到了呼延淳化身上極其危險的氣息,不敢怠慢,客客氣氣地將他請進莊裡。
會客大廳裡,賓主落座,有人送來茶水。
“高副宗主,李垣不在千山湖?”方天啓主動詢問。
“他確實不在此地!”呼延淳化點點頭。
“雷武確是李垣?”方天啓看着他。
“沒有確鑿證據,但是在玄域大陸,能不留一絲痕跡地殺死趙洪羅,除了他之外再無旁人!”
說到這裡,呼延淳化看着方天啓:“你我手段盡出,想來也無法做到!”
方天啓微微點頭,贊同他的說法。
虛空境強者感知強大,對於即將臨近的危險,有着極其敏銳的直覺。
他是虛空境巔峰的修爲,手中有多種強大的神器,誅殺趙洪羅並不困難,想悄無聲息地抹殺對方,卻幾無可能。
這也正是長期以來,正邪兩道爭鬥激烈,虛空境強者卻很少死亡的原因。
李垣之所以可怕,是因爲他能削弱對手對危險的感知,以及其極具想象力、層出不窮的刺殺方式。
死在他手中的虛空境強者,不乏經驗豐富、實力強大的至強者。
以往想殺死這樣的人,至少要動用三個同境界的強者。
呼延淳化端起茶碗,吹了一下浮沫,問道:“方莊主,聽說萬秀山莊有一個女子,在玉龍帝國的公主府中待過?”
方天啓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是有這麼一個人!”
“此人可還在莊內?”
“現正在莊內,高副殿主找她?”
“她是一個很好的誘餌,讓其暫時留在莊中,直到李垣被捕獲而止!”呼延淳化淡淡地說道。
方天啓心中驚怒,表面依舊卻不動聲色,說道:“如此也好,副宗主要不要見見她?”
“不用了,高某告辭!”呼延淳化放下茶碗,身影緩緩消失。
方天啓臉色陰沉下來。
將穀子婷送給東郭玉琮,是一件非常隱秘的事情。
結果剛剛開始聯繫天欲宗,消息就泄露出去了,這讓他如何不驚怒?
他甚至不知道,是天欲宗那裡泄露了消息,還是萬秀山莊內部出了奸細。
荊廣益走了進來,臉色也很不好看。
他通過會客大廳的陣法,全程旁聽了兩人的交談。
“暫緩送她去天欲宗!”方天啓冷冷地說道。
他知道高驊的真實身份,很清楚對方正處於瘋狂的邊緣,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得罪他。
何況這個時候,萬鳳樓也需要邪道宗門的合作,若是得罪對方,後果很嚴重。
“會不會是有人請他出頭?”荊廣益傳音問道。
如果是有人請呼延淳化出頭,他們就得慎重處理穀子婷的事情了。
“應該不是!”方天啓想了想,否定了這個猜測。
“魔龍面臨滅頂之災,任何有助於斬殺李垣的條件,他都會利用起來。”
李垣見敵人忙得不亦樂乎,思索了一會兒,轉身朝遠方而去。
他決定讓形勢變得更復雜一些。
小城奉安的街頭,書生打扮的柴世炎,揹着雙手朝和府走去。
他奉師父的命令,調查浮光城之戰後,李垣的行蹤。
這一天他獲得情報,說四個月前,曾在藍湖出現過的三個絕色女子,忽然出現在萬里之外的奉安,跟一個青年男子接觸過。
這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懷疑,特地派人去三個女子所說的家鄉調查,結果查無此人。
得到這一消息後,他立刻趕到奉安,瞭解到三個絕色女子在奉安期間,一直待在和府中,何時離開無人知曉。
柴世炎暗中窺探和府,果然發現了異常。
和府當日佈設神陣,是爲了對付李垣,保護林芷蘭的安全,兩人離開後,陣法也跟着撤掉了。
但是和府原本的護陣,等級依舊很高,這一點自然瞞不過柴世炎。
他傳訊詢問,得知和府幾經轉手,如今的主人是一位老嫗,修爲和來歷無人知曉。
這越發加重了柴世炎的懷疑,決定拜訪和府,實地探查。
和府門口的兩個護衛,警惕地打量他。
“請通稟一聲,就說天河宗執事長老張信海,求見貴府主人!”柴世炎說道。
兩位護衛吃了一驚,其中一人說道:“張長老稍候,我這就去稟告!”
“打開正門,請張長老進來!”一個老嫗的聲音響起。
兩個護衛一聽,立刻打開府門,其中一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領着柴世炎前往會客廳。
柴世炎左右看了一眼,悄悄運轉秘術,眼中畫面快速閃過。
突然間,畫面消失,只剩下一張雞皮鶴髮、碩大無比的老臉,近在咫尺地凝視着他,目光不善。
柴世炎驟然一驚,眼前景象全部消失,好像一切都是幻覺。
他頭皮發麻,不敢再用秘法偷窺。
老嫗能干涉他的秘法,說明修爲不在他之下。
護衛並沒有察覺他的小動作,將他領到會客廳。
一位衣着華貴,模樣富態的老嫗,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柴世炎一看,正是這位老嫗,打斷了他的秘法。
對方身材比例很正常,剛纔的大頭模樣,顯然是故意而爲。
“老身好意請長老進府,長老卻以秘法窺探,不知意欲何爲?”老嫗連茶都沒上,就開始質問。
“張某見貴府的綠萼形態脫俗,乃罕見的異種,一時興起,想欣賞一下花開的盛況,無意間冒犯了道友,甚爲不該!”柴世炎臉不紅心不跳。
“既然如此,爲何道友不看梅花,專注於人?”老嫗根本不聽他胡扯,目光越發的凌厲。
柴世炎見對方連自己看些什麼都知道,立刻反應過來,對方修煉過類似的秘法,且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心中更加駭然,立刻全神戒備。
“張某孟浪,還請道友見諒!”他歉意地說道。
“老身若是不見諒,你又如何?”老嫗冷笑道。
柴世炎眉頭微皺:“道友何必不依不饒?”
“若是我去你府上拜訪,作出同樣的行徑,不知你作何感想?”老嫗冷冷地問道。
“若道友是無心之過,張某自會繼續以禮相待!”柴世炎輕描淡寫。
他活了將近三百歲,早就不知道臉爲何物了。
“堂堂長老,竟然如此厚顏無恥,真是讓老身開了眼!”老嫗淡淡地說道。
“老身歲數大了,精力不濟,就不留長老了!”
柴世炎起身拱了拱手,走到大廳外面,身影一閃,出現在數百里外的山頭。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要取出傳訊符搖人,忽然臉色一變,朝遠處瞬移,卻好像撞見了無形的壁障,身體彈了回來。
就在這時,空間驟然凝固,一個巨大的寶塔憑空浮現,將他罩在下方。
光線突然消失,方圓十多裡內一片黑暗,寶塔跟着拋飛出去。
轉眼間光線恢復,地上多了一攤鮮血,柴世炎卻不見了蹤影。
三個帶着面具的人出現在現場,仔細打量地上的痕跡。
“他自爆肢體,打開時空通道逃走了!”其中一人說道。
“任務失敗,撤!”另一個猛地一揮手。
三人一閃而逝。
半盞茶之後,和府也人去樓空。
海山宮殿前,柴世炎從虛空墜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左臂已經消失,半邊身體血肉模糊,七竅流血,形象非常悽慘。
他掙扎着取出丹藥服下,踉踉蹌蹌地走進宮殿,激活了陣法,顫聲說道:
“師尊,浮光城之戰後,李垣疑似跟黃金樓的人接觸過!”
陣法投影出女子的身影,靜靜地看着柴世炎。
柴世炎精神微微恍惚,各種畫面在腦袋中快速閃爍。
宮殿中溫度迅速下降,轉眼間冰冷刺骨。
許久以後,一切恢復正常,女子淡淡地說道:“算計本尊的正是黃金!”
她擡手輕點,一股特殊的能量灌注進柴世炎的體內。
他的內外傷迅速痊癒,斷臂卻沒有恢復。
“不用再過問魔龍的事情,留在這裡潛修,待瓶頸鬆動後,爲師接引你離開玄域。”
“斷掉的肢體,入神體境時便可恢復,無須着急!”
“多謝師尊!”柴世炎躬身施禮。
女子身影消失,宮殿恢復寂靜。
柴世炎伸手摸摸斷臂處,表情變幻了一陣,雖然心有不甘,卻終究不敢違逆師命。
他取出傳訊符,給呼延淳化發送訊息,之後便留在宮殿中閉關修煉。
千山湖中的一座島嶼上,呼延淳化收起傳訊符,面無表情地看着遠方。
他沒想到,李垣跟黃金樓攪和到了一起,形勢越來越不利了。
“重信守諾,一言九鼎?”呼延淳化心中冷哼一聲。
僱請黃金樓對付李垣,是他策劃的驅虎吞狼之計,原本沒指望黃金樓會上當,僅抱着姑且一試的想法。
結果黃金樓真的接下了任務,更沒想到,兩方竟然勾搭到了一起,真是荒謬至極。
“那女子應該是黃金的女兒,他可真捨得下血本!”
黃金樓瞭解魔龍,魔龍同樣瞭解黃金樓,林芷蘭的存在對他來說並不是秘密。
就在這時,他收到天河宗副宗主雲戈的傳訊,說黃金樓剛剛退回任務定金,並依照合約,賠付了一筆罰金。
呼延淳化城府如此深沉的人,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黃金樓直到這時才退定金,擺明了等着算計魔龍一道,說不定目標原本還是他。
千山湖東南方數萬裡之外,有一座城市叫宛城。
宛城南郊有一個鑄造器具的作坊,裡面有數十個人,生意好像不太景氣,做事的人顯得不緊不慢。
作坊南側有幾座很大的石屋,裡面擺放着各種器具。
三個大漢坐在其中一座石屋中,邊喝酒聊天。
“老家來訊,年成不太好,讓咱們多想想辦法!”一個壯實的漢子說道。
“咱們怎麼辦?”另一個人問道。
“待會去城裡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法子!”
“我去東河城吧,那裡人多,或許能有收穫!”最後一個人說。
“好,就這麼辦吧!”爲首的大漢說道。
千里之外的一座山頂,李垣右手抓着鳳凰籠,左手抓着兩個九符連珠,再次確定了方位,身影驟然消失。
石屋內,三人臉色突變,跟着氣息爆發。
幾座石屋化爲塵埃,周圍出現一個巨大的鳥籠。
三人怒吼一聲,同時揮拳轟向鳥籠。
可怕的爆炸突然出現,鳥籠瞬間變大百倍。
作坊中的數十個人,大部分粉身碎骨,少數倖存者也身受重傷。
辟邪劍如光飛逝,倖存者也失去了生機。
李垣收起鳳凰籠,帶着三具虛空境強者的屍體,身影一閃而逝。